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白平时就喜欢晚睡看书,尤其今日怀中还多了个小孩子,更睡不着了,小孩子很依赖他,睡着了也揪着他衣衫不放,沈沛白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自小腿脚不便使他大多数时候都不得不依赖别人,如今也有人依赖他了,这种感觉很新奇。
他有一搭没一搭轻拍着沈惟一后背,享受这种依赖,不知过了多久,沈惟一开始往他怀里钻,张嘴乱咬。
起初他还没发觉异样,渐渐的感觉衣衫被咬湿,这位置不太对,小孩儿像吮吸母乳一样,在他身上乱咬。
“沈惟一!”
慌乱中沈沛白自己先往后退了大半,可是刚推开小孩儿,小孩儿又立马黏黏糊糊贴过来,甚至下巴在他胸前乱动,一顿乱蹭,居然把里衣也给蹭开了。
“沈惟一,我不是你娘亲。”
小孩儿还闭着眼,咿咿呀呀几声过后,准确无误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下意识吮吸,发出奶乎乎的婴儿声,似被安抚。
“不能这样,我没有奶给你喝。”
沈沛白脸都红了,可是刚推开小孩儿,就听见哭声,不让沈惟一咬着,沈惟一就哭。沈沛白咬着下唇,红着脸让他咬。
可是太羞耻了,忍不了了。
沈沛白刚把人抱起,要唤人去叫阿娘,被咬着的地方突然一疼,他被疼得叫出声,后知后觉意识到沈惟一饿了,饥饿的本能让沈惟一寻找可以吃的东西,或许是刚出生时喝过母乳,就学会了自觉寻找吃的,并且能准确知道在哪里。
叫过人后,沈沛白红着脸不怎么情愿地任沈惟一吸到有人进门的最后一刻,门响后火速分开沈惟一的嘴,拿被子盖住自己,看着来人有些小情绪道:“他饿了,叫阿爹拿羊奶来。”
不一会儿阿爹以最快速度赶来,沈惟一在哭,沈沛白冷着脸哄孩子,瞧着不大高兴,抱着孩子麻木地轻轻摇晃拍打屁股。
沈庭霖说:“沛白,给阿爹吧,阿爹喂。”
沈沛白毫不犹豫把孩子给出去,自己翻身躺下,背朝外面,堵着耳朵不想听连绵的哭声。沈惟一终于喝到奶,哭声瞬止,砸吧着嘴还想喝,沈庭霖边喂着,边看沈沛白,忽然就笑了:“怎么还生气了呢?宋锐说你自己要把孩子抱来跟你睡的。”
沈沛白被咬的地方还疼着,阿爹在这里又不好意思看,但经阿爹提醒,才想起确实是自己要把沈惟一抱过来一起睡的,这么想想,不怎么气了。
翻了个身问:“我阿娘呢?”
沈庭霖回:“陆老板给你带了生辰贺礼,是百年何首乌,你阿娘说要研究研究怎么给你补身体,翻食谱去了。”
沈沛白又问:“那其他人呢?还在喝酒吗?阿爹不用去陪着吗?”
沈庭霖调侃道:“这不听说你搞不定小孩儿,来帮你了吗。”
沈沛白看向沈惟一,已经喝差不多了,还贪婪地要喝更多,沈庭霖挥挥手让下人出去,感概道:“惟一身上终于有点肉了。”
只是看起来还是太瘦,抱着也轻,三月过去,小脸已经不似最初那般皱皱巴巴,瞧着嫩嫩的,水灵灵的,模样倒挺乖巧,讨人喜欢。
“谁说我搞不定他。”沈沛白自尊心上来,起身坐好,手一伸,道:“阿爹去陪客人吧,沈惟一今晚跟我睡。”
沈沛白想,喝饱了的沈惟一,总不至于再咬他吧?
