秦扬一去裴杨,整个志阳便空了一半,苏维扬没想到四海学堂竟还开着,且是秦益自己出资维持,他蒙着脸看着四海的大牌匾,着实有些欣慰,
只可惜殿下语言方面的天赋确实不太够,苏维扬教了几次都教不会,秦益练苏维扬的名字还练了十天才记住,苏维扬皱着眉头问他之前找专任先生来的时候不就说的挺好的吗,怎么自己教就教不会?
秦益就抱着他哄,被他一把拍开,
秦益:“那是不得已而学,现在是不必要的学,随意的学,好维扬,放过我,这他国语言有你便够了,让我放松放松?”
他也知道他累。
秦扬迁都,自是因为面子而将秦益也宣了过去,却被秦益以病推拒了,但秦扬到底顾忌,扔派了好多散活儿丢给他,甚至让他整理多年以前悬而未察的卷宗,还叫秦扬去帮着补万卷书籍,
苏维扬看着那圣旨,心想秦扬是越来越糊涂了。
但他看殿下的意思,似乎不急着夺储?
他咬咬牙,那个破秦安已把功劳占尽,他死后攻绩全归了秦安,受了好大的褒奖,而苏维扬现如今自己也有座坟墓,里面躺着一个身形与他相仿的人,后来他们怕败露,便取得原本尸身家人的同意,将那尸骨火化了,这个秦扬来查便什么也查不到了。
苏维扬想了想,北部,裴杨上方并无他城相护,若北部部族南下,开战把秦扬带死也好,可是那样又生灵涂炭,殿下不准,他也不想如此,
苏维扬拿不定主意,悄悄拽着秦益把人抵在墙边:“说,到底什么打算?”
秦益忍不住笑了:“这就忍不住了,小苏大人。”
苏维扬:“别一口一个小苏大人,我不要听这个。”
秦益就着这个动作跟着他悄悄咬耳朵,苏维扬起先听的认真,谁想到说着说着,秦益看见他的耳垂,一口咬了上去,刺的苏维扬一颤,下意识地抬腿一踹,
……
秦益好几天脸色都不大好,苏维扬摸摸鼻子,让他搀着自己的身子走。
吕燕明见了还想给秦益把把脉,被秦益推拒了,苏维扬就帮着秦益解释,越描越黑,吕燕明恍然大悟,快速冲出去找宴迟了,
苏维扬一脸歉疚,秦益无奈地笑了一下,
苏维扬说“殿下……我们是不是,得先把那件事办了?”
他们得先想办法去裴杨,但秦扬是不会主动召秦益的,他心里有两个结,一是胡杨谋逆案,二是秦益的身世,胡妃是不会主动帮忙澄清的,或是她澄清了,秦扬也不会信,
苏维扬想两手抓,既缓缓将早就安排的人送入秦扬眼下,又想去查胡杨谋逆案,
这些天趁着秦益查卷宗的空隙,他也看到了曾经的记载有诸多语焉不详的地方,
当年,胡杨守在巨甲关口,巨甲身处江、俆之间,临东海三部,卷宗上说,胡杨是被苏木儿旧部偷袭,最后弃了城,混入平民之中,然后被旧部杀死,幸好当时楚州,陆沉的军就在禹城,苏木儿旧部这才退却。
苏维扬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且不说胡杨混入平民之中要做什么,就是苏木儿旧部,也绝不可能越过他去做某个决定,当时丰国危矣,养精蓄锐已是众所支持,苏维扬投城斩苏木儿,牺牲巨大,旧部又怎可能罔顾这样的牺牲而去做无畏之牺牲,
何况,卷宗上记载的名字是卢川,那就更不可能了。卢川当年乃为苏维扬杀,这是不传之秘,且早在胡杨叛乱之前。
故而当年之事,必有隐情,他有必要去巨甲一趟。苏维扬将这件事同秦益说后,提出自己的想法,秦益看他当真全心全意的做起了自己的谋事,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手上覆上这人柔软的发,
苏维扬眼里亮亮的看着他,有光在,秦益不想让这双眼再度失去光泽,在秦扬手下灰扑扑的,压抑而暗沉,他低声说:“非去不可吗?”
苏维扬:“殿下难道不想舅舅沉冤昭雪吗?”
秦益:“你就这么笃信舅舅他没有叛国吗?”
苏维扬笑了一下:“我不是信他,是信你。能教出殿下的人,我想也不会是个很差的人。殿下,这个理由可以吗?我想去。”
秦益“唉”了一下:“那我陪你一起去。”
苏维扬诧异:“殿下?!”
