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锐在二楼等得着急,期间听见声响,似有东西坠地,他想上去看看,被人拦住。好不容易丞相下楼了,他立即以最快速度奔上楼去,映入眼帘的满目鲜红。
沈沛白还在原地安安稳稳坐着,偏头望着窗外一言不发,长发散落,淡青色外衫被血迹晕染的地方颜色变深,洁白内衫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血迹都从颈侧流下,衣摆也沾上不少红点,宋锐飞快地撕下沈沛白衣摆将他脖颈包裹一圈缠住止血,幸好下手之人有分寸,只是血多,但并未伤及要害,否则沈沛白连坐在这里都做不到。
宋锐眼神在沈沛白身上其他地方扫视,看看另一侧脖颈,再看看手腕这种脆弱的地方,都无伤口才稍稍放下心来,跌坐在一旁,皱了皱眉,惊魂未定地看着沈沛白侧脸。
侧面望去,沈沛白狠狠揪住自己无法动弹的右腿的手,用力到在微微颤抖。
许久,宋锐才敢开口,“公子……”
沈沛白没说话。
宋锐问:“您没事吧?”
沈沛白视线仍望向远方,摇了下头。
宋锐小心翼翼挪开沈沛白的手,让他别掐他自己,这一挪,沈沛白便如泄了力的纸鸢,几经忍耐,才不至于像小时候一样一遇到挫折就悄然红了眼眶。
宋锐捡起束发带简单给他扎了扎,拿手帕擦拭他侧颈的血,动作很轻柔,擦干净后,说:“我们回去吧,家里饭菜已备好,比这里的好吃,茶也比这里的香。早些回去,还得请大夫看看伤。”
沈沛白点点头,沉默着,任由宋锐带他出去。
离去前,倒了未喝的那盏茶。
临到一楼前,宋锐无意间道:“我在二楼等公子时,好像听见惟一声音了。”
沈沛白无波的心顿时紧张,“惟一?他回来了吗?”
宋锐道:“不知道。”希望没有吧,不然可真是刚好撞上了。
知府大人等在一楼,给了沈沛白个包袱,“沈公子……这是惟一公子留下的。”
沈沛白看着里面沈惟一的衣服,几乎没怎么动的银两,和被踩得稀碎的状元饼,艰难问:“惟一呢?”
知府大人望着沈沛白身上血迹,怔愣了一瞬,闻言吩咐人取来干净衣裳给沈沛白披上,道:“被丞相大人打晕了带上马车……已经出发了……”
沈沛白顿觉身体无力,喉咙泛上腥甜。
宋锐震惊问:“已经被带走了?走了多久?”
“不久,但走得很急,想必已出了关口吧。”知府大人安慰道,“别担心,我看丞相大人挺喜欢惟一,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突然想起什么,知府大人继续道:“对了,丞相大人临走前吩咐我给你请大夫,还有这些血,都是怎么回事?这是跟丞相大人闹不愉快了吗?可不能得罪丞相大人啊!不然清州就完了!”
沈沛白喉结滚动,身体无力地往一边歪去,整个人趴在轮椅把手上,难受地闭了眼,似要呕吐。
“公子!”宋锐拍拍沈沛白后背,扭头问,“知府大人!大夫什么时候到?”
知府大人被吓着,叫人去催大夫快点,急急道:“马上!马上!沈公子,你再坚持坚持,伤口应该不深,大夫马上就到了!”
宋锐不断拍着沈沛白后背,接了清水喂沈沛白,但沈沛白抬手挡了挡,不想喝。知府大人跟念经一般叨叨个不停,“治好了就快快回家休息,别逞强,别多想,别——”
话音戛然而止。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噗——”
沈沛白吐出的不是别的,是一大摊鲜红的血。
“公子!公子!”
宋锐高声急促地催问道:“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宋锐等不及,问了大夫来的路线,背起沈沛白就往外跑。沈沛白唇畔微张,喉咙不时泛起血腥的气息,他想告诉宋锐不用紧张,刚一张口,又是一口热血吐出。
知府大人好像也跟着跑了出来,不知说了什么,被宋锐不留情面地高声斥了一顿,他们还在说什么沈沛白已经听不清了,意识混沌,接连又吐出第三口血。
宋锐一直焦急地在喊他:“公子!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沈沛白迷迷糊糊的,听不清。不知被宋锐背着跑了多远,终于半道上遇到知府大人请来的大夫。
一针扎下眉心,沈沛白清醒了一瞬,在那片刻清醒中,听见大夫惊呼:“是中毒之症!”
