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 第5章 后座

下了课，尤理把薯片放进桌堂里，桌堂里的卷子和各种资料有点杂乱，她来回换了几个位置，最后还是放在了最上角的最里边。

沈嘉木下了课都在翻教材，尤理没什么事，被乔桥拉出去陪到便利店买零食。

“快饿死我了。”乔桥头委屈地摸了两把肚子。

都中11点45分才结束上午的课程，如果早上吃太少，那大概十点多就有一群人开始饿肚子，便利店就这个点会很挤。

尤理选择在外面等，让乔桥一个人进去。

尤理早上一般会刻意多吃，有时候没胃口也不会随便去便利店消费，除非情绪影响到了注意力，那她会去买一个糯米鸡。

香，顶饱。

乔桥在里面遇到了几个其他的同学，结完账就一起出来了，尤理同他们一起往回走。

那几个人平时跟尤理关系还行，不亲近也不至于陌生，但日常交流仅限于小组作业和其他学习上的问题。

“尤理，你能把你哥哥的微信推给我们一下吗？”其中一位女生问道。

尤理微微诧异:“嗯？”

随即如实回答:“我……没有微信。”

女生继续追问:“那他有女朋友吗？”

……尤理不知道这道题怎么答，也不敢随便乱答，“我不清楚。”

“你不是他妹妹吗？”女生持怀疑态度，以为她故意的，“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另外两个女生和一位男生发出了同样的笑声。

尤理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解释，也没必要向这几位不亲近的人解释那么多，于是直说:“我真的不知道，不好意思。”

“好吧好吧。”

“那微信给我们推一个呗。”女生像没认真听尤理的话一样。

尤理:“我没有微信。”

她耐心地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年头谁还没个微信？

女生嗤笑了一声，以为她是不愿意给，脸色瞬间变得不是很好看，假装大气道:“好吧好吧，不愿意给就算了，我们也不是非要不可，学习好的比学习差就是喜欢摆好架子，唉。”

尤理不是不能咂摸得到她最后那一个“唉”字里的意味，她不想造成过多的矛盾，就装聋作哑算了。

一旁的乔桥一路没说什么话，最后一把拉住尤理的手，后者停下来不知所措回头看她。

只听乔桥冲前面的几个人说:“你们先走吧，我们累了，歇会儿再走。”

他们几个人也没等乔桥和尤理的必要，没多想什么，先回教室了。

看人走远后，乔桥一口气立马喷出来:“我呸！贱人。”

尤理拍拍她肩头:“别气，他们平时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三个人其实是班里的“八卦”小组，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女生高个儿那位叫梁珊，矮个儿那位叫梁影，这一对是出了名的姐妹花，不止在班上，在校内也一样。因长相好看，家里有钱，行事作风跟其他同学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她俩特别乖巧，平日里一向以“学校是我家”为价值观，而梁影，因追求者比梁珊多，被少数人称为“校花”。

目前正在营造温柔善良的形象，据说要把称号身份转正。

男生名叫单良，是个身材瘦小的四眼仔，爱八卦小料，梦想职业是狗仔。

这三个人又是同一个初中上来的，关系很铁，缘分也不浅，常年霸占考试班上倒数三位大将位置。

7班是理科重点。照常来说，他们仨这个成绩不应该在7班出现。三位家长在孩子上高中时，纠着校长一番好说歹说，校长念在这三个孩子平时没被报过什么违纪违法的事情，最终答应把他们塞给老李的班级。

不为啥，就图老李一个脾气浅，老好人，其他老师指不定会接受自己班上来这么三个拉低班级整体成绩的小可爱。

开学不久，校内的破图书馆被推倒重建，这一届学生在硬件设施上也算享到了福气。

有时候说话也许不那么好听，但尤理从不跟他们真正计较过什么，同学一场，没什么大是大非也就过了。

可沈嘉木当着那么多人认她做妹妹，尤理刚开始觉得没什么，现在转念一想，其实也有那么一点不方便。

沈嘉木长得很好看，毋庸置疑招人喜欢。

而喜欢他的人总会有问到尤理的时候，可自知自己毕竟不是亲妹妹，自作主张不了什么，又对他不是特别了解，反而处于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状态。

回到座位，沈嘉木偏头问她:“怎么这副脸色，谁欺负你了？”

尤理整理了下表情，道:“没事，有道题还没想出来怎么做，愁人。”

“什么题，给我看看。”沈嘉木上下打量着她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遇到难题的样子。

尤理支支吾吾:“不要紧，我喜欢自己钻研，你忙你的吧。”

她的心事，只能她自己知道。

沈嘉木没再坚持，说:“行，想不通及时问。”

