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黛玉与道韫共处良久时,黛玉也依稀了解了此间朝代更迭中出列的大家。《嵇康传》自是为道韫反复琢磨,黛玉也不免了解到这位竹林名士。
嵇康,因授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其人倡玄风,其《与山巨源绝交书》一信可窥其澜。风清意新,着笔霄然,气尔不俗,行文达练,虽称不得一个巧字,望之前来,省之后世,却也是高下立现的。
道来皆是缘,黛玉和道韫自是两相合契、两者相仪、两心相依,道韫天年也是好过。这不,二人何故做些莫须有的,只消的推文换字便又一日功夫。
也是两相入了眼,皆是喜极了那翠竹亭亭、自一副的风流气度。道韫感慨,“道是天下风骨多骋,各人气度多谶。自是风流人士,也幸入了你我两眼。”
黛玉知不过是道韫年华已后,叹人生多变,人世在心罢了,只笑言,“嵇中散若存于时,怕是要笑之一下了。”
“时年不知,若当于此,我应是没多大欢喜的。你说,既是同辈,只有争首之心的,何来让贤礼先,便是相识,只教我幸得一同路,我亦有头竹意气。”
道韫笑着点了点黛玉头,继续说来,“便是下失,也独有再起磨戟,我万不是甘于人后的。便也道人各有志,斯年难过。‘自然无道、名教何栽’我是欢喜,‘物何贵情、情难贱物’我亦不忧。两冲相询,两通相省,直趣其庞中之意,我自昔年不达山松高上,也道林下半分,半点不逊!”寥寥自语,道韫高气道得分明,颇有骄傲之意。
黛玉笑骂,“老小人儿、老笑人儿,我自云来见小孩。”
道韫也不羞,推笑意扬,“佳人子、丽人子,不过来了皮顽子。”
黛玉倒是熟了,不怕道韫觉过,自也不过懊恼一瞬,眼波一转,怕不得抒心中意,便直白浅显,接着又言,“行为是,措无非,好大一口酒壶子,眼皮拉来面夭夭。”
道韫知晓黛玉打趣着自己不过是多长了年世,便也作那不惑样,直教天地好通透的无聊骄傲。却也不恼,顺着姐姐心思说下去,“酒壶子,酒蒙子,不了不了还一口;就一口,就一口,就是喜这一大口。”
黛玉羞忿,却也懂得点止,只连连罢饶。“好妹妹莫说了,再下去,我便是心慌难捱。”
道韫也笑,“何苦心慌,莫不是羞得不响?”
黛玉恼嗔,“我待你好,一时气了不过玩笑,你却不识,做甚看我牙尖嘴利。”
道韫笑得肚子都痛了,“我知我知,姐姐自是贴心。”
见是不信,黛玉又言,“你我年岁不可改,世心无刀,比不得通透。”
道韫也是停歇了心思,哄道,“莫恼莫恼,小憩打发罢了,说是推文,该是一心。”就此转了话题。两人再次将目光转回嵇康。
黛玉寻处坐好,执起书本翻开,言,“多说君子,这有何难,世不过君子、女子、小子,何故一言君子之风。”
道韫驳道,“君子为梁柱,顶天立地莫乎于斯;女子同峨嵋,高云实地宽大仁载;小子是瑶光,林林青枝好发灿烂。万象森罗,何离两仪有育。我心岿然,上下同汔。今以君子作派,不过依循世间大体罢了,革新日异,何怖无同非普?三界当规。”
黛玉叹,“是我岔了,远妄如此,近愁不见。”
道韫又言,“只我之言得老岁长,古来今亡愁者幽幽,姐姐听听便罢,不求开怀,也做开颜。时朝焕新,去日苦多,便是如今,不过一同风流罢了,想要如此,约莫要过好百年。”
黛玉叹兮,“是呀,要过好百年。”
二人低首,一室无话。眼空飘悠,神思天游。
……
后来两人又顺着此话聊慨几句,按下不提。
……
这日且说黛玉一朝晨醒,天光大亮,耳来鸟鸣,鼻闻花馨,很是开怀。却觉今日所在,竟又是不知何处。
想来应是魂儿又散,随风且至。
四望处,黛玉忽觉有风轻缠,顺着心意便往一处飘乎而去。
至一贵家庭院,其室累大,其阁柱多。黛玉自知不好多打量,轻轻掠过准备往廷阶走去,欲碰上人儿循了方向往外去再做打算。
