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的人 第24章 第 24 章

古罗马名爵酒店，是一家四星级酒店。整栋建筑，保留着古罗马风格中的柱体、圆拱等元素，主体结构为石砖、石墙、石柱。正门口矗立着两根罗马石柱，朴素庄严；大门上方是立体悬空的半圆形拱门浮雕，象征着“穹顶”。

从外观看，它不像是一个酒店，更像是一个破败的角斗场。只有走进去以后，才能看到它的富丽堂皇，浓浓的现代装修风格跟古罗马的庄重威严之感，毫无关系。

酒店共有十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厢，三楼和四楼是宴会厅，五楼以上是客房。

主管安排江明桢今天负责三楼的牡丹厅，与她一起的，还有赵琳琳、尹萍二人，还安排了一个老服务员端木阳教她们。

牡丹厅今天已有预定，中午是一场“成人礼”宴，晚上是一场生日宴。

上午九点，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主管正在点名，讲早会。主管说，今天牡丹厅是客人自己布置现场，不用她们插手，只要打下手就行。江明桢心里暗自高兴，这样她就轻松了，只要坚持完今天，她就可以调休一天了。

江明桢到这家酒店当服务员，已经干了一个星期了。与她同一天来的，还有职业技校的两个女生，赵琳琳，来自甘肃张掖；尹萍来自宁夏吴忠。因为都是学生，都不回家过年，经理安排她们住在一个宿舍。

宿舍里一共住八个人，上下铺。江明桢一米六八的身高被安排在了上铺，赵琳琳主动跟她换了下铺。除了她们三个是寒假出来打工的学生，其他五人都是酒店的正式员工。

餐饮部的她们三人，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以后了。如果遇上酒醉的客人，等客人走了，翻完台再回来，那就更晚了。等她们早上起床时，其他人已经上班去了。所以，她们在一起住了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其他人的姓名。

江明桢只知道有三个是客房部的，有一个英语口语好，是在前台的，还有一个不知道她是干什么的。

虽然江明桢对于打工这件事，早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也是第一次到酒店当服务员，这七天下来，她觉得快要被熬死了。

累。每天早上八点起床，九点要点名，然后拖地、擦地脚线，主管会用白手套检查，有灰尘就扣5元。中午客人走了，要马上将台布、餐具、杯具以及台面上的碗碟一起收走。清干净后，重新铺上台布、餐具、杯具等，她们叫“翻台”。

忙完这些，也差不多下午两点了，可以吃午饭了。吃完午饭，下午四点又点名，开始晚餐接待。一直到客人买单走了，再翻台，全部收拾完才能回宿舍，到凌晨才下班，那是常事，每天如此。

本来期末考试结束后，蒯本年给她介绍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她开心坏了，兴冲冲地去面试。可是一起去面试的，还有一名南京大学的大三学生，那位家长在南京大学和金陵学院之间，果断选了人家，她又失去一次机会。

同学们一个个都回家过年了，宿舍里只剩下江明桢一人。白天还好，晚上刮风的时候，整栋宿舍楼就会有诡异的声音。楼道里，像有人在走路，像有人在敲门，很逼真。可当她出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关上门，这种声音就会再次出现，还会有人说话。

第一天晚上，她很清楚地听到，门外有个男人说，我知道这里有一个女生还在。她不敢出声，听着门外的动静，不敢入睡。

孤独又漫长的夜，她只能坐在床上，望着天空，直到天亮。

她不敢给林尚川打电话，不敢跟他说这些。她已经是在泥潭里苦苦挣扎的人了，她习惯了忍耐，但是林尚川不同。用很文艺的话说，她愿意和林尚川“同甘”，却不想让他与她“共苦”。

江明桢别无他法，又去找蒯年，他已经回家。最后，她想到袁英英，袁英英帮她介绍到古罗马名爵酒店当服务员，包吃包住，一个寒假可以赚1200元。这些钱够她下学期的生活费了，还能省下饭钱，过年也能有个去处，她很高兴地去了。

现在只干了七天，江明桢就累得快要撑不住了，要是今天能休息几个小时该多好呀！

“江明桢，成人礼是什么呀?”赵琳琳凑到江明桢旁边悄悄地问。这打断了她的幻想，她今天还有两场宴会啊。

“大概是订婚一类的吧。”江明桢答到。其实她也不知道，瞎说的。

“哦哦，原来是订婚。”赵琳琳信以为真。

“江明桢，赵琳林，别说话了，就你们话最多。”主管瞪了她们一眼。

江明桢在想，为什么这个主管长得这么漂亮，却这么爱骂人啊！每天逮谁骂谁，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不是应该温柔可爱嘛。听说这个主管才二十八岁，四十多岁的老员工在她面前也不敢顶撞她的，任由她发脾气，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吧。

上午十点，布置现场的人来了，一共十五个人。江明桢、赵琳琳、尹萍三人守在门外，等待召唤。背景板、气球、气氛灯，音响，投影这么复杂的工程，他们一个小时全部搞定。等她们三人进去的时候，整个宴会厅，除了桌子椅子没有变，那场面就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漫山桃花盛开的大背景板，覆盖了四面的墙壁，大厅中央满是气球彩带的舞台上，五只栩栩如生的飞翔的鸽子，拖着闪光的立体字“十八岁，人生启航。”

上午十一点左右，客人陆续来了。这场宴会是预定了八桌的，每桌十人，每桌的标准是888元，不含酒水。

中午十二点，宴会正式开始。江明桢她们手忙脚乱地上菜，这种大场面，她们出错，就要扣钱。幸好端木阳沉着冷静，应对自如。

她们正在上菜的时候，大门开了，四个小女孩，两两一前一后，拥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女孩，缓缓走进来。这个女孩穿着一身粉蓝色的汉服，亭亭玉立。随着音乐想起，女孩跳了一段舞。

一对中年夫妻走上台，迎接她，牵着她的手，女孩抱了抱他们，三人面向宾客。中年男人拿出一张纸，念到：

“感谢各位来宾，亲朋好友，于百忙之中出席吾女十八岁‘成人礼’，谢谢你们。身为父亲，我有一句话，今日送于吾女。”

原来“成人礼”是十八岁生日的意思啊。江明桢还说是订婚的，赵琳琳和尹萍在一旁笑她。不过她们三人也都是第一次才知道的，她们都来自一个小县城，根本就没听过谁办这种仪式。

尹萍说，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还在地里除草呢，回去还要喂猪。她们面面相觑，继续听台上的人讲话。中年男人说道：

“唯有轻盈的心灵，才配得上生命的活力。愿你保持坚定与热爱，为真情而心动。南风轻轻吹送，愿你花开灿烂。”

多么美好的句子啊，江明桢不由得感叹。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她，怎么写不出这样的句子呢。她要背下来，回头说给林尚川听。

中年男人发言完毕，众人上台送礼物。江明桢她们离得太远，也看不清都是什么。这时，主管来巡查了，走到她们身边，警告说：

“都看什么看，想扣钱了是吧，都没见过吗？我十四岁就出来闯荡社会了，有什么好看的，干好你们的工作。”说完，她又瞪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

江明桢放下手中的盘子，看着主管的背影，心里满是钦佩。她很好奇，这位主管曾经经历过什么，十四岁闯荡社会，那就是初中都没有读完。同时，她也莫名地感到一种力量，与主管相比，她的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