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凌晨四时,窗外蝉鸣蛙叫,翻了又翻,听公鸡打鸣,一夜不眠,为卿辗转反侧。
天刚初醒,浓浓的困意将深入梦境中的人打捞,三月中旬的觉格外好睡,进行时的动作,依靠双眸开缝得以完成。
寝室内,每每起的最早的人,当属自律好学的陈歆舟莫属,天还没亮,翌日的功课都温习完全,整洁干净的桌面,一盏暖橙色台灯相伴。
依是在校作息的养成,六人寝的寝室里,每到五点多分时自然会醒,只有一人除外,总是赖床起晚。
清新薄荷味的牙膏弥漫空气里的每一寸,不锈钢洗漱杯上残留的泡沫,等待下一次的定睛抹去。
为治林闲渟赖床晚睡的毛病,林阖特意为林闲渟买了一个锣,一敲就是震天响的那种,接收到林阖眼神指令的一行人,自觉的捂住耳朵,陈歆舟也不除外。
沈慈负责掀起林闲渟的被子,林阖负责敲锣打鼓,陈歆舟负责用眼睛看。
林阖对林闲渟的怕处知晓的是一清二楚,叶姨对林闲渟的控制欲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日上三竿啦,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再不起,今晚我要跟叶姨告状了!”
察觉室内冷意的林闲渟迅速的缩成一团,用枕头捂住耳朵,抵挡震天响的锣声。
“起……起……我起……”
此刻的林闲渟松散的像一只软骨生物,长发耷拉在胸前,低垂着腰板,嘴里迷迷糊糊的发出几句声,显得格外呆萌。
“穿鞋,洗漱,别想赖床,快点。”
林阖使用暴力,粗鲁的拉起昏昏欲睡的林闲渟,陈歆舟放下手中的黑笔。
像是一位尽职尽责的老母亲,为自己的儿女善后,将原先凌乱的床面,整理干净,将被子叠成模范标兵的豆腐块。
此次计划称为:治理非暴力不配合闲某应对样措。
“妈妈们”真是为林闲渟这个傻孩子操碎了心,林阖怨妇般扫荡的眼神,逼得胆小怕事的林闲渟浑身打哆嗦。
身侧还有位捧着比巴掌还小的高中英语必备3500词的单词本,陈歆舟背的乐此不疲,全程旁听不语。
亲如姐妹的双林,单凭某人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就能默契的应对,林阖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双眸发闪的“网瘾少女”,将手机从校裤口袋拿出。
“就没有我不知道密码,这对我来说就是,小case。”
林阖发现自己对林闲渟太过宠溺,担心被叶姨发现后,俩人将会一命呜呼,昨晚刚更改的锁屏密码,不到十秒就被林闲渟破译完成,是彼此的生日。
“指纹印,你好歹擦擦啊!”林闲渟洋洋得意的看着林阖。
林闲渟的豪言壮语传入陈歆舟耳边,林闲渟对林阖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林阖放心的将支付密码告诉了林闲渟,她对林闲渟从不设防,除非天塌了,不然这个想法将永远不会发生改变,她俩可是穿一条裤子,救过命的交情。
自从林闲渟上高中之后,叶姨对林闲渟使用电子产品的管制更为严重。
哪怕是在学校允许带电子产品进校,叶姨也要强制要求林闲渟自觉上交,隔三差五的给林闲渟打电话,还在林闲渟的手机里安装定位软件。
相错开的高峰期,总有学生面带喜笑的成双成对,他们都向前走,耳畔也都传来不属于自己的八卦声。
林阖记忆起昨晚上自习课的花絮,一场场关乎数学题辩论大赛在教室里打响,林闲渟脑力爆发,舌战群儒,狠狠地“嘲讽”心高气傲的叶臣。
“手下败将,刀磨利了再来。”
林阖觉得教室太闷,无所事事的自己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比笃志楼矮上一节距离五百米地的行知楼。
穿梭在阵阵幽香的走廊上,喜庆的大红灯笼照射下的地面,让人心底莫名发虚,恐怖感席卷周身,寂寥无人的走廊上,林阖是唯一的夜行人。
“欸,林阖,好巧啊,你也来華清。”中学时期的不对付赵祯海,叶臣忠心不二的狗腿子,主动与林阖打招呼。
林阖目不斜视的直视前方,没好气的回怼,原定初中毕业留学的计划,因为爷爷的病情加之身体原因暂时搁置。
“你这样的人都能来,我有什么不来的理由呢?”
“哎呀,都是中学的事了,都是误会!老黄历了,你咋还斤斤计较,不肯忘呢?”
