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瑾乖巧端手,和其他三人干瞪着眼,各自消化着方才发生之事。
那三人还好,毕竟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就被徐放词装进了乾坤袋。
而桃瑾……
她心里有些发悚,徐放词好像生气了。不对,如果她是徐放词,看见喜欢的人和别的男子接触,肯定也会过意不去。
但他的反应,比她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刚才在次元符里,他一直瞪着她,无论她问什么,他都不答话。就算是问他到底想干嘛,他也只是抿着嘴。
明明眼里情绪很多,为什么就是一言不发呢?一定要她去猜吗?这她哪猜得出来?
她耐心解释了:她和卫许曾有渊源,但现在毫无瓜葛,她不喜欢卫许,只是卫许一厢情愿。但他竟一点松动都没有,眼眶还红了……
在她还欲细问时,他就让她进了乾坤袋。这是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了?
有一瞬间,桃瑾甚至觉得,他是法力用多了才难受难过。什么时候情线能进化一下,干脆直接让她能读心不好吗?
“阿瑾,你现在能说了吗?”
桃瑾收回思绪,疑惑盯着代青岳。
谁知薛殷凑了过来,满眼冒星星。没办法,除了鹤归山一枝花,他还是鹤归山八卦小王子。上至水云阁阁主,下至山下守门大娘,没有谁的八卦他是不知道的。
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贱:“你和那卫许公子,还是个狼王嘞,到底有什么过去啊?”
“他怎么那么喜欢你?”
桃瑾叹了口气,无奈道:“没什么好说的。你以为他有多喜欢我,不过就是执念罢了。”
“他之前,被狮族追着打,我救了他。我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薛殷眼睛睁圆:“一段时间?!多久啊?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诶哟!”
乾坤袋突然晃动不止,他们在里面滚了好几圈。
等到好不容易平稳的时候,薛殷又赶紧爬起来,目光灼灼:“桃姑娘,你继续讲。”
桃瑾却噤了声,不再讲话。
某人是真的生气了。不过也是真小气,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至于吗?
“你想去哪?”
徐放词已经抵达了妖市出口,却因距上次开门没过一刻钟,他不得不停留等待。卫许就在这时找上了门。
“干你何事?”徐放词恨着他,眼神似刀。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卫许已经被凌迟一万遍了。
卫许周身的气场也骤然变冷,言辞狠厉:“你把她藏哪了?!”
徐放词冷哼一声,锋利而肃杀,眼尾溢出了两线金色法力,连黑色眼瞳都隐隐流光溢彩。
“干你,何事。”
桃瑾心中大为震撼。虽然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氛围,她竟然突然觉得徐放词好漂亮。
少年人的脊背,劲瘦有力,清冷端正。马尾随风轻晃,如同一床墨色瀑布。眼尾的红褪了又长,长了又深入骨髓。
他浑身染着怒气,一贯僵硬的线条竟然还显得柔软脆弱了,透出丝丝强装镇定的气息。
桃瑾不禁疑惑,他在怕卫许吗?不会,他怎么可能怕他。那他在担心什么?
“把她,还给我!”卫许化出狼爪,疯了般朝他袭去。
“望月,听雪。”
两木剑遵命出鞘,迅速合成了一银剑。
瞬时,妖市上空如同绽放了闪电烟花,绚烂夺目。那道金光和蓝光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徐放词袖中频繁闪烁金光,故而对卫许而言,他仿佛能瞬移,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银剑飞舞,徐放词掌风亦凛冽生风,卫许丝毫不能放松。
不过卫许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屡次凭借强**力硬生生挤进了次元符。每次出爪,都朝徐放词心口而去。
“砰!”
