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整座城市彻底陷入了黑暗。
屋顶悬挂着的灯泡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那冰顺着电线开始慢慢延伸到了地板上,最后像蛇一样朝着丘吉而去。
“阿嚏!”
丘吉是被冻醒的。
睁开眼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结了冰,那与木质沙发接触的脊背像失去了感知一样麻木。
他猛地坐起来,却发现后背并没有什么冰,周围的温度只不过比白天低了几度,在这种炎热的夏季,低几度并不会让人感觉到是置身冰窖里。
周围还是和他入睡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林与之正盘腿坐在床中间闭目养神,似乎并没有受到侵扰。
丘吉暗叹自己可能是被白天祁宋讲的故事影响到了,总觉得这个阴仙无处不在。
他摆摆头,打算换个姿势继续入睡。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灯泡,地板,桌子,沙发……都没问题。
但是……
丘吉猛地朝林与之那边看过去,这一看就把他吓了一大跳,那透过层层灰尘照进来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淡得不能再淡的光晕却显露出一丝冰晶似的反光。
他疑惑地站起身,慢慢地朝着床边走过去,直到靠近林与之,他才讶异地发现,他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他闭着眼睛,整个人没有任何生气。
丘吉内心忽然变得恐惧,那种来自阴仙的顶级压迫感瞬间将他吞噬。
他朝着林与之的脸慢慢伸出手,企图去确认脸上的东西是不是真的是雪花。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离师父的脸只有一厘米时,那层冰却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消失,林与之的脸和身体也恢复了常态。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与此同时,丘吉感觉自己的胸口突然发热,那个鹰爪印记似乎在警告他什么。
“小吉?”
丘吉猛地回过神来,却和林与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的眼睛对上了。
他的手指还很尴尬地悬在离师父的脸一厘米的地方。
“师父……”
丘吉赶紧收回手,慌慌张张地想解释什么,却在下一秒看见自己的师父眼神瞬间切换,并且以极快地速度将他一把揽至自己身后。
这时他才看见那个老旧的木门门缝光影微微闪了一下。
有东西!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带上家伙事开了门出去。
果不其然,一个身影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幽深的走道尽头。
“追。”林与之只低沉地说了一个字,丘吉便像闪电一样朝着那个身影追出去。
然而等丘吉过了拐角处,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面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丘吉眯了眼,心中的防备却丝毫不减,这个楼栋已经被他埋下了红豆,这个东西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开这里。
他一定躲在某处。
丘吉暗暗地捏紧竹筒剑,朝着走道更深处而去,每一步他都如此谨慎,生怕被这个东西偷袭。
破旧的瓷砖地板已经空鼓,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仿佛丘吉从小到大经常听到地棺材盖板的声音。
空气中隐隐有一丝腐臭的味道,不知道是动物的,还是人的。
丘吉紧紧地盯着前面的黑暗,距离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那层黑暗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东西,丘吉下意识就举着竹筒剑猛地往上扎。
“卧槽!干啥玩意儿呢!”
赵小跑儿惊恐地看着离自己的脸只有几毫米的竹筒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好家伙,要不是他及时握住丘吉的手腕子,他这张绝世容颜可就破相了。
丘吉仔细看了看赵小跑儿的脸,确认是人,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变的,这才松了口气,收了竹筒剑。
而他的眼神也下意识地看向了下面……
黄鲜鲜的,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还能反光的……海绵宝宝四角内裤……
“看啥呢!”
赵小跑儿伸手捂住鼓起来的部位,脸羞得涨红,一个没注意,手里的肥皂从手里滑了出去,掉在不远处。
“……”
他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捡。
好在丘吉对他的身体并不感兴趣,将竹筒剑往自己道服腰带上一插,不耐烦地说:“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游荡个什么?”
