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明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明珠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从她有记忆开始，自己的娘亲与其他人的娘亲都是不同的。

自己的娘亲，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模样，对明珠，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

明珠从小就下河捞鱼，上树摘果，跟个男孩子似的，有时候比其他男孩子更大胆。

其他人的娘亲，要是知道她们的孩子这般皮实，回家多少都会挨一顿板子。

但是明珠不会。

明珠的娘亲，根本不会怎么管她，只有冬日里，梅花盛开的时候，才会心血来潮的教明珠读书写字。

而她们家里院中的那梅树，也是明珠的爹想尽办法替她娘亲寻来种下。

一到冬日，梅花要盛开的那几日，明珠心中都是高兴的，高兴娘亲总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愿意与她亲近。

又讨厌，讨厌只是一树简简单单的梅花才能够让娘亲有不同于平日里的表现。

所以每当梅花盛开的时候，明珠总会在娘亲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把那些梅花塞进嘴里吃掉。

这样，娘亲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总是会垂泪。

也许，那时候的明珠，就已经展露出了这般恶劣的性子。

自己娘亲的声音，明珠又怎么会不记得，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是因为，娘亲在家的时候，展颜一笑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怎么可能与一个丫鬟这般温柔的说话？

正在褚晏发觉明珠的情况不对，觉得她是不是吃个花吃傻了的时候，明珠突然抬起头来，祈求的抓住了他的袖袍，“公子，能不能帮我查一查，这院子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

明珠从入府那日起，看起娇娇弱弱，但是她都是在故作姿态。

一开始的时候，褚晏也许会被迷惑，自从两人的性命连接在一起之后，褚晏什么时候见她露出这般无措的眼神来。

明亮的双眸被泪水遮盖，身体颤抖着故作坚强。

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只有这般，才最让褚晏无法拒绝。

“好。”

褚晏应下，踏着满地散落的红色花瓣，牵上明珠的手，慢慢的朝着清辉院的方向走去。

明珠的手指冰凉，被牵住之后，温暖从褚晏的身上慢慢渡过来，一点点的想要驱散她身上的寒冷。

两人不发一言，回到了清辉院。

清辉院的青雨与青竹早就想知道明珠的结果，一直都在门口的不远处候着。

见着两人十指相扣的回来，青雨脸色难看，却又被掩下着上前伺候。

而青竹则是脸色复杂的站在原地，知道以后再也不能把明珠只当做一个婢女对待。

“公子。”青雨上前行礼。

褚晏则是看了一眼身旁还在失神的明珠一眼，吩咐她准备两盏茶水到暖阁之后，又带着明珠继续往里走。

暖阁的暖意，倒是让明珠微微回过神来。

松开褚晏的手之后，坐到了围塌靠近门口的那边。

褚晏没想到明珠会这么快就松手了，朝下撇了一眼被松开的，空落落的手掌，又看了一眼已经坐好的明珠，坐到了另一边儿。

青雨进来奉茶的时候，见到二人居然不分尊卑的坐着，看了明珠一眼之后，先把茶送到了褚晏的手边。

另一杯，则是慢吞吞的走到了明珠面前，放下。

明珠现在却是无暇顾及青雨和褚晏的感受，感觉到面前的温热，双手捧着茶杯暖手。

“去，把青山叫来。”

“是。”青雨领了命从暖阁走了出去。

叫来青山之后，整个人也是靠着门边等着。

青竹见着她这般，心中也是知道青雨定是心中不平，想着过去安慰她几句。

“姐姐，算了吧，这事情都已经这般了，公子居然亲自去夫人那边把明珠带回来了，我想，不出意外，明珠的身份怕是要抬一抬了。”

这话一出，青雨不禁心中冷笑，抬？抬什么抬？

她在这清辉院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岂是这个狐媚子能越过她身份去的。

既然国公夫人不管这件事儿，那她只能私下找准机会，让明珠在这府中待不下去了。

青竹自知嘴笨，见青雨听了自己的话并没有看开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口气从她身边退了下去。

暖阁内，青山进了里边儿之后行了礼，站在褚晏的面前听从吩咐。

褚晏是让他去查一下今日他与明珠走到的那个院子，里面所住的，到底是谁。

别看青山在清辉院里待着的时间不多，但是他应当是褚晏的左膀右臂，不管是查消息还是什么事情，褚晏都是让青山去的。

青山闻言，倒是抬起头来看了褚晏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端着茶水坐着的明珠。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是。”青山拱了拱手，站直身体才开了口：“公子您说的那个院子，我知道，应当是在好几年之前，有那么一日，国公爷让府中的一些下人把院子给打扫出来不说，还让人在院中种满了梅树。”

“是三年前吗？”

原本呆愣着的明珠听了之后插了一句嘴。

“这....”要说一个具体的时间，青山还真的就记不清了。

“先接着说你知道的。”褚晏知道，青山能开口，绝对不会胡言乱语，说的都是他所知道的事情。

“因这院子在前院，所以国公爷一般回来的时候，都是到这院子里去待上一段时间才回的内院，所以这院子的事情，连国公夫人，都不清楚。”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褚晏与明珠都已经猜了个大概。