秦益笑笑:“我是被留在志阳了,又不是不能出京,再说,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淳妃身上,哪有空管我,顶多就是给你我填填堵罢了。六城战乱,巨甲抽调了一批人过去,前不久正上书求表,陛下没空搭理,正好便宜我了。”
苏维扬皱眉:“那让你去,他不怕你笼络人心吗?”
秦益:“你忘记他怎么叫你筹药了?”
苏维扬惊:“殿下是说,陛下……什么都没给你,就叫你去?!”
秦益:“嗯。”
苏维扬好奇道:“那殿下当真有这么多的银钱吗?”
秦益拉过苏维扬亲了一口,苏维扬没拒绝,只是说:“殿下,说正事儿呢!”
秦益轻笑:“这不是我娘子早就给我备好了吗?”
苏维扬一呆。
秦益笑说:“你那一大笔钱大半都落入了我的手中,想不到苏大人身无俸禄,赏赐倒得的挺多。”
苏维扬忿忿道:“什么赏赐,还有我自己赚的私产,皇帝一定是嫌我挣得太多了,又想看看我家地下的钱是不是还安稳埋着,就让我一下子全都花完,老谋深算,出的净是损招儿。”
秦益“嗯”了一声:“那现在这笔钱给夫君用,舍不舍得?嗯?”
苏维扬:“用就用呗,要是那笔钱现在还在我手里,肯定也是要花在你身上的…………等等?夫君???”他扭头看秦益笑开的脸,伸手戳了一下,没忍心揍他,苏维扬顺势卧在他怀里,由衷说道:“殿下功成之后,你我皆能如意。”
秦益抱紧了他,重重的应了一声。
巨甲并非富庶之地,只拥着一小片土地,一般情况下是混入江、俆二城说,二人一路南下东行,其实也不过五日便到,
八月,天依然辣的很,巨甲临海,却也免不了高温,苏维扬的脸上被热出了好几行的汗,秦益想,他肤色变化,也是因为六城的天热的可怕,秦益心疼他在六城的遭遇,只能变着法子给他解热,
“这样热的天,不如蒙面吧?”
苏维扬摇头,秦益自然也知道并不行,巨甲主负责人乃是黄钦将军,他一早知道秦益要来,便每日都在门口等待,苏维扬说:“看来你这殿下当的也不算太埋汰。”
秦益笑了下,他掀开帘子走了下去,黄钦便半跪着行礼:“末将见过三殿下。”
秦益:“将军多礼,起来吧。”
黄钦生的不算高大,反而有些矮小,面色黧黑,脸上有块疤,也许是被人嘲讽的久了,大将军不自在的侧过头,挡住了脸上的伤痕,
秦益见了:“不必挡,战场上留下来的,当是将军勇武的勋章。”
黄钦不好意思的笑了:“殿下见笑了。”
秦益笑了一下,又道:“这是本殿下的幕僚。”
苏维扬的新脸十分普通,与那双好看的眼格格不入,黄钦愣了一下,又向其拱手,苏维扬回以一礼:“在下姓柳,与林。”
黄钦:“柳大人。”
秦益心想:他是真爱柳树。
不过却也真如柳,坚韧非常,最是不易折断。
巨甲确实并不富裕,按理来说江、俆两地还算安稳,巨甲怎样也不可能如此贫瘠,路上还有饿骨,瘦成杆的人卧在路旁,反倒他们这架马车成了稀罕物件,黄钦走在路上对他们说:“巨甲许多年前就这样了,付将军之前也来看过,帮了一段时间,但也无济于事。”
苏维扬了然,付淮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只会打仗,且当年被帝王赶出京都,心里面自然不会好受,来了这里即便见了人间苦厄之景,怕也只是感慨多过其它,不可能尽心尽力的去帮他们做什么,
他多嘴问了一句:“付将军原本住在哪里?”
黄钦一愣,苏维扬:“不方便说吗?”
黄钦叹了一声:“他一个人住在水边。”
苏维扬疑惑了一下,他记得付淮并不是特别爱水,怎么会住在水边,黄钦说:“将军远谪来此,心绪不佳,原本他是住在将军府的,后来说还是一个人自在,每日就抱着酒坛子卧在沙滩上,我看见了,就叫人在那里给他盖了个房子,他也就歇在那里了,后来陛下召将军入京,再后来……”
再后来,他暗暗南下,掀起了两国战乱,最后身死疆场,徒余下半纸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