赵小跑儿委屈大发了,赶紧解释:“我来冲澡啊,这大热天儿的,浑身汗,都说了咱这旮旯条件不好,厕所是公共的嘛。”
说完,他就放心地去捡肥皂,一边捡还一边低声抱怨:“还说我呢,大半夜拿个竹筒子,要捅谁啊?这祁警官也是,咋找来俩神神叨叨的人儿呢。”
丘吉瞪了他一眼,赵小跑儿就不敢吭声了,只能低声碎碎念着。
说到底这师徒俩也是祁宋的贵客,他一个实习警察怎么样都不能得罪,有怨气也只能埋肚子里。
“小吉,别惹事。”
跟过来的林与之淡淡地看着二人,手里的罗盘指针依旧混乱。
赵小跑儿觉得还是林与之看起来好相处些,就这么穿着条内裤友好地和他打招呼:“林道长,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为嘛呀?”
林与之朝他轻轻笑了笑:“我们师徒晚上都有夜跑的习惯,刚刚锻炼回来,正打算上个卫生间。”
“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习惯挺好的。”他拿着自己的小盆和香皂掠过师徒二人,“那我就先回去睡觉了,两位慢慢上厕所哈。”
看着赵小跑儿毫无所谓的背影,丘吉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痛快,抱着手臂向自己的师父抱怨:“师父,你看这人,分明没把我们放眼里,让我们来住这种阴气森森的破楼不说,还耽误我们抓鬼。”
“这些都是小事,那东西才该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
林与之看着手里依旧没有反应的罗盘,眉头紧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赵小跑儿的粗嗓子划破了寂静的夜,丘吉和林与之赶紧闻声而去。
等他们赶到过来,就见赵小跑儿傻愣愣地杵在门口,像个人桩子。
“不得了了……我房间……进了贼了!”
赵小跑儿的房间,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那张唯一的木板床被掀翻在地,床板裂成了两半,床垫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里面的棉絮喷溅得到处都是。
墙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痕迹狂躁,绝不可能是人类指甲留下的。
最触目惊心的是,地上散落着一些撕碎了的包装袋,里面残留的一点方便面碎渣和饼干屑,被某种黏糊糊的涎液粘在地上。
“强盗!绝对是强盗!”
赵小跑儿气得在房间里踱步,各种脏话骂了个遍,“他妈的!抢东西抢到警察家里来了,胆大包天啊!”
林与之没有理会赵小跑儿的悲愤控诉,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最终停留在那些食物残渣和墙壁的抓痕上。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被涎液包裹的方便面碎屑,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眉头微蹙。
“师父。”丘吉也走了过去,注视着林与之食指上的黏液,面色凝重。
林与之站起身,目光投向墙角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他走过去从一堆碎木屑和棉絮里,小心翼翼地捻起几根东西。
微微卷曲的黑色毛发。
“不是强盗。”林与之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啊?”赵小跑儿一愣,“不是强盗?难道是拆迁队啊?”
丘吉凑过去看师父手里的毛发,又看了看墙壁上那非人的抓痕,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也严肃起来:“师父,这个抓痕的形状和楼梯拐角处的形状很相似。”
林与之点点头,将那几根黑色毛发小心地用一张黄符纸包好,收进袖袋。
“看这破坏的方式,不像是有目的的袭击或掠夺,更像是……在翻找东西,而且目标很明确,他在寻找食物。”
赵小跑儿听着林与之头头是道的分析,虽然心里开始发麻,但作为一名新时代的警察,怎么也不可能听信这些玄乎的东西。
“我说差不多得了,什么他啊你的,说得跟真的似的,这事我明天得登记备案,看看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强盗!”
丘吉被赵小跑儿天真的想法打败了,都这种时候了还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异于常人的生物,这人也是够厉害。
他习惯性地想从口袋里摸点啥,结果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宝贵的红豆都礼尚往来地塞进赵小跑儿的门缝里,不禁懊恼地一拍大腿:“哎呀,亏了,早知道留点炒豆子了。”
林与之没理会徒弟的懊恼,他走到门口蹲下身,用指甲轻轻刮了刮门缝附近的地板。
那里的灰尘下,隐约能看到几粒碎裂的红豆残骸。
丘吉也看到了,眼睛一亮:“师父,我的豆子,有东西踩过去了,它果然怕这个,看来这里确实有东西。”
林与之站起身,目光深邃:“它惧怕蕴含阳气的红豆,说明本质属阴,在405翻找食物,说明它有实体,需要进食,而且……”
他看向手中符纸包着的毛发:“也许和我们即将要见面的东西有关联。”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畜面人(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