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向山的那端 第16章 一花只为一树开

岁月如同弦吐箭，笃志楼外的走廊是清一色的同色行李箱、布袋子，学校统一发送，印有華清书院校徽标志。

“这周你还打算住在学校里吗？”林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走到走廊上找到一处空位将行李箱安置。

陈歆舟摇摇头，林阖看向陈歆舟肩上厚重的书包，里面至少有一半装的是林阖送来的物理书籍。

“我有点事情，林阖你知道顺德区龙景嘉苑怎么走吗？”

“知道啊，离南安区挺近的，座出租车你跟司机报地名，不要二十分钟就送到了。”

“要是坐公交车的话，就搭乘101，投两个硬币，公交车上有提示音，到龙景嘉苑，你就下车。”林阖觑着眼一脸狐疑，莫非歆舟在顺德区还有亲戚。

陈歆舟默默记到脑子里，担心忘记拿出笔记本记下，林阖看出了陈歆舟的不同。

“要不我带你去吧，你对临州还不熟悉，乱走会迷路，这样太不安全了。”

“不用了，你今晚不是答应阿姨要去闲渟家吃饭吗？临时放阿姨鸽子不好。”

“那……那行吧。”林阖将桌面上的明黄色便签撕下，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到陈歆舟的手心里。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一定不要担心会麻烦到我，一般报刊亭旁，都有免费的电话亭。”

陈歆舟眉眼带笑，对林阖很是感激，她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当成人一样在乎，林阖是第一个。

“要是找到了，也要给我打电话。”

自从上次陈歆舟吐露心声后，林阖总是有意无意的帮助陈歆舟，细心的照顾她的情绪，给予陈歆舟关怀。

“我记下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祝你今晚吃的尽兴。”

林阖乖乖的嗯嗯两声，俩人的耳边就传来林闲渟强烈的斥责声，林阖从没见过脾气很好的林闲渟生气的样子，林闲渟满脸涨红，极大的程度宣泄自己气愤的负面情绪。

“我讨厌数学，讨厌数学，您为什么要擅自主张答应郑老师呢？您是想让我死吗？”

陈歆舟被林闲渟情绪爆发的一面吓到，她想起陈大海酗酒时的大声斥责，拿板凳狠狠砸在腰背上的疼，这些痛苦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歆舟你别害怕，闲渟不喜欢有人替她做决定，她很反感叶姨，总以为她好的名义，困住她。”

“我不需要保送，我没有这个本事，我恳请您，哀求您，请您不要在为我擅自做决定，我不是襁褓里的婴儿，我有自己的想法。”

碰巧郑飞昨晚按例巡查晚自修，还没走到三班就听见沸沸扬扬的吵杂声，走近一看见林闲渟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的讲题。

定睛一看解题过程，发现林闲渟在数学上的天赋异与常人，林闲渟思维灵活懂得变通。

才高一就掌握许多研究生难度的变式题，郑老师向顾老师要到叶姨的联系方式，俩人私聊时间，长达两个小时。

“妈妈这也是为你好，可以少走些弯路，保送之后，你想去哪旅游妈妈都同意你。”

“为我好，您不折磨我，就算是为我好了，要不是您限制我的出入，担惊受怕的以为。”

“我会向小姨一样，一去不复回，离开您，我至于每天都宅在家里，那都去不成。”

林闲渟一时生气将积攒多年的怨气，连带心里话，不考虑母亲感受全部宣泄而出。

电话另一端的叶姨不再说话，沉默代替一切语言，林闲渟意识到自己情绪以上头话说的太难听，触碰到妈妈多年来的伤疤。

林闲渟慌乱的道歉：“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件事，让您难过。”

林闲渟愧疚的当上对不起的复读机，这是卡在叶姨心里的一根刺。

挂断电话后的林闲渟显得格外憔悴，班主任点完名，报道完成后，就可自行离开教室，踏上回家的征程。

回家一词对于一个月只回两次家的高中生是喜悦的冠名词，淡绿色客运三轮车。

鸣笛招揽客人，街道上洋溢着热闹，各样路边摊的叫卖声，最吸引人的叫卖声，当属老爷爷的老字号招牌，冰糖葫芦。

“就在这里告别吗？你确定不跟我们搭乘一辆车吗？”林阖试图挽留陈歆舟留下搭一个顺风车，公交车站旁挤满了学生。

“爷爷，四串糖葫芦。”自我消化一段时间，林闲渟已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恢复往常的热情活泼，从钱包里取出面值为二十的现金。