这院子中的女子，与褚萧的关系匪浅。

其实用不着青山再去打听些什么了，明珠觉得，这应该不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虽然清冷，十多年都一直在自家院子里，鲜少出去，更别说做什么对不起她父亲的事情。

可是她听见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

“我想亲自去看看。”明珠抬起头来，看向褚晏。

哪怕听青山说的再多，哪怕打听出更多的消息，明珠都觉得，不如眼见为实，她亲自去看一看，瞧一瞧的好。

褚晏不答，又看向了一旁的青山。

青山垂了垂头，“姑娘如果不急的话先等等，最多两日的时间，小的定会让您见到想要看见的。”

别说两日了，二十日，明珠也是等得的。

三年她都等过来了，现在就差两日而已，她自然应下。

青山松了一口气，先退了出去准备所需要做的事情。

待人一走，阁中就只剩下了明珠与褚晏二人。

明珠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也是有求于人的。

“多谢。”

她厌恶褚萧，厌恶这国公府的一切，但是不能否认，褚晏帮她许多。

“不必。”明珠道谢，倒是让褚晏没有想到，“你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一直以来，明珠外表软弱，内里却是强硬的，如同满身带刺的刺猬。

什么时候能得她一声谢，却是让褚晏有些意外。

虽说褚晏是从国公夫人处把明珠给带回来的，但是他还是让明珠贴身伺候着，并没有说要抬她的意思，这倒是让青雨有些松了口气。

平日里与青雨和青竹碰了面，明珠也不似以前那般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去讨好，只是平静着一张脸，偶尔微微的点头示意。

直至第三日的时候，青山来话，说明珠要办的事情已经成了。

他了解到，那个院子叫梅苑，里面住着一个不知来历的妇人，院里只有那个妇人与一个丫鬟伺候着，鲜少有人知道。

而青山给明珠找的法子，就是让明珠去前院做一个暂时的扫地丫鬟。

这事儿还要经过明面，使得褚晏还要陪她做一场戏。

褚晏原本就生性冷淡，哪里用得着做什么戏，只是坐在那围塌之上，冷冷的看了明珠一眼，明珠就被青山半捞半拉的给带了下去。

变故出的突然，等到人都到院门口没影儿了，青雨和青竹才缓过神来。

两人都不可置信的望着那被拖走的身影，耳边还有明珠刚刚哭泣的哽咽声。

“青雨。”

暖阁里，褚晏叫了一声。

外面站着的青竹赶紧推了推青雨的胳膊：“姐姐，公子叫你呢。”

青雨这才回过神来，入了暖阁内。

褚晏看了一眼从外进来的青雨，见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模样道：“明珠这人我实在不喜，现下已经逐出清辉院了，以后我身边还是你来伺候。”

“是！”青雨原本空荡荡的脑袋，现下只有‘你来伺候’四个字。

心中无比欢喜雀跃，连明珠到底是为了何事惹恼的公子都来不及琢磨。

烛台上的灯火跳跃着，褚晏如同往日一般手执棋子，仿佛这清辉院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明珠这号人物。

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明珠哭哭啼啼被青山拽着一路到了前院管事嬷嬷处。

手上还没使劲，明珠就自己摔到了地上。

他微微一愣又立马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吸引住了管事嬷嬷的目光。

“这人惹恼了大公子，日后，就在你这儿做个扫地的丫鬟磨一磨。”

“是！老妇知晓了！”前院的管事嬷嬷，也是国公府的老人。

青山说完之后，倒是又附在她耳边嘀咕了一番。

那嬷嬷原本看向明珠不屑的双眸变了变，微微的恭敬起来。

别看这内院与前院之分，只有一字之差，里面的弯弯道道可就多着呢！

从内院被赶出来的丫鬟小厮，哪怕主子说的再好听，说什么以后还有入内院的机会，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只要到了这前院，谁也别想着要回去。

但是青山与那嬷嬷说的就不一样了。

说是大公子会过来。

这说的，和做的，就是不一样了。

等到青山吩咐完走了之后，那嬷嬷才上前想把明珠给劝起来。

哪知道这人刚走进，还未开口，只见姑娘妖娆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沾了灰的裙角，笑的明艳：“日后，嬷嬷可要多照顾着我些。”

嬷嬷一怔，哪里能想到这还是刚刚哭哭啼啼的女子？

莫不是这样的女子，才得大公子的欢心？

“姑娘您放心，刚才青山小哥儿已经告诉过我了，来，姑娘，老身先带你去看看住处，只不过这前院可比不得后院的。”

“嬷嬷放心，我自是知晓，不过是与大公子吵了两句嘴，我就不信他会一直不来找我！”

明珠说话的时候嘟了嘟嘴，三分娇俏的模样已经看的那前院的嬷嬷晃神。

嬷嬷见她的样子又犯了难：“姑娘在内院可是伺候公子的人，那在我这前院。”

“嬷嬷放心，我虽没什么力气，扫地还是能成的，就劳烦嬷嬷给我一个轻松一点儿的扫地差事便好。”随着明珠的话音落下，她递过去一小袋碎银子。

这银子，是青山专程给她‘谋差事’的时候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