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第4章 张嘴

焚药炉的烈火舔上裴昭后背时，林瑟瑟尝到了唇齿间的血腥味。女捕快心口渗出的血珠泛着金芒，与赤朱砂毒雾在空气中交织成蛛网，将她们困在六十四尊药师像的包围圈中。

"张嘴！"裴昭突然咬破舌尖，将含着冰蟾触须的吻强行渡入。林瑟瑟挣扎间扯落她半边衣袖，暴露出臂弯处暗红的守宫砂——那分明是药王谷圣女继承人的印记。

火焰突然转为靛青色。药师像的眼珠弹射而出，在穹顶拼出血月图腾。林瑟瑟的犀角镜反射月光穿透毒雾，照出裴昭后背浮现的《药王经》全文，那些字迹竟与她幼时刻在药庐梁柱上的笔迹完全相同。

"咳咳..."裴昭突然呕出带着冰碴的黑血，腕间断裂的金线开始逆向生长，"换魂香生效了，你看见什么？"

林瑟瑟的瞳孔蒙上金翳。燃烧的经卷灰烬中，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蜷缩在刑场尸堆，而十二岁的裴昭正颤抖着举起獬豸剑。剑锋落下的瞬间，母亲被铁链洞穿的右手突然抬起，将某种药粉拍进少女捕快襟口。

"那是移魂散！"林瑟瑟失声惊呼，眼前的幻象突然转换到裴府祠堂。烛火摇曳的供桌上，裴夫人正将昏迷的女婴放进药匣，而真正的裴家嫡女被乳娘抱向乱葬岗——那孩子腕间系着的正是裴昭从不离身的鎏金错银镯。

药师像突然集体诵经。裴昭的雁翎刀不受控制地刺向林瑟瑟心口，刀身鎏金纹路与药师像手中的玉杵产生共鸣。在刀尖刺入皮肉的刹那，林瑟瑟突然握住裴昭持刀的手，引导刀刃挑开自己肩头衣衫。

褪色的青蚨胎记下，竟藏着朱砂写的生辰八字。裴昭的瞳孔剧烈收缩——这与水晶棺中那些药人的生辰完全一致，唯独少了时辰尾缀的"阴煞"标记。

"我才是完美的药引..."林瑟瑟带着毒性的轻笑，突然扯开裴昭的衣襟。女捕快心口的獬豸刺青下，渐渐浮现出被封印的"阴煞"二字——正是生辰帖缺失的最后两笔。

焚药炉的地面突然塌陷。坠落时裴昭将林瑟瑟护在怀中，雁翎刀在石壁刮出火星。她们跌进座布满铜镜的墓室，正中青铜棺椁上插着的短剑，正是当年刑场斩首药王谷圣女的獬豸剑。

林瑟瑟的银针撞上剑柄机关，棺盖弹开的瞬间，腐臭的毒雾中升起具穿着嫁衣的白骨。裴昭的刀风扫落新娘盖头，露出镶嵌在头骨上的犀角镜——与盲琴师颅内的镜子正好拼成完整圆月。

"母亲..."林瑟瑟踉跄跪地，白骨指节突然暴长，死死掐住她脖颈。裴昭挥刀斩向尸骨手腕时，剑柄突然射出金蚕丝将她捆在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而是二十年前的雨夜刑场。

这一次，她们看清了真相：裴夫人接过药王谷圣女递来的婴儿时，突然将匕首刺入对方心口。濒死的圣女却笑着捏碎移魂散，将毕生功力灌入真正的裴家嫡女天灵盖——那个被乳娘抱走的女婴，分明长着林瑟瑟的面容。

"我们被换了命格！"裴昭嘶吼着挣断金蚕丝。林瑟瑟颈间突然浮现金色脉纹，与白骨身上的嫁衣纹路完美契合。墓室四壁的铜镜开始渗出鲜血，在她们脚下汇成巨大的换魂阵。

白骨突然开口吟唱《血胭脂》的变调。裴昭的雁翎刀发出悲鸣，刀身鎏金纹路寸寸剥落，露出内里刻着的药王谷地图。林瑟瑟染血的指尖抚过那些沟壑，发现所谓炼药室正是她们所处的太医院地宫。

"裴昭！"林瑟瑟突然将犀角镜按上她心口刺青。封印破碎的瞬间，无数金线从女捕快体内迸射，将白骨新娘绞成粉末。飘散的骨灰中浮现出血色药方，赫然写着："双生换命，需挚爱之人剖心取蛊。"

墓室开始坍塌。裴昭在坠落时抓住林瑟瑟的手，雁翎刀刺入岩壁溅起火星。她们悬在深渊之上，脚下是沸腾的血池，池底沉着上百具穿嫁衣的骸骨。

"杀了我。"裴昭突然将刀柄塞进林瑟瑟掌心，"用獬豸剑刺穿我的心口，这是唯一能..."

林瑟瑟用吻封住她未尽的话语。换魂香混着赤朱砂在唇齿间爆开，裴昭后颈浮现的药王谷图腾与林瑟瑟锁骨处的裴氏家徽同时发光。血池突然分出通道，露出底下刻着双生蛊解法的石碑。

当她们相拥着坠入血池时，六十四尊药师像在岸上齐齐跪拜。林瑟瑟的银针挑开裴昭心口皮肉，取出的却不是金蚕蛊，而是半块药王令——正与她颈间挂着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池水退去的刹那，白骨新娘的歌声再次响起。林瑟瑟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裴昭怀中，而女捕快的心口插着那柄獬豸剑。剑柄机关弹开的暗格里，染血的生辰帖上写着她们真正的名字：

裴昭，庚子年阴煞时生，药王谷第七代圣女。

林瑟瑟，庚子年阳煞时生，裴氏第三十六代掌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