不曾想,跟着一小仆右拐两过,竟入了内庭。黛玉顿言羞恼,只低着头往回走去,还是回了刚才的大院为好,再多探悉,应能出去。
有风又缠,黛玉心绪浅知,不觉打眼,竟瞧得那般绮丽妇人模样,不是道韫是谁,正正大好年岁,姿容青葱,对茶饱书。
黛玉随即飘走过去。
晋穆帝永和年间,春和万象、气兴云泽,谢道韫起身对镜梳妆,心思有感到今日或有何事发生,便也不打算出门了,早早的的洗妆好便坐在书室中打发闲暇。
室内窗开帘动,清风不停的吹拂,无端将外头葱葱春色一点点渗了进来,一室茵茵。早春生发,屋檐下归燕衔泥,叽叽喳喳,一切都充斥着勃勃生机。
见着黛玉来了,道韫欣喜迎了上去。“姐姐可是又来了,让妹妹苦等。”
见着道韫,黛玉可是大惊,前时不过黄发,而今却仍芳年?细细打量,身姿曼翘,眼光纯澈。
侧过桌角,道韫揽了黛玉手臂就往客榻而去。
“便说姐姐是作数的,这不今日便是见着了。”
黛玉又惊,急忙问道,“此事你同别人说过?”
道韫连忙解释,“自然不是,只终日不见姐姐,又无信纸,知姐姐奇仙,却也怕来了兴致邀我作趣。该打,也是奇书怪言看多了,实有姐姐,也是信的,就不免将自己入了其中。”
说罢,道韫直直挽着黛玉贴过,婉声道,“姐姐可要信我,此乃奇缘,情分匪浅,何苦来哉。”
黛玉点头应是,“你我良缘不可拟,虽去同风不可言。”
念头一转,黛玉嗔睨道,“好呀,你竟是将我作了那些狐仙精怪,莫说我今儿还来,你就不怕我勾了你去,便……让你入了墙去,也做个仙儿。”
道韫讨笑,“姐姐莫怪,妹妹我是做不成仙儿的,做个石头怪,也仗着天利做尽风流事也是得当。”
黛玉笑而不语,顺着道韫在榻上坐下,才道,“那敢情好,偏就择个石头事儿,往哪随便一扔,就此长草去。”
道韫嘿嘿笑着不作反对。“今你来了,我甚是欢喜,只多年未见,就怕一场黄粱。”
黛玉微微迷了一下眼,低头寻思着道韫莫不是将自己的来去算作黄粱。依她意思,此番再见好是苦等。若说是前头,道韫白发苍苍道出此言应是合哉。可如今,且看她青丝高耸,头饰应是年轻女子最爱时兴。想来道韫并未同自己一般遇了太虚奇缘。
黛玉问,“妹妹,今岁何年?”
道韫笑着回答,“自姐姐离了,今已过八年有余。”
黛玉大惊!道韫见着黛玉惊异,思量又道,“我今已作人妇,是故大有所变,居随主迁,姐姐放松,不察时间过隙,也是自然。”
黛玉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终是望着道韫良久,这才低叹一声,将头转过,盯着侧方白瓷,忆起初见,却已是模糊,脑中更多是与那顽皮老妇的相处,无奈斟酌着应对,“我自眨眼又至,于我不过一瞬,偏妹妹以为我乐逍遥,不曾一问。”
道韫惊叹,“竟是神通至斯!好生厉害!”
黛玉十分尴尬,一时竟羞红了脸,私里捉摸着如何解释,思来想去却又神通最为上宜。
下章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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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磨墨之作,多许不善,敬望海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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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回 直趣庞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