……
天色将晚时,沈惟一醒过一次,醒来发现手上的绳索已经解了,马车内只有他和裴无期,裴无期闭着眼,正襟危坐,并未发现他已醒来。
沈惟一坐起身来,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挪,要远离这个讨厌的人。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瞄了几眼,有人骑着马贴着马车行走,为了保护丞相大人,也防止他逃跑。
这边不行,沈惟一伸长了手小心翼翼去够另一边马车车窗的帘子,顿时被那边的人发现,四目相对的瞬间沈惟一飞快放下帘子,回头却发现裴无期早就睁眼,正静静看着他笑。
讨厌死了!笑个屁啊!
沈惟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背对着裴无期坐,掀开帘子一角默默看风景。
身后裴无期还算耐心道:“既然醒了,不跟为父说说话?”
沈惟一理都不理。
裴无期轻笑一声道:“等过了前面那片森林就能下去歇歇,好吃的好喝的不会怠慢你,不比在清州差。”
沈惟一堵住两只耳朵闭眼不看不听。
察觉到耳根子清净了,沈惟一再睁眼。天已经快黑了,沿途看不清景致,道路很是陌生,外面行走的侍卫已经有些疲惫,马车也慢下来,前方密林有土匪出没,需得小心行驶。
沈惟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偷偷回头一瞥,裴无期又闭眼在休息,再看一看左边驾马的侍卫,好像也很疲惫。
握了握拳,沈惟一准备跳车,先一脚揣在老仆后背,随后推了左边驾马的侍卫下马,自己拽了缰绳翻身上马猛揣马肚子狂奔,朝着他们都不好追的森林里跑。
早在他踢老仆后背要跑时裴无期就听见动静睁了眼,发现他要跑,长手一抓,抓到沈惟一肩膀,但沈惟一跟条泥鳅一样扭开了,抓不住。
“裴昭!”
身后已经有人追来,沈惟一不敢松懈,回头一看,这些人简直都坏透了,跟这个丞相蛇鼠一窝,不用命令也开始追他,烦得很。
“驾!”沈惟一弯腰顺手拔起一棵栗树幼苗往马屁股狠狠一抽,瞬间拉开不少距离。
“裴小公子!别往前走了!”身后有人振声喊道。
一听这话沈惟一就气得慌,往马屁股上再次抽了一鞭扬长而去,这个方向管它要去哪里,先甩掉这群人,再找回家的方向。
好像进入深山了。
沈惟一对这边不熟不敢冒入,但更不敢停下,谁知甩是甩开了,但马儿忽然不知道绊到什么,嘶鸣一声后狠狠坠地,沈惟一猝不及防也被摔下,胳膊肩膀都疼得慌。
四周窸窸窣窣冒出好几个人影,迅速移到沈惟一身边将他包围,每个人都握着刀,在他起来之前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好几只手在他身上一顿翻找。
“我没钱!我跟你们谈条件!”沈惟一喊道。
这应该不是那群追他的侍卫,但在深山老林里遇到,只怕是土匪。
火把出现,一个看起来是土匪头头的长胡子男人裹着灰色头巾从阴影里走来,火光在沈惟一身上绕了一圈,那人说:“瞧着是个有钱的。”
那几只手没在沈惟一身上搜到银两,只发现手上一只价值不菲的手镯,当即要取,沈惟一藏住手镯,道:“这个不行!你们放过我,我回家后会给你们送银子来!”
“回家?”不知是谁嗤笑一声,“等你回家,再带着官府来抓我们吗?”
裹灰色头巾的长胡子男子强硬地要抢那镯子,沈惟一着急地无助道:“真的不行!我保证不找官府,我真的可以送银子!”
许是沈惟一的话太可怜太无助,加上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土匪头子果真不抢了,玩味道:“听说好多富贵人家的老爷就爱在家里养个小玩意儿偷腥,小子,你怕不怕?”
沈惟一连连点头,“怕。”
那群人哄然大笑,沈惟一却趁他们没防备,反手抢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一脚踹倒土匪头子,刀横上去,喝道:“都别动!往前一步我立马杀了他!”
“好好好!不动!”这下轮到土匪头子慌了,“小兄弟,这刀可锋利,你拿远一些,别伤着我。”
沈惟一提着他领子带着人往后退,“把马还我,告诉我出去的路,我安全了,你自然也能安全!”
“好好好!把马牵过来,让小兄弟走!”
