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径之上,曲曲绕绕。
“尘尘!!快来快来!!我们等你好久了!”
原本大家各司其职,但很快围绕着尘尘的人越来越多:
“小师弟,你你你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师兄觉得你瘦了。你得多吃啊,白白胖胖的小福星!”
“你快放他下来!!我也要抱!”
“尘尘,我们刚刚在隔壁山头拾到了一个好美的紫金陶瓮!”
尘尘眼睛应接不暇,听着师兄师姐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包围着自己,好像可以填补一部分哥哥不在的温暖。
云气缭绕着悬塑满堂的神殿,当那个陶瓮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间,尘尘才知道什么叫梦魇永生。
在山野间的阴湿晦气的地方拾得的紫金陶瓮十分美丽华贵,与神殿相得益彰,就好像是原本供奉在这的宝物一般。
众人对它过分的赞不绝口:
“紫云落珠华,花玉衬满堂。”
“瞧这!这是千年符箓,我要把它抄录下来!”
而在尘尘眼中,华丽诡谲的花纹遍布陶瓮表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符箓金文贴满了整个瓮口及瓮腰处,瓮口虽然看似密封,但那缭绕在陶瓮上的死秽之气,令人害怕,它们就像千百条小蛇缭绕蜷旋在表面。
它光是放在那里,尘尘就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他全身颤抖地看着师兄师姐,但他们仿佛是在看一件稀世真宝,眼中珍贵爱惜,似乎在用眼睛将它供起。面容上是自己能捡到这件宝贝的得意溢于言表。
尘尘极力想要退后的同时,师兄师姐们的异样令他更为害怕,他们愈发兴奋的痴迷,看着那个陶瓮。
“尘尘,你喜欢,对不对?我把他送给你啊…”
尘尘退后不得,他的后路直接被师兄身体挡住了,他拼命摇头:
“我不喜欢…我不要!”
尘尘的四肢被几人抬起,他们眼中充满了信仰的恭虔,可眼中混沌得似乎吞没了一切光明。
“救……救命啊!”
尘尘拼命挣扎,四肢扭曲着挣脱却无法摆脱。拼命呼救却发现自己在不断靠近这个陶瓮,熙慢慢伸出脑袋,双手抓着口沿处,一双眼睛圆溜溜而恐怖的无光,看他们如隔着镜面,毫无活力的凝望。
“好……好不好玩……”
熙竟将手慢慢伸出,想要迎接尘尘,抬起半空如同婴孩的手指乱动的渴望比他的面容更具丰富情感。神殿云气在顷刻间凝滞一瞬后变成黑雾弥漫开来,千百神塑像恶鬼野猖,张着血口睥睨而下!
尘尘抬头敛颚看到的熙的模样,他在蹬脚摆手的挣扎中他看见了死亡在向他招手:
“哥,哥,救救我!我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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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似青雨过后浓腻的芳土香,沉闷地黏糊在舒缓的呼吸中。
院落外岑静无比,夕阳逐渐从旷然无边中的太阳下分出了彼此,黑夜在远方相合,也对…天地本就相连,金银一条,告诉世人它远古秘密。
耳朵动了动,江引收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引得睫毛微颤。他敛眸收光,从树上一跃而下,脚边尘埃泛起轻涟,树引风而落花,他头上伴随三两,发尾亦是。江引唯独喜欢落花模样,苦楝树翩翩点点,与尘埃一同,沾在他脚边。
自己的惬意终是被打破。
江引提着昏下小灯,走在月下冥暗幽长的身影照在孤凉坟丘上,尸体腐烂加之烂疴阴翳的膻气,裹着黑夜交织。
一阵风后便瞧见一抹黑影俏皮地点踏他人坟头,一步一步跳跃而来。
“魔尊次次赴约,真是乖宝宝!”
来自魔界的气息……涌向自己。
“好久不见,魔尊大人!”
还未说完,她那标志般的垂落的双手突有生命,似有眼一般雷霆电骤地扑向他。江引还未来的及反应,这个麻烦鬼便直冲而来!江引眼色浑浊,像是一潭死水,他完全不想与她纠缠。
好久不见…嘛?
江引衣裳扬扬,就在提灯一瞬,咎癿感到一阵暗寒来自身后,她猛然转头看去,魔尊已不在!
她微微一笑十分兴奋,来回跳跃在坟头之上,开始寻找江引,她似饥渴的猎猫在黑夜寻找美味佳肴,为此她兴奋不已。
江引藏匿黑夜中暗暗想去,咎癿这个麻烦鬼怎么就是这么冥顽不灵!最近来此地频繁,究竟要干什么?她玩归玩,可从不白玩。
而且与此同时,江引心头觉得咎癿身边少了什么?可他还未想到时…
“魔尊,陪我玩玩嘛……”
咎癿欢快的语气打断了江引的思路,耳边两只手跟着她的兴奋十指舞动,仔细一看月色这双手,青筋突出骨节分明白皙,是一双男人的手。乱坟堆里毫无动静……
“江引,快出来陪我玩…!”
她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别人家的坟头蹦蹦跳跳。
晓月初残半歇,幽萤孤枕坟头,一瞬黑影惊飞片刻安宁。
咎癿掀开了几处坟头,里头白骨缠草,她觉得乏乏无趣,盘坐在一处墓碑之上,其上青苔覆盖,字影斑驳不知其人也。
她等待着,与鬓边手指互相交织缠转,歪头探耳像是在玩弄自己的发丝。
咎癿前倾身子,眼色似疴疾脓水,她越等越不耐烦,咎癿即将失去耐心…
江引立马收起思考——不把她赶走,接下来她还会捣乱!江引选择不再藏匿,现身坐在了她对面的坟堆之上。
除此之外,他还偷偷穿上了许闻川的的斗篷,其色单寡,似无星无月之夜幕垂落天际,了无纤尘。
身子前倾,手中提灯,昏昏薄光笼罩下颌恣意桀骜,微扬的嘴角谛玩之意甚浓。
咎癿浑身微颤,脸上挂着阴寒笑意,原来魔尊喜欢捉迷藏啊…
二人之间尸风卷坟土,其上杂草丛生,蛇蝎躲洞不出,两人相看而戾气暗藏深涌:
“你来做什么?”
