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京墨想了想这两种糕点的做法,发糕可以等发酵好以后送到铺子去蒸制、切割;山楂糕可以直接把成品送去铺子。如此一来,那李氏也有空去售卖东西了。
“母亲,若是再上新糕点,一定要请个人去铺子里帮忙,不然李氏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徐子凌摇摇头,“那倒不必,一事不烦二主,这对小夫妻若是得用,就交给他们一手操办。”
拉货这营生也不是个稳定的营生,想来那李家当家的也是愿意的。签下一家人的好处,就是避免麻烦;反正这东西是从她家出去的,大概有多少她心理也有数,不怕他们私吞了去。
徐京墨看母亲都已经想好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过几日他就要去书院了。崇山书院是临安的最好的书院之一,与府学的水平不相上下。
不过府学是走读,崇山书院却是要住校的,每个月放假两日,准许学子回家或者留校。崇山书院的束脩高低全看学子的水平,每月都有一次考试,每个年级前十的学子不仅可以免去束脩,还能享受免费的餐食。
若是连续一年都在前十,还能得些膏火,约莫是一年一百两,可谓是大手笔了。
崇山书院的学子入学都要先通过考试,入学后只准带一个书童。这书院的老师可都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不乏二甲进士,所以临安城的学子大多都向往进到崇山书院读书。
徐京墨考到的是乙级-叁班,若不是他年级太小,本来书院的夫子是想将他分到贰班的。少年人总是要压一压,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的不如意,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将他分去了叁班。不过以他的成绩,大概半年后的考试就能升到贰班了。
甲乙丙的年级分别针对的是参加会试、乡试和院试的学子,能在这读书的至少都是童生。书院的夫子也是甲、乙、丙级各异,虽然不同的班是同样的夫子,但是教授的东西可是大不一样的。
至于这壹、贰、叁、肆、伍班,基本就是按成绩来分的,其中伍班比较特殊,这个班的学子不是考进来的,而是用银子砸进来的。
崇山书院有规定,若是三年不能从伍班考到前四个班,那就退学,任你给多少银子都是不能再占着位置的。
虽然大部分的伍班的学子最后都是退学,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两成的学子选择了上进。最励志的大概就是杜领航,一口气从丙级的伍班升到了乙级的叁班。杜领航是临安指挥同知家的嫡幼子,出身武将世家,却没有选武举的路。
这人刚来书院的时候,谁都不理,最初也是不肯好好念书的,后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就开始好好读书了。但是这性子一如既往的难相处,偌大的一个书院,就没见他和谁走的近了。
徐京墨直觉这人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并不相熟,自然不该打听别人家的私事。他喜欢这样有竞争,又一心向学的地方。有压力、有动力、亦有机会。
在这里不仅可以读书,还可以学习君子六艺,可千万别觉得君子六艺无用。等日后进了官场,若无一点才艺傍身,是很难混的开的。所谓君子六艺指的是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
虽然科举考试将算学纳入正式考题,但是真的说起来,难度并不高,甚至可以说是很基础的。有兴趣研究算学的人会涉猎更多的东西,比如天文历算、地理测量等。除了兴趣使然外,一般都是志在工部的人才会深入研学算学。
徐京墨出身侯府,礼仪一类的东西早就烂熟于心,不必为此再费时间,他选的是古琴和御马。可惜,第一节课就因为身高不够,被御科的老师给劝退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书法。
结果这书法的老师刚请辞,新的老师还未到任。
徐京墨心下无奈,好在只是六艺,若不然他都要怀疑崇山书院是不是徒有虚名了。
四书五经的学习,是一个由浅入深的过程。从开始只要求学子背下,到后面要求理解其含义,在然后要求融会贯通,甚至是得出自己的诠释。
乙级的学子都已经是秀才了,他们介于理解到融会贯通之间,书院的夫子不仅是讲授四书五经的意义,更是去讲授这理解的出处。换而言之,就是增加了许多旁证博弈的内容。
徐京墨因为年岁小,被安排到了前排去坐,第一堂课的夫子便是擅长《礼记》的田夫子,他曾在九州的府学当教谕,后来不耐烦那些人情世故,便请辞离开了。
“诸君,既然坐在此处,定是准备走那功名路的。功名路,可不是一条青云路,一路上将会遇到无数的问题,遇到问题改如何?自是去解决问题,因此,乡试多了一种考题名为策问。”
策问是乡试和院试最大的区别。策问时常与时政相结合,许是一个案件,许是一个朝廷一纸政令,考察的是学子们的实际应对能力。回答策问可不是开口闭口“我觉得”,人的行事应当有所依据,而非随心所欲。
所以才说治经是基本,学子尚无能力去诠释一部经典,但是需的要深入理解经典,形成自己的形式准则,如此才能做到行有可依。
田夫子看着下面学子的表情,有些人不以为意,有些人似乎在思考,无妨,这话他们日后定会深有体会的,他点了徐京墨问,“你可知如何诠释一部经典?”