铁门妖开门了……
徐放词并不恋战,迅速朝出口外跑去。
卫许来阻拦,他都一剑挥开。银剑与利爪对抗,飘飞的的剑意撕破了面具,也划伤了他的脸颊。
“滚。”
徐放词将要踏出妖市,而卫许自然能追出妖市,于是他聚集法力,银剑化出了如山一般的巨**相。
他朝卫许奋力一砍,彻底震开了他,也将自己震得吐血。
卫许重重摔落地面,而徐放词捉住了他袖中飞出的金链。
“……”
他握在掌心揉了揉,金链便彻底碎成了粉末。
铁门妖合拢,他的背影彻底消失。
群妖来来往往,议论纷纷。卫许吐着血,浑身狼狈地躺在大街中央。
他又成了那个人人喊打的“乞丐”,可这次她不会救他。他走了。
卫许捂着心脏,胸中堵塞得说不出话。他还没有,看到她的脸。
出了妖市之后,却不是幽深密林,也不是茫茫沙漠,而是一片金光闪闪的湖水。
湖水映着黄土地,成了醇厚的黄色,好似一块流淌的土壤。
“徐道长,徐道长,你把我们放出去吧。”
徐放词听到了,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朝前跑。从黄湖,一直跑到另一片沙漠,跑到沙漠深处。
后方好像一直没有人跟来,周围没有任何人停留的足迹。他停下了脚步,喘着气,胸膛起伏。
桃瑾再次哀求道:“徐道长,徐道长,你别跑了。你放我们出去吧。”
“薛殷都和我们说了:你这乾坤袋老得很,是要让佩戴者承受内容物重量的。你背着我们,背着里面这么多妖,太重了,别跑了。”
徐放词喘了会儿气,并不搭理她。等到一切平静时,他才将他们都放了出来。
一从乾坤袋出来,桃瑾就去看徐放词,谁知他一直躲避视线。
伤痕可以被黑衣遮盖,面上的血痕却遮不住。
桃瑾心中别扭不堪,但还是伸手想替他拭掉脏血。
但他躲开了,向后退了一大步。
“哼,不说就不说。”
桃瑾本想转身去找代青岳,但那三人十分默契地躲到了远处,在沙丘上望落日。
是去找他们,还是把事情问清楚?
她深呼一口气,郑重开口:“徐道长,你在生气吗?”
“……”
她没有走,徐放词似乎惊讶了下,但仍旧只是凝望着她,眼神复杂,却不说话。
桃瑾向他走一步,问一句——
“你在生我的气?还是吃卫许的醋?”
“我刚才只是权宜之计,我不想让你和他打起来。你觉得你打得过妖市里面所有的妖吗?”
“如果你受伤了,还被那些妖活捉了,怎么办?”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她能数清他的睫毛,近到她的呼吸,被他的呼吸打乱。
徐放词本就不喜多言。这一路他为了保护他们,付出的是实实在在的鲜血。每次有危险,他都是冲在最前面。
如果这里面哪一个人有了生命危险,他都会豁出命去救。他永远都把自己的命放在最后。
她不能怪他,也不能强求他表达。她只能试着理解,试着劝慰。
“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桃瑾碰了碰徐放词手背,冰得她一哆嗦。这是在沙漠啊,这人刚刚还经历过一场大战啊。
但她还是小心翼翼握住了他四根手指,轻声恳求:“徐道长,徐道长,你理理我。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
徐放词轻叹一声,再抬起眼,眸子里的刺少了许多。
桃瑾声音更轻,近乎撒娇:“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是你别不理我,我们还要一起走很久的。”
“……嗯。”
他“嗯”了一声?!
桃瑾笑了,“好!走,我们去找他们三个,继续向前出发!”
她松开了手,却反被徐放词握住了整只手。
“怎么了?”
“……”
徐放词周身那点别扭消失了,但似乎多了点……渴望?
她唇角一弯,抓了下他心口那条粉红色情线。
好歹是情狐,她不止可以利用情线让人痛不欲生,还可以强化人的某种感受。虽然只有短暂的一段时间,不过人的记忆自然会帮助永远留存。
“徐道长,你放心,我和那卫许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顶多我算他的恩人,别多想了。以后我的路,是和你一起走的。”
“……嗯。”
“嗯,那我们去找他们?”
“……嗯。”
桃瑾彻底放下心,蹦跳着去找代青岳,却被沙坑绊住脚,硬生生滑到了他们面前。
她糊了一嘴沙子,叫苦不迭,“你们还笑我?!我可是牺牲了色相解救你们!”
薛殷捧腹,大笑不止:“去妖市之前,还让我们注意,别被妖姐姐看上了,结果自己让狼王看上了!”
“是诶!”金禅此时才意识这副回旋镖,看向桃瑾的眼神亦是意味深长。
“桃姑娘,难道你是怕了,才拿取笑我们当慰藉?”
“你们都别笑了……让我先笑!”代青岳伏在桃瑾身上,肩膀抖动不止:“阿瑾,你说以后大陆上,会不会到处是你的画像?桃子,看到速归……”
桃瑾一脸黑线,拒绝交流。
“徐道长,我们走。不要跟小心眼们一般见识。”
“好。”
薛殷一下子弹跳起来,把脚边的沙子都踢到了金禅脸上,“放词兄,你说我们是小心眼?!”
桃瑾扯着徐放词赶紧走,走出好大一截,才将正事想了出来。
“徐道长,你腰上的乾坤袋,分我几个?”
“嗯?”他眨眨眼,似是不解。
“太重了,我帮你分担点。别老是一个人背着。”
她弯着嘴笑,皓齿明眸,极似沙漠里的一弯水月,浸润了干燥,沁人心脾。
落日黄光打在她半张脸上,眼眸透亮,笑意盈盈。
鬼使神差地,徐放词似乎没有思考就开了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