老爷爷将糖葫芦从草垛子上拔出，贴心的用剪子，剪下竹签尖锐的部分，递给林闲渟，忽然之间耳边传来熟悉的温柔声。

“爷爷，两串糖葫芦。”顾老师将车停在路边，她和老爷爷的交情深厚，老爷爷再见到顾老师来后，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不少。

“顾老师又来买糖葫芦啦，最近教书教的怎样啊？”

“还是和从前一样。”

林闲渟听身侧温柔的嗓音，偏过头看去 ，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顾老师？你也喜欢吃糖葫芦啊？”

“嗯，闲渟。”顾老师有点不好意思，给学生撞见了略有些窘迫。

林闲渟长哦一声，立刻顿悟，八卦的气味弥漫周围，另一端的林阖苦口婆心依旧不成。

“顾老师也认识这位，经常来我这光顾的小姑娘。”老爷爷将糖葫芦装进白色塑料袋里。

“何止是认识，她是我的学生。”

顾老师无奈的瞥了一眼一脸天真的林闲渟，结果老爷爷手中的糖葫芦。

“爷爷算上小朋友的一起，多少钱？”

“嘿嘿，顾老师，我付过钱了，谢谢你的好意哦，我是不会吃霸王糖葫芦。”

林闲渟说完面带微笑的告离，一时间，顾老师尘封多年的记忆都在轮番上演。

“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到客运中心后搭乘103长途客车投七块钱，坐一个半小时要是累了你可以睡一会儿，路上会堵车，睡也不一定安稳。”

陈歆舟耳朵要听出茧子了，林阖不知道重复多少遍，俩人挥手告别，林闲渟带着糖葫芦狂奔而来，递给林阖一串糖葫芦拍了拍她的肩。

“歆舟。”

陈歆舟听到林阖叫喊声，转身回眸，就见林阖疾驰奔来，将手心里的糖葫芦递给自己。

“你拿着路上吃，不酸可甜了。”

林阖知道陈歆舟很难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好，积累出经验，直接强塞到陈歆舟的手里，转身就走留下一脸茫然的陈歆舟，她的脸颊粉饰上不属于的自己的绯红。

林阖忍不住的回头，远远的望见陈歆舟背着沉甸甸的背包，站在公交车站旁等车。

人群中的陈歆舟永远是那样的耀眼，与众不同，再确认她有位子坐后，林阖才放心收回视线。

陈歆舟垂落下眼眸，攥紧手心里的糖葫芦，随着林阖离开时落寞的背影，她也显得格外孤独。

坐在公交车上远远的往身后注视，她和轿车旁久久等待的闲渟会面，她才收回视线。

“自打你认识舟舟以后，我发现你变了。”

林阖脸色平淡，拉开车门，林闲渟将塑料袋里的糖葫芦拿出一串递给林阖。

“变了？我哪变了？我怎么不知道？”林阖不客气的接过，撕开糖葫芦上的塑料薄膜。

“你变得有点人情味了，你难道没听说过当局者迷的故事吗？”

“你想多了，旁观者也不一定清楚。”林阖紧张的咬下一颗山楂。

“这没什么，你不用掩饰，我不比你，知道的少。”

林闲渟这一番无心似有心的话，听得林阖云里雾里，不明所以。

陈歆舟按照林阖的指示，一路上畅通无阻，不了解目地的在哪，也能凭借问路到达，车窗外的世界，一道地域分明的阻隔线划出，繁华的不像样子。

“老爷爷，你知道龙景嘉苑往哪走吗？”

老爷爷见陈歆舟身着華清校服，礼貌问路的急切，停住手中扇风的蒲扇，还没到夏天，就热的不行。

“直走两百米，向左转弯，要是看见街道边有一家胡记糕点，再往里走十米，就是龙景小区了。”

陈歆舟连连弯腰道谢，老爷爷指路真准，没一会就走到了生意兴隆的胡记糕点铺，却在进入小区里犯了难。

“妹子小区规定，没有门禁卡谁也不让进，你就是住这里也不顶事，要不你让你家里人来接你进去。”

“ 这……这可怎么办？”

陈歆舟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能够解开多年来母亲的秘密，却输在这一步。

赵老爷子慈祥的笑呵，提着从胡记糕点买来的老式糕点，蒲扇不眠不休的工作，门卫见是赵老爷子，毕恭毕敬的开门。

陈歆舟诧然的盯着面前，穿着松垮的白色背心，脚踩人字拖的老爷爷。

“欸，小姑娘是你啊？怎么还在这？”