闻言立即有人去牵马过来,沈惟一却发觉不对,敏锐地按着人蹲下,霎时利箭袭来,呼吸之间其余人瞬间中箭倒地,哀嚎不止。
沈惟一回头一看,那群侍卫引着火把追了上来,刹那间密林被照得亮堂堂,他清晰地看见裴无期满脸阴冷地从人群中间走来,一眼不眨盯着他看。
真是腹背受敌,沈惟一琢磨能不能有办法不被察觉地抢了马逃离,就听手中人质朝着裴无期跪下,求饶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话未说完,一支利箭射入膝盖,剩下的求饶都化作惨痛的喊叫。
这叫声太吵,有侍卫再次搭弓,沈惟一立即拍了拍手里的人,小声道:“闭嘴。”
安静了。那支箭没有放出。
裴无期往前两步,沈惟一后退三步。裴无期脸上的阴冷气越来越重,不动了,止步道:“裴昭,刚才忘了跟你说。你翻白眼看起来一点也不讨人厌,根本不会冒犯到我。”
裴无期蓦地抽出身边年轻人的佩刀,一刀抹过土匪头子的脖子,血溅了沈惟一满手。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翻白眼。”裴无期道。
沈惟一睁大了眼,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在他面前,果真如裴无期所说,这人渐渐地眼睛开始往上翻,翻到一个骇人的角度,随后再没了动静。
手心的刀险些快要拿不稳,沈惟一强忍着惊恐,把刀对准裴无期预防,裴无期毫不畏惧道:“你要弑父?还是要杀朝廷重臣?”
沈惟一不敢杀,哪个都是重罪。
别说杀丞相了,他连杀个人都不敢,最多就是帮朋友打打架,保证自己和朋友不被欺负。
“你在害怕?怕我也杀了你?”裴无期步步紧逼,“不是宁愿死也不跟我回天崇吗?你拿脖子去蹭刀的勇气上哪儿了?”
拿脖子蹭刀……
沈惟一想起这个就后怕,幸好没死成,当时还是太冲动了,恐惧真的被带去天崇,他不能离开他哥,不想离开他哥,所以死也要死在清州,死在哥哥身边。他现在确实没勇气再死,他是要陪哥哥到老的,怎么可能现在就死。
不对——
那个老仆呢?
突然后颈一痛,沈惟一晕乎乎地回头,就看见老仆居然悄无声息地潜去他身后,再次将他打晕。
再醒来还是在马车,脖子好痛,手也好麻。
沈惟一艰难地坐起来,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行动很是不便,马车内还是只有他跟裴无期,见他醒了,裴无期递给他一个包子。
“肉馅儿的,听说你爱吃肉。”裴无期道。
外边天已大亮,沈惟一太久没吃东西了,肚子确实饿得慌,得吃点东西攒力气找机会逃跑。他动动胳膊,给裴无期看自己被绑住的双手,道:“绑住了,怎么吃?”
裴无期道:“就这么吃。”
沈惟一恨恨地去够包子,刚咬上一口,裴无期居然松了手,他咬住包子没法说话,也没手去接,只好仰着头不让包子掉落,看着有些狼狈。
以为这样就会难倒人吗?沈惟一在心里冷哼一声,慢慢弯腰,低头将包子放在膝盖,成功吃掉一口。果然是肉馅儿的,但是早就凉了。
沈惟一继续低头,在膝盖上成功把那个包子吃完,抬头就见裴无期又看着他笑。
裴无期道:“还别说,养着你还真好玩。”
“你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到我吗?”沈惟一道,“我可不怕这些。”
裴无期盯着他的脸看上半晌,没再说话。
沈惟一不悦道:“你总盯着我看做什么?你自己没有脸吗?”
裴无期回神,再拿给他一个包子,“还以为你会闹绝食呢,挺好,不用上手段。”这次他没再故意松手,打算亲自喂沈惟一吃,“还是肉馅儿,特意给你留的。”
这回有点父亲喂孩子吃东西的感觉了,裴无期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人生还是头一回想向一个孩子邀功,道:“包子铺都买光了,听说你一顿得吃八个包子,呐,这些肉馅儿全给你留着的,就连我都是吃的素包。”
但沈惟一不领情道:“你吃什么关我什么事?”
眼瞧孩子嘴上包子也不肯吃了,裴无期只得道:“我关心你啊,肉包都给你留着,我对你多好。”
沈惟一道:“谁稀罕你的关心,我自有我哥关心我,我在家想吃多少个肉包子就吃多少个肉包子,我只吃馅儿不吃皮都可以,谁稀罕要你虚伪的关心,你赶紧放我回家,然后另外找一个儿子给你养老。”
裴无期又拿出水壶要喂他喝水,“你最好别跟我提什么哥哥,我不爱听。”
“我就提,我就只要我哥,我肯定是要回家的,你死心——唔!”
下巴被裴无期捏住,嘴被迫张开喝水,所有声音都发不出来。裴无期道:“呛着了我可不管。”
喝水这个事没办法,必须得裴无期帮忙,沈惟一仰着头咕噜咕噜接了好几大口,喝差不多了,继续道:“你死心吧,我迟早是要回家的,我管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这是触犯律法的事情,我要找陛下告状!”
