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 第22章 心头

很快，那边传来嘈嘈杂杂的声响，应该是说了几句小孩儿什么，听不太清，然后她妈的声音就传出来了。

“喂，哪位？”

尤理清了清嗓子，说：“妈，是我。”

“是小理啊。”对方反应过来后，语气柔和很多，“怎么这个点给妈妈打电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讲给你听听。”尤理说，然后接着讲手机的事情。

话讲完，双方沉默了良久。尤理不知道她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刚想开口问，下一秒就听见她妈的声音：“这事儿，我知道了，先这样吧。”

尤理垂着眼，说了声“好”。

她本来还想顺便问一嘴刚才那个小孩儿是谁，最后还是就这样挂了，问与不问答案都一样，无非是被教育大人的事情小孩儿不必多管。

刚想掉头把手机还给乔桥，脑子里倏地想起来忘记问证件复印件的事情了，她赶忙又匆匆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然后把记录删掉。

资料的事情她一般会发到伯父或者伯母的手机上，他们收到会自己去复印回来给拿给她，尤理不用操心这个。

但进家门那会儿，他们除了给尤理拿复印件之外，还说了个事，听得尤理倏地一愣。

“你们怎么知道家长会的事情？”

尤理讶异问道。她完全没想到李老师会跟这两位不靠谱地讲，早知道当时就多提一嘴了。

伯母一直坐在沙发上，又拿起她的瓜子，用手一个个剥开把瓜仁取出放小财嘴里，边扭过头来对尤理叨叨：“你怎么不给你老师讲讲你这家庭情况，让我们去开家长会那也不合适啊，我已经打电话给你爹妈讲了。”

尤理看着她们母子俩，无声撇了下嘴角。

“噢。”

心想反正说了也是白说，他们才不会来，没想到伯母又念叨着下一句：“你妈说回来，到时候把你衣柜那张大被子晒晒，你俩凑合一晚上。”

尤理差点以为听错了话，又确认一遍说：“你说我妈要回来？”

“那可不，她不回来指望着我跟你大伯去啊？”

伯母回头朝她道，眼神带着些不可思议。

尤理习惯了她这副事儿一点都不想关己的样子，点点头便进去厨房给她把碗洗了，最后再进房间写作业。

回来就回来吧，尤理没有因此格外兴奋，或者期待，也不知道她忽然间来参加家长会的原因，毕竟她学习上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

就伯父伯母来说，虽然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连她有多少门科目都不清楚，但会清晰地知道她有几件衣服，今天帮她干了几件家务活儿。

尤理真是不敢想，她爸妈常年在外从未关心过这些事情，甚至有一年小学升初中让他们交学费时，他们才知道尤理已经上初中了。

现在突然间得知她妈要来这一趟，尤理说不受宠若惊是假的，因为父母终于想起来自己是父母。

或许她可以趁着机会，尝试着主动跟她多聊些什么事情，鸡零狗碎的也可以，看看她的态度，到时被嫌聒噪了再说。

但第二天，老李上课前又发了个通知，把家长会改在了期末考之后，这意味着到时每个家长人手一张成绩条。

尤理不确定她妈会不会在意那张纸上的数字，从小到大，她没有因为成绩被父母两人责怪过、表扬过。

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那上边儿的数字可以再漂亮些。

“沈嘉木，你能不能教我物理啊？”

已经是课间休息，尤理戳了戳沈嘉木手臂，后者正在看课外书，上周朝林西借的，上面图画很多，尤理猜应该是漫画书。

书本很厚，这家伙都看了一周了，虽然打扰他很不好意思，但她的物理太拉分数了。

沈嘉木从书本上移开视线，转脸问她：“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平时是谁嚷嚷要自己努力的？”

尤理眼珠子转了下，低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说：“那个人不是我。”

沈嘉木凑近她的脸，眼神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就是一直看着她的双眼，尤理不知所以，不由得躲避他的目光。

伸手把他推开，没推动，对方也岿然不动。尤理实在受不了，正眼看着他说：“你看我干什么，又不说话。”

沈嘉木沉闷地笑了一声，这才远离她，语气好不正经道：“我看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尤理：“……”

“那你教不教我？”尤理再次发问。

沈嘉木带着困意打了个哈欠，“教，教教教。”

尤理听到回答后心里轻松不少，说：“那先谢谢你。”

不过，他最近好像总是一副没睡够的模样，是熬夜学习了吗？可沈嘉木的水平不至于需要下这么大的功夫。

尤理动了动嘴唇，话还没问出口就被铃声打断了，物理老师后脚也跟着进门来，她只好把这点小心思暂时掐断。

但好不容易等到下了课，人就立刻离开了座位，林西还跟在后头跟着，追上沈嘉木的时候手一把搭上了他肩头。这俩人关系是越来越好了，尤理心说。

不知道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回来，尤理把复印件资料拿出来，走到林西座位那儿，按他说的把东西放进抽屉袋子里。