等阿爹离开,房门闭好,沈沛白才敢掀开衣服看那里被咬成了什么鬼样子。
一圈红印子,整整齐齐。
而沈惟一舒服地躺在他的床上,笑起来时眼睛里都是笑意,沈沛白极轻得摸摸小孩儿的唇,沈惟一笑得更开心了。
还笑呢,沈沛白思忖,牙都没有,怎么咬人那么疼。
沈沛白拿沈惟一的小被子隔在中间,才敢让沈惟一重新躺在他身侧,靠着他沉沉睡去。
沈沛白自小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不管头一天睡多晚,第二天都会按时早起。
徐徐睁眼,发现小孩儿比他先醒。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不吵不闹,只偏头看着他,对上视线那一刻,沈惟一还笑了。
那笑容跟平时不太一样,像初升旭日一样阳光,清晨朝露般干净,伴随着听不懂的婴儿专有的嗯嗯啊啊的奇怪声音,这一刻的沈惟一可爱到极点。
沈沛白也笑了,蜷起指尖轻轻碰碰软软的脸颊,沈惟一一动不动,只在被触碰时开心呜呜,小手扬起在半空乱抓,沈沛白再碰,沈惟一直接开心到尖叫。
又陪玩一会儿,阿爹准时来喂奶,沈沛白说:“我该上学去了,等写完功课再找你玩。”
寒风冷冽,天气转凉。
马上入冬,沈夫人给沈沛白与沈惟一都添了新衣,沈沛白渐渐习惯身边多了个小家伙的存在,尤其天冷,身边多个人更暖和。
起先沈夫人是不放心沈惟一跟他睡的,让沈庭霖陪着睡了几晚,发现沈沛白晚上还挺细心,但凡沈惟一一动,他就会醒,拍拍沈惟一哄睡的动作无比熟练,还能清楚的知道沈惟一是饿了还是不舒服,更何况沈沛白自小就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不会因为其他兴趣荒废学业,总能兼顾很好,往往沈沛白看书,就让沈惟一靠着暗格坐好,身边摆满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偶尔分出眼神查看,见沈惟一都玩腻了,立马从暗格里掏出新玩具,总能让沈惟一乖乖待上一个下午,像会动的布偶玩具。
因此每每入睡前,沈夫人总要来一趟他房间,仔仔细细掖好被褥,再三提醒一定要注意沈惟一,不能用被褥盖住他脑袋,夜晚两人都不能受凉。
沈沛白答应得好,也做的很好,很喜欢让沈惟一躺在他臂弯,抱着小孩子一起入睡,像抱心爱的玩具。
腊八节前听闻外祖母生病,沈沛白不得不跟随阿娘离开清州,拿了礼品去浔州看望外祖母,留下阿爹在家中照顾沈惟一。
离家前沈沛白特意告诉沈惟一:“我跟阿娘去看望过外祖母就会回来,你一定要听阿爹的话,不能哭,知道了吗?”
沈惟一坐在他的床上,抱着布老虎呆呆的仰头看他,听不懂什么意思,神色逐渐迷茫。
“你怎么这么乖呀。”沈沛白戳戳沈惟一手背上的软肉,爬到床上从暗格里拿出全部玩具,跟阿爹说:“惟一最喜欢布老虎,他要是哭,阿爹便拿布老虎哄他,很管用。”
所幸外祖母只是简单风寒,并无大碍,在浔州待上两日,沈沛白便与阿娘回家,浔州与清州近,来回一天足矣,一到家,沈沛白便被宋锐搀扶着下马车,在轮椅里乖乖坐好,不等宋锐推他,自己已经等不及推自己进去。
他给沈惟一从浔州买了好多新玩具带回来呢,三日不见,不知道沈惟一有没有想他。
刚过前院,便听见震耳的哭声。
“小公子慢点,地面积水多,容易滑倒。”
宋锐追上来推他,他着急道:“快点,沈惟一在哭。”
总算回到自己房间,看见阿爹手足无措哄着孩子,布老虎丝毫不管用,其他玩具也不管用,阿爹看起来心力绞竭,面容都透着憔悴。
“阿爹,让我抱抱。”
沈庭霖把孩子给他,他小心接过,动作熟稔的拍拍沈惟一,哼唱唱过的摇篮曲。
沈夫人终于跟来,担忧问:“怎么回事?”
沈庭霖疲惫道:“不知道,你们走后就开始哭,一直哄不好,好不容易哭累了睡着,一睡醒又哭,大夫也看不出毛病。”
看这样子,沈庭霖这几日几乎没有时间休息,完全被沈惟一弄得没办法。
“沛白能有办法吗?”沈夫人蹲在沈沛白面前,看孩子面容,心疼不已。
沈沛白说:“不知道。”
沈惟一到了他怀里也还是哭,哭到眼睛都睁不开,脸颊哭得红红的,哭声撕心裂肺,一度哭到呕吐,好似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那么小的身体,哪儿来那么多眼泪啊。
沈夫人说:“给我抱抱吧。”
沈沛白侧身躲开阿娘抱孩子的动作,一直拍拍沈惟一,有规则的抖着,一直叫沈惟一名字。
“沈惟一,别哭了,我给你买了新玩具,你不哭我立马给你。”
“是很好看的布老虎,清州没有那样的,外祖母陪我挑选的,很好看。”
短短三日不见,怀里的小孩儿就瘦了一圈,身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没有了,像被抛弃的弃婴,身体还那么小,紧紧拽住沈沛白衣衫不撒手,往沈沛白怀里钻,好像随时都会哭晕过去。
沈沛白想起幼时荷塘里的红鲤,只是几天不去看望,就传来其中一只已经死去的消息。沈惟一就像红鲤,有些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