“那也得你有机会见到陛下。”裴无期收好特意给沈惟一新买的水壶,继续喂包子,“多吃点,以后就是我养你了,我给你什么你就吃什么,乖一点,别惹我生气。”
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跑,沈惟一暂时先没顶嘴,吃完了这个包子才继续顶嘴道:“我不要你养,我哥会养我,你也别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那指定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白日做梦。”
在朝廷能坐到裴无期这个位置,自不用担心找不到儿子,也不用担心没人养老,所谓养老的说辞只不过是裴无期给自己找的一个不杀长子的理由,但现在他没动手长子却自己没了,怪得了谁呢?
裴无期继续拿包子出来喂,道:“我老了不用你养,你就只需要待在我身边,见了我叫一声阿爹就好。”
“我呸!”沈惟一实在没忍住,情绪激烈了一些,“我有阿爹,我哥哥的阿爹就是我的阿爹,我可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蛋,我阿爹和我哥哥都很喜欢我,我两个阿娘也很喜欢我,我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嫂侄子侄女都特别喜欢我,我的朋友也非常喜欢我,我朋友的家人以及清州熟识的老板摊贩见了我都很喜欢。”
这还说上瘾了。
“你话真多。”裴无期冷了脸,没耐心道,“沈懿不嫌你烦吗?”
“我哥怎么可能嫌我烦,我哥疼我还来不及呢!”沈惟一不服气道,“你最烦了,我跟我哥过得好好的,你非要去惹我哥不开心,你怎么那么坏呢!”
“裴昭,你再提一遍沈懿试试。”
裴无期又用昨晚杀人时那种对人命漠不关心的眼神看他,“我有在学着当一个好父亲,希望你也学着当一个好儿子,等你表现好了,说不定我还能准许沈懿去天崇看你。”
明明是裴无期自己先提的,沈惟一正要顶嘴,一大袋包子倒在他膝盖上,再打着滚儿掉落在马车里,眼看都要掉地上弄脏,沈惟一并起腿来接住了几个,到最后膝盖上只剩下四五个包子。裴无期道:“表现不好,一辈子不许沈懿来天崇,你也别想出天崇。”
这么些年裴无期杀过的贪官奸臣数不胜数,对人命早已麻木,这眼神着实骇人,沈惟一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再不敢出声。
沉寂片刻,默默安静地低头吃包子。
裴无期也安静地看着他吃包子。
包子圆圆的,在膝盖上容易滚动,沈惟一的嘴追随包子滚的方向,脑袋动来动去,吃得很是艰难,姿势有些滑稽。
裴无期看得发笑,难怪沈懿爱养这孩子,还挺好玩。
吃过了包子,沈惟一又开始琢磨逃跑的法子,但外边侍卫盯得紧,再没了松懈时刻。
手也被绑着,他每每趁着裴无期闭眼时要往马车外跳,总能被及时发觉拽着他手上的绳拉回,几番下来,他总算发现自己手上多了根长长的绳,另一端尽头绑在丞相手腕上,他一逃便能被知晓。
这跟溜狗一样!他家看门狗都没被这样对待过!沈惟一气得不行,开口要骂,但好不容易得了一会儿宁静的裴无期怎么可能给他机会骂,他一张口就喂包子,喂了包子喂水喝,眼看差不多该吃饱喝足,天也快黑了,再喂最后一口混了药的水,孩子喝完倒头就睡,能睡一晚上,乖得很。
几次下来,沈惟一也发现吃的东西不对了,每每到了该睡觉的点,或是裴无期又嫌弃他吵闹了,就喂点掺了药的东西,或是直接打晕,大家耳根子都清净不少。
沈惟一要反抗,但没机会反抗了。
到天崇了。
“这便是你家,以后你都住在这里。”裴无期被无数婢女侍卫迎着进门,简单道。
沈惟一不情不愿被推着进去,仍坚持道:“我家在清州,清州才是我的家!”
丞相大人的府邸不似想象中那般气势磅礴恢宏壮观,反而除了大就是简朴,古色古香,瞧着就是比普通人家宽大许多,连点奢侈装饰都不曾有,壁画也极为素雅,众所周知丞相大人不是贪污受贿奢靡之人,这里也不是藏污纳垢之地。
但沈惟一没空观察这些,他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府里挂着的白布吸引。
然后听见裴无期吩咐道:“都撤了。”
一个小厮匆匆跑来,在管家耳边耳语几句,管家道:“大人,季公公来了。”
那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裴无期看看沈惟一,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带沈惟一见人的时候,吩咐道:“先带裴昭回屋休息,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然后沈惟一被推进了房间,老仆替他解了绳索,出去锁好门守在门外。
沈惟一手都要废了,疼得不行,却顾不上活动活动,他一眼便看见这间房立着牌位。
走近了看,上面写着:
裴氏裴昭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