林阖冷着脸,她懒得和赵祯海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人多聊一句,哪成想赵祯海不肯放弃,还跟上来了。
“唉唉唉,林阖脾气不要那么冲嘛!那个叫陈歆舟的女生,是不是你们三班的。”
“听他们说跟你关系挺好的,介绍一下认识,认识呗!”赵祯海毫无边界感的拉扯住,往407走的林阖。
“你没有尿,总心里有数吧,痴心妄想的事,还没到点就做上了。”
林阖使出的手劲快要将赵祯海不识时务的右手粉碎,林阖面不改色的施力,赵祯海自知自己打不过林阖眯皱着眼,发出吃痛声。
一时间,林阖对自己产生了严重自我怀疑的情节,她在想今晚出门该是没看黄历,这个点是不是不太适合出门。
一晚上记不清来了多少个自诩认识的“友人”,全是不嫌命长,来找林阖要陈歆舟联系方式的人。
陈歆舟珍惜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全神贯注的解题,她认真做题的样子,迷倒一片男男女女,陈歆舟座位旁的同班同学邹抚弄无意之间注意到走廊外的林阖。
“歆舟,还不走吗?门外有人等你哦!”邹抚弄一脸带笑的叫唤了声,她背起书包满脸带笑的从林阖身边擦过。
教室内响起的学术交流,是林阖的过敏源,她对物理的兴趣为零。
“哼,我都还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呢?”林阖在心底里娇嗔一句。
看见窗外那人修长高挑背影,是那样的熟悉,陈歆舟双眸微挑,面中带笑,异与往常的收整试卷,让在场的同学震惊不已,目送陈歆舟离开。
“林阖,你怎么来了?”陈歆舟的声音如羽毛般轻柔,像是一阵微风拂过,让林阖的内心感到无比舒适。
“碰巧路过,来看看你。”
林阖的演技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她不打草稿的谎话,误触到陈歆舟的笑点,她笑得委婉,眉眼如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你笑什么?我真是买夜宵的路上,碰巧路过,想着离挺近,来看看華清物理大神训练的样子。”林阖将口袋里还热乎的糯米糕强塞进陈歆舟的手里。
“我知道,没有不信你的意思。”
日常和谐相处下,陈歆舟也在慢慢了解林阖这个略带风趣幽默的人,她发现林阖饭吃的少,晚上超过七点就不会进食,夜宵也很少吃的习惯。
“你知道什么啊!你知道我一路走来,有多少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来找我搭话吗?”
陈歆舟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你很受同学们的欢迎。”
“哼,他们都是为你而来的,问我能不能介绍你们认识,问我有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天哪!我上哪七七四十九变,给他们变出来!我可不是魔术师!”
陈歆舟略带笑意的表情,在得知林阖因此感到困扰后消失,极为正式的向林阖诚心道歉。
“我…只是…随口吐槽一嘴,你要不要怎么正式,看得我有点不太适应。”
认识快一个月了,还没有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林阖从来没有那一次像现在这样,迫切的想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换作平常都是别人舔着一张脸来哀求林阖,无一例外,统一拒绝。
“林阖,我们是朋友吗?”陈歆舟低垂着眼,眼神里的情绪复杂难以掩盖。
陈歆舟没有足够的勇气,看林阖那双特别的眼睛,她想了很久,总有一天要去面对,那些藏着掖着的秘密,最终都会刺在身上。
林阖双眉拧成川字,疑惑不解的看向神情失色的陈歆舟,在林阖的印象里,此类表情是将要诉说严重事情的前奏。
“当然是,你和闲渟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怎么了?”林阖担忧的看着脸色难看的陈歆舟。
“假若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般光鲜亮丽,你还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这是什么话,我林阖交朋友靠的是真心实意,互帮互助,才不是只会溜须拍马讹钱耍赖的狐朋狗友。”
“你怎么了?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吗?”林阖焦急的看着闷不发声的陈歆舟,林阖跟随着陈歆舟,走到校园里,没人的紫罗兰花丛中。
“我并不是临州本地人,我也没有显赫的家境,我来自偏远的成州乡村,我的手,也是因为长期干农活导致的。”
“我来这里每一步,都是靠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我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老师,老师她对我很照顾,她鼓励我,报名華清书院的全国特招。”
林阖眼里的不可置信,毫无保留的显现,这一次的吐露心声是一次试探,陈歆舟不想亏欠任何人,她将他人对自己的好当做一种负担,她没能力偿还。
“迟来的半年里,各样的人生悲剧,无一幸免的发生在我的身上,我的母亲因感染破伤风而死。”
“我的父亲是懒汉酒鬼,是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的畜牲,我恨他,是他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的姐姐。”
“我不是来向你卖惨,哀求你怜悯我的可怜虫,我只是想表达,我有无数个肮脏的一面,鲜为人知的一面。”
“我不确定这样糟糕的我,能否和你做朋友,是否值得你对我的好。”
陈歆舟已经预想到了最差的结局,她的高中三年将是形只影单,尽管林阖嘴严不会泄密,但时间长了总会生出间隙,逐渐疏离,陈歆舟不想去,体验这一次次的伤害了。
林阖双眼里是自嘲悲伤的陈歆舟,林阖一句话也没说,在陈歆舟还没将前一句说完时,林阖主动抱住了破碎不堪的陈歆舟,她双眼微红,眼角滞留一颗永不落下的泪。
很难想象表面优秀温柔的陈歆舟,究竟是怎样熬过那痛苦的岁月,单凭陈歆舟坦露出的只言片语,就让从小不愁吃穿,衣食无忧的林阖暗自心疼。
“你走的每一步都作数,这是不公的命拖欠你的。我先天起誓!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林闲渟将手机物归原主,打趣神不在焉的林阖,说她在胡想些什么呢?
林阖像往常一样接过手机,通知消息里弹出淘宝提示,商家已发货。
“你又买什么了?”
林阖不是心疼自己钱,而是对林闲渟不熟练的下单行为,产生深深地质疑。
继上次林闲渟清空购物车、历史记录后,误买到让纯情女高中生,害臊的情趣用品之后,林阖再也不敢让林闲渟乱来。
“我猜是零食。”林闲渟真是贵人多忘事,她下单一堆快递。
为防止给母亲大人发现,又能将快递寄到学校里,省的到驿站去拿,特意填写了顾老师的电话号码,姓名,学校的地址。
林阖实在是不放心林闲渟在网购方面的操作,正打算检查一次,加载的页面还没更新出。
早自习的铃声,犹如催命符催促着,险些迟到的三人,比查课的顾老师,脚步快上半分钟,逃过一劫。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林闲渟也该长教训了,林阖带着这样的想法,自信的按下了关机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