“魔尊不是和姐姐说要和我玩游戏吗?怎么?魔尊大人不记得了?不过我来了,魔尊您就不会无聊了…”
说着,蹲在墓碑上的咎癿蓄力向下一跃而起!直逼江引出手!
江引抬灯瞬间,咎癿已逼近他身,四手如鬼魅欲撕裂他其身,江引凝光化气一瞬!
利爪已抵窒她咽喉,咎癿暗忖惊惶跳开,点踏坟头,踮着脚尖,其身后呼啸似有百魅戾戾。头顶云层轰轰如波涛滚涌。
“你少用法力,招了天雷,我第一个劈死你!”
咎癿虽炸炸咧咧,但她的新手实在有趣,它可以不顾主人的情绪独自作戏地在轻捻慢挑,自顾自的转花指孤寂唱戏,无声无物亦可知它的曲目。
江引的脸在兜帽下遮半,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能死是件多妙的事啊……既然你不想死,招惹我做什么?”
语气如霜雨渗骨,阴入脊骨。一瞬之间,江引直接灭灯,容不得咎癿作何反应。
杂草丛生突化万根草签,尖尖沥血,从中被赋予生命一般笔直立起,锐利地直指咎癿。
杀气凝光屏气凝身……
她的四周死气浓郁,咎癿扶额无奈,自家魔君无情冷漠…
但手下双眸里发着狡黠的光,在暴露她对此兴奋不已。
天雷而已…
他们又不怕。
江引眼中疏狂一味地站在尸山上,半轮枯月在头,溟溟幽色下坟园里还有新鲜尸体味道,这段时间因疫逝去的人太多太多。
只见刹那,坟山如雷颤,在其之上,千手万斛血迹斑斑,缓缓飘悬空中,犹如蠛蠓过境。
碧骨烂瘿处,咎癿周遭混桀寒翳,随处尸体的掺骨混血被凝结成一张巨大的遮布,她渡灵力用乱坟堆中的尸手遮天隐月,用以混淆天道。
其下碎碑埋土,腥血恶臭。
此时天已被迷惑,她仰面闻了闻空气,乖戾的烈眸等待屠戮的好戏,语气兴奋得有些多余:
“江引,好戏开始了。”
黤黕昏色之中,似魇恶啼在鬼风中嚣张。她眸色奋极夺目,黑夜如辰。
“好啊……”
江引咧嘴大笑,他似乎闻到久违的血腥味。
说完,咎癿眼前空无一人,江引凭空消失。她乖戾大笑,乌鸦在月下镀紫光,好似剑锋锐利直指!
在这接下来的一瞬间里,这里陷入了可怕的阴愠沉闷:
“你太弱了。”
咎癿来回环顾,四周回荡着江引邈邈之音,如深渊之底在水中捉摸不透,又似眼前鬼魅交缠。
咎癿半阖眼眸,极致的兴奋与狷狂之气释放,她咧嘴露出尖牙,笑嘻嘻的模样却是你死我活,满天飘散的羽毛顿时变成万千利剑!野蛮血腥地残害周野。
须臾一刹之后,一切瞬间分崩离析,利剑重新变回羽毛落在坟堆上。
咎癿一看,江引用了不少灵力……默默窃喜。天地之间又回人间模样,残月依旧,尸山在江引的脚下,死亡在他的脚下。
咎癿摆出无所谓的服输样子,张开双手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向后倒去,眼前天空开始灰白,清寂地扫除黑夜…江引蹙眉,这才刚开始……
“魔尊大人,你这么惦记那个小半仙,他可曾惦记过你?”
江引不理解她突然的懈战,还想继续时,咎癿抬手挥了挥。
“你想干嘛?”
咎癿听出江引的戒备,挺腰坐起,狡黠而孤冷坐在他的下方,仰头问道:
“他可曾带你去过天地门?”
江引一怔,咎癿此话什么意思?
咎癿美美地玩起了手,与它难舍难分同时:
“不过也是,他怎么可能带你去?你可是魔,你与他的家人,伙伴永世对立。他再爱你,总要顾及别人的生命,人嘛…总是被羁绊与爱牵扯。他的信誓旦旦真的纯粹吗?让你只能与他偷偷地相爱…”
“呃!”
一瞬间,咎癿就凭空悬浮而起,江引抬起两指,他想起来少了什么…
“熙去哪了?”
咎癿突然来找他,突然提到天地门,不是无意的偶然,而是在告诉他,这个游戏要玩什么,要怎么玩!
调虎离山…用凡人思维玩游戏有时可怕得要命。
江引想通之后,愈发阴鸷,悬着的心好像在恍然大悟之后落下死寂。
咎癿眼睛突然瞪大,疯鸷狂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您才发现熙不在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说得果然没错……”
魔尊有时天真得令人心疼。
天雷尽散的瞬间,人间下起了小雨,迷蒙之间,粉裳周围升起暗暗白雾,似一层纱披,又似珍珠断线的那一瞬间凝滞在了他的身上。
“咎癿,你们带来的这一切,我会加倍奉还。”
江引心头有了万箭穿心的感觉!他头也不回离开时,身后四周回□□童嘤咛,可爱又玩味:
“小家伙,享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