“学生所理解的诠释,一要断章句、二要通训诂、三要明义理。”
“你觉得容易吗?”
“极难。至今数百年,有本事诠释春秋的著作不过三本,其他的虽有涉猎却并不被世人所公认。”
田夫子点点头,“然也。吾等读书明理,但是不是盲目从书。读天下书,去伪存真,寻求自己所认可的大道,如此才能走的更远。”
若是只会鹦鹉学舌,了不起就是举人,但是绝无可能再进一步。
田夫子的第一堂课,可以称之为“劝读书”,读的多、读的透,真的读懂以后才能形成自己的东西。徐京墨喜欢这里,这里没有一家之言,有的只是方法论。
崇山书院的公斋是四人一间,只有甲级壹班的学子可以住两人一间的士舍。甲级壹班只有二十人,这二十人的目标都是进士。
徐京墨看着远处的甲级壹班的牌子,眼里迸发了些许名为“野心”的情绪。
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总算认全了自己的舍友了,分别是杜领航、左言和唐柳。
杜领航和谁都不说话,一直臭着一张脸。左言出自世家左家,也是年少成名的人物,他见徐京墨进来,首先开口,“在下左言,痴长你几岁,日后还请贤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徐京墨心知这人大概是知道他的背景的,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他这赘婿的身份。“小弟徐京墨,原金陵人士,还请左兄多指教。”
唐柳看他俩客套完了,随即开口,“在下唐柳,柳树的柳,刚升到壹班。”
徐京墨本以为这公斋是按照班级分配的,看来并非如此。不过也无所谓,哪怕不能做友人,至少不会相互打扰就好。
唐柳本以为他这话说完,能得两句夸赞,哪想到这三人,一个不吭声,两个只是简答地打了招呼。脸上略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好发作,罢了,他们可能不明白,每个年级只有壹班的人才有资格下场考试。
左言和徐京墨当真不知道吗?怎么可能,这在书院的入学手册里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不过是不愿意搭理他而已,徐京墨和左言都是打算四年后下场的,唐柳今年才升到壹班,想来明年的乡试也不是那么有把握,毕竟能下场,不代表下场必中。
所以三人都会在四年后再会,同样起点的人有什么可自得的呢?
徐京墨与左言相视一眼,都不再多说什么各自洗漱一下准备安置了。崇山书院的早课是从卯时开始,这就说他们差不多凌晨五点就要起床了,不早点睡,可是起不来的。
早课没有夫子,只是让学生们自己背诵,记忆是一个不停重复的过程的,书院里的夫子谁不是随口就能背出四书五经的每一句,不是他们记性好,只是他们重复的够多。
一定要背到滚瓜烂熟才行,不然遇到拆字题,那可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从何下笔了。
早课以后有两刻钟的休息时间,然后才是夫子的讲授。不同的夫子所擅长的领域不同,学子可择其一深入研学,以应对策问之题。
徐京墨看着堂上引经据典的夫子,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学习的方向。对一个观点有看法不难,难得是要有理有据地支撑自己的观点。
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考生只能写下其字面意思:自己都不愿意的,就不要去强求给别人,那就是空泛的白话。
若是从推己及人破题,晋·傅玄《傅子·仁论》曾有云:然夫仁者,益推己以及人也。何解?古有景公着袍子赏雪,晏子直谏主君应该想到挨饿受冻的百姓,而后景公从之,赠衣食于贫者,得天下人称赞。
策论再由此带出推己及人的论述是不是就会丰满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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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