“嗯。”尤理应声道。

尤理烦心得咬了口笔尖，一口闷气呼了出来。

窗边的阳光忽然变浅，这一天也跟着快过去。

两个人离家都不远，所以都没有住宿，但如果光步行还是有一段距离。

平时尤理会骑车上下学，但上个学期自行车坏了，伯父不允许她浪费钱送去店子里去修，但他现在都没能腾出时间给尤理解决。

尤理这些天回家只能步行。

“还不走？”沈嘉木问她。

尤理正在整理笔记，听到他的声音后，抬头问他:“你是骑车来的吗？”

“嗯。”沈嘉木点头。

“那你先走吧，”尤理说，“我车坏了，待会儿我走路回去。”

沈嘉木刚想说可以扫辆单车，话到嘴边旋即咽了下去，换了个方式说:“走吧，哥哥载你，免费。”

“谢谢，”尤理皱眉看他，“但怎么你说话说出了一种施舍我的样子。”

“……”沈嘉木抱着双臂，“爱走不走。”

然后单手拎上他的包，径直走出了教室。

尤理觉得不太好意思，于是静坐不动，思考完毕后，慌忙收拾桌面的东西，快速抓起包跟上，朝前面的人喊:“等等我！”

学生单车一般停在教学楼后面的车棚，尤理在外面等沈嘉木把车拉出来。

沈嘉木骑车的速度习惯很快，尤理感觉周边的景物糊成了印象派，她把车座抓得很紧，大声朝前面的人喊道:“哥哥，你慢点，我感觉我要被吹飞了。”

话音刚落，车速开始减慢了下来，越来越慢，跟走老头步差不多。

连旁边的路人走得都比他俩快，尤理:“……”

让你慢，不是这样的慢。

司机还十分关心乘客体验，偏头问:“可以了不？”

“可以，但就是能不能比走路的大爷快一点呀，”尤理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求你了。”

沈嘉木:“你这小鬼，要求还挺多啊，下次你车修好了，换你载我试试。”

“没问题。”

尤理毫不犹豫答应他，这又没什么了不起。

至于，车子什么时候修好，得问她那个不太靠谱的大伯，她一点都不清楚。

尤理思索了会儿，问沈嘉木:“哥哥，我车子修好之前，可以跟你一起上下学吗？”

不确定他会不会答应，但还是厚脸皮说出了口。

“可以。”沈嘉木说。

尤理:“谢谢哥哥。”

下一秒，车子突然间加速，没被打招呼的尤理心里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头往沈嘉木后背缩着靠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又把头移开，发现车子的速度就像她平时骑的速度差不多，不快不慢，顿时安全感多了不少。

两人在楼梯口分别，约好第二天早上出门在楼下等。

尤理难得怀着愉悦的心情打开这扇棕褐色的家门，刚把书包挂好想坐下休息时，伯母的声音就从厨房里面传出来。

“是不是尤理回来了？家里没酱油了，现在下楼去买，顺便去大街那边帮你大伯买两包烟回来。”

屁股还没坐到上沙发，又立马直起了身来，边回应道:“知道了。”

“钱给你。”伯母从里面出来，递给她一张20，尤理接过后表情有些犹豫。

伯母笑道:“你手上还有零钱没？伯母最近手气不好，就剩这么点儿了，不够的话你先垫垫啊。”

“今晚吃鸡翅呢，你跟小财不都喜欢吃吗？这没了酱油可就没有灵魂了。”伯母补充道。

尤理咬了咬牙，“好。”

大街那边有便宜的烟卖，十几块钱都有，但就是有点远，旁边还有个公园，尤理打算买完烟去那儿坐坐清净。

买完烟，尤理顺便到旁边不远处的小超市买了瓶酱油，酱油她倒是不刻意挑杂牌的，她知道伯母常用的是哪一款，如果不买那个牌子，回去又该被絮絮叨叨。

但就是得从她零花钱里拿出部分自己垫，这样一来，买卫生巾就得买比平时更便宜的了。不刻意控制支出，她怕有一天需要用钱的时候，谁都帮不了自己。

但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像跟一群人同时奔走，只有自己的鞋里掉进了沙子一样，硌得她脚疼心烦，又苦痛。

公园建在江边，沿着江边走到尽头也可以回到家那边的公路。

树荫下的风吹得很凉快，心情得到很好的缓解。

平时这里除了晚上六七点，大爷大妈吃饱没事儿来公园中间的小广场跳舞之外，基本没什么年轻人。

这会儿尤理往前走了几步后，远远看到拐弯处的栏杆那儿，有个男生面朝着江面，吸了口烟，烟气随风飘向了江那边。

从尤理的角度，只能看个侧脸，但还是一眼认出他是谁。

她在犹豫要不要走上前去同他打声招呼，可是，打完招呼之后呢，再问他怎么会来这里吗？

尤理想了又想，不知不觉看了那人许久，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看到这里，尤理选择转身往回走。

她不确定是否每个人都愿意被别人瞧见自己状态不好的一面，或者被窥见自身拥有的另外一面，但至少她自己一点都不想。

沈嘉木也许也一样，也许不一样。

无论如何，这次，尤理都不想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