“爷爷，您能带我进去吗？我没有门禁卡，门卫大哥不让我进去。”

“嗨呀嗨呀，小事情，跟在爷爷身后。”

陈歆舟万分感激这位有善心的老爷爷，陈歆舟最终以老爷子的外孙女的身份进入，一路上不免有认识的人家向老爷子问好。

“赵叔，这您外孙女啊！您可真有福气，姑娘长的真水灵！”

中年妇人见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不免羡慕，转嘴数落自己孩子不上进，勉强考上临州实验二中。

陈歆舟害羞的压下眉眼，赵老爷子笑哉哉的眉眼一直未从收起，也不过多解释，将陈歆舟带到六栋，就挥手告别让陈歆舟以后对来逛逛，真是讨人喜欢的姑娘。

陈歆舟随着人流挤进电梯，不太熟悉周围，蜷缩在角落不敢抬头，大人们刻意的瞥来的目光让陈歆舟不适应。

陈歆舟缓缓将口袋里，母亲留下的纸条拿出，按照门牌号，找到4-012，门上贴着喜庆的福字，在门两侧帖上贺春对联。

敲三声门，退后一步，屋内的主人以为是丈夫下班回家没带钥匙，嘴里数落声不断，将脏手擦在围裙上，打开门后傻了眼。

“阿姨你好，我找袁满。”

“袁满，小姑娘我这没这人，你是不是敲错门了。”陈歆舟不确信的将纸条拿出来，让阿姨看。

阿姨面带慈笑得说：“小姑娘，是我这没错，但袁满这人，阿姨这还真没人是，你去别处问问。”

“好，麻烦您了。”

刚升起的希望，被现实粉碎的一点不剩，陈歆舟在花园里问了一圈消食的老人家，都以无果而终，一时心情跌落至谷底，老人家的议论声却不断。

天已昏黑，陈歆舟也不打算放弃，没办法又去问老老少少，没检索出一句有用的线索，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道旁，无边落木萧萧下。

喜笑颜开的一家人，不亦乐乎的谈论学校里有趣的故事，陈歆舟的名字也提及好几次，也不免叶姨会好奇。

明亮的水晶吊灯下，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美馔，勾的人垂涎三尺，食欲大增。

“小阖，这个好吃，快尝尝。”林闲渟不知疲惫的给林阖夹菜，自己都没吃几口。

“闲闲，你少夹一点，小阖才刚咽下一口，你就把小阖菜碗堆成小山。”

“够了，够了，你再夹我吃不完了，不要再夹了。”林阖用手挡住菜碗，不让林闲渟继续，太多了，自己不是牛有四个胃。

“多吃点，你爱吃糖醋排骨，给你多夹几块。”

外公外婆看得也是眉眼展开，感叹闲渟与小阖之间深厚的情谊，天定的缘分，她俩人也是叶姨、叔叔看着长大的。

林阖被闲渟喂的饱饱，躺在闲渟屋内的躺椅上消食，心里想着怎么晚了，陈歆舟找到没有，怎么还不给自己打电话。

林闲渟将新买来的书籍摆放到书架上，一屋子的书，书香味十足，粗略估计上千本，林闲渟无聊的时候至少都翻过一遍。

“你搬到南山住好啊，离我家也近，记得要经常来蹭饭，不然我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

林阖帮忙整理，在桌面上看见一本写有紅樓夢三字的长卷国画图集，还未画完，最新一页还是一个月前。

“唉唉唉，小阖你不带这样偷看。”

准备送给林阖的生日礼物，给正主发现，林闲渟火速从林阖手中夺回。

“见不得人啊？还不给我看，行了，行了，我不看就是了。”

林阖定睛一看上品宣，上林闲渟的亲笔画技，是可以连连称赞的水平。

“这不是我的东西，是朋友寄放在我这，我替她暂时保管。”

林闲渟不会撒谎，这话一说一听假，多少年的交情，林阖还不清楚林闲渟有多少朋友，看着跟谁玩的都好，结果一个都不熟。

林阖也不愿拆穿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紧张心提到嗓子眼的林闲渟，死死护着图集。

“不抢不抢，你放好点。”

林闲渟转身悄咪咪的走开，将图集放到林阖够不到，自己能拿到的柜子上，往常手机静音的林阖，今天将音量开到最大。

一通迟来的电话，消退林阖心里的担忧，手机屏幕上闪亮一串陌生数字，林阖接通电话期望是她，不要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