这时，梁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转过身的时候差点把尤理吓一跳。

“大惊小怪什么？做亏心事了？”林珊手上拿着杯奶茶，语气有点不耐烦。

尤理：“没。”

不需要跟她多解释。

“不就是放个救济金资料么，用得着这么鬼鬼祟祟？”梁珊吸了口奶茶，空出来的那只手催促着尤理闪开。

“我光明正大放的。”

尤理让路给她。

林西拍了拍沈嘉木肩膀，给他点了一支烟，自己也抽了一根，两个人默默吐了口烟气。

“你这个样子，多久了？”

林西问。

沈嘉木把烟灭掉，沉着声音说：“一个多月吧。”

“说说。”

林西碰了碰他的胳膊肘。

“就是单纯失眠而已，没别的。”

林西：“你骗骗尤理小妹妹还行，骗不了我。”

他笑笑。

如果不是他当班长，那他还真不知道沈嘉木的家庭情况，因为涉及个人**，一般他都不会在人跟前八卦。

但沈嘉木这几天着实状态很反常，在教室还好，就是普通打打哈欠，但一下了课，就总会到卫生间来上一根烟，眼神里像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林西估计他是想家人了，一开始没过问那么多，今天实在没忍住，无论如何都要问他一嘴。

“可能还没习惯这里的环境吧。”沈嘉木淡淡说道。

他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心底里自己也没搞清楚，也可能太过怀念从前，也可能单纯习惯了晚睡。

从一家人变成一个人，用什么样的方式和心情去过渡才好，他自身也很迷茫，时常在看开和看不开之间反复横跳。

有时候能从尤理身上得到一点慰藉，在某些可爱的瞬间，她真的很像沈佳佳，比如明明不怎么喜欢喝牛奶，但会因为他每天塞给她一袋就会乖乖喝掉；比如受气了，受欺负了也不知道找个人告状，自己哭完就算过去了。

后来，接近着接近着，他发现尤理只能是尤理，对她的喜爱跟对妹妹的喜爱是两个维度的感情。

“我要是说习惯就好你会打我吗？”林西试探性地说。

虽然很想安慰他一下，但挠了挠脑袋，又怕讲出来的话太肉麻，想想还是算了。

沈嘉木：“不会，你语文成绩又没我高，我还是讲道理的。”

“？”林西莫名其妙被打一枪，沧桑道，“你骂我词穷就行了呀你打击我学习语文的热情干嘛呀？”

沈嘉木没忍住嘲笑他，林西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了，被气得掉头就走。

看见林西回来，尤理隔着沈嘉木的桌子朝林西打了声招呼，指了指他桌子里说：“我放进去了，你看一下。”

“好嘞，谢谢。”林西笑答。

他在坐下座位之前，先把沈嘉木桌上的漫画书给拿走了，然后把书扔给前面的单良。“放你这一下。”

单良对上次的事儿还有点后劲儿，不敢跟林西作对，于是笑着帮他把书收好了。

“没问题，我就放我桌子里，你随时拿。”

等沈嘉木回来的时候，丝毫不好奇桌上的书怎么不见了，反而认认真真拿着笔记本在勾勾画画。

半晌，林西凑过来问：“我书你看完了吗？”

“没有。”沈嘉木答，手边还在整理笔记。

“你现在不看，你先给我看会儿呗，我后面结局没看完。”林西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响起了一阵坏笑。

听到这话，沈嘉木掀起眼皮瞅他，问：“书你不是拿走了？”

“没有啊，我没碰你任何东西。”林西举起双手，佯装无辜。

沈嘉木眯缝着眼睛，转头就喊尤理，问：“我桌上的漫画书见着没？”

他故意挡住了林西的视线，尤理以为他是真的在找书，而且林西也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所以她直接说：“不是林西拿给单良了吗？”

沈嘉木无声点头，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扭头对林西复述：“不是林西拿给单良了吗？”

林西：“……”

我请问呢。

噎了会儿，他尬笑着解释：“其实我属鱼的，刚才失忆了。”

沈嘉木笑了他一下，不跟他计较，接着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尤理，说：“这些都是经典题，把这些题都做了，答案写在另外的纸上，交给我批改。”

尤理翻了翻，看着本子很厚，但其实写了东西的没到一半，写两天应该就写完了。

“好，我晚上拿回家写。”

写完一道题后，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刚准备关灯睡觉，房间门口突然被敲了两声，接着响起伯母的嗓音：“快开门，你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