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装死也没用。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余浮鳞按他“浪漫又特殊”的期望改的婚期,他没有理由反对,更不能崩人设,任由心中翻江倒海,月惊洛也只好微笑着点头说好。
即便早猜到他应该不会反对,但听到他亲口同意这事后,余浮鳞这才觉得心里彻底踏实了。
后面余浮鳞又和他说了落户的事,月惊洛没心思听,敷衍地回答“可以”、“你说得对”。
“你不喜欢吃煮蛋吗,还是煮的蛋不好吃?”余浮鳞看着月惊洛拿着剩下的半个白煮蛋吃得十分勉强,忍不住担忧道,“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没有不舒服,心里有点不舒服。
可是大实话是不能随便瞎说的。
余浮鳞一大早端着白粥煎饼白煮蛋进屋给他吃,自觉终于不用装死的月惊洛欣然接受这顿美食。
是他,主动拿起剥好了壳的白蛋,咔咔吃了好几口,吃得还挺欢的。直到得知婚期提前的时候他才开始味同嚼蜡,又在余浮鳞的好意提醒下,艰难地继续吃饭。
在余浮鳞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月惊洛不好意思自相矛盾说自己不喜欢吃,也不好意思嫌弃人家手艺不好。
毕竟,不喜欢吃你拿它作甚?!
嫌弃煮蛋手艺更是无稽之谈,开水煮蛋还有什么手艺,又不是煮茶叶蛋!!
空气一时寂静。
在这长久的沉默中,他看着手中死气沉沉的蛋黄,一时间忘了它的味道,灵机一动地道:“只是看着它,忽然想起从前母亲为我煮的玉米蛋,颜色甚是鲜亮,有股特别的甜香,一时有些走神罢了。”
“没事就好。”余浮鳞好奇地问,“这玉米蛋也是鸡蛋吗?”
“没错,只不过是从小吃玉米长大的母鸡下的蛋,因为蛋黄颜色和玉米的颜色很像,所以被称为玉米蛋。”
两人闲话几句,之前的事就揭过去了。
等余浮鳞收拾好碗筷出去后,月惊洛终于懒得伪装端庄公子的仪态,肩膀一塌,面露愁苦。
屋外的余浮鳞不明真相,心情愉悦地出去,对早就等候在门外的莲娘颔首示意。
莲娘明白这是婚期确定的意思,当即眉飞色舞地开始忙碌起来。
村长这位子,好说歹说也是个芝麻大点的官,虽说幸苦办事衙门半点钱都不给,可在村里还是很有权威的。
像海神祭这种村里一年一度的大事都是由村长主持,其他鸡皮蒜皮的小事也归村长管,不过就是村长也得和普通村民一样种田捕鱼、养家糊口。
余家村每年都可以靠着采珠小赚一笔,故而余家村的人个个都比别村的人手头宽裕,余村长也早早的把种田捕鱼的家事丢给儿子们管,他自己平日除了帮村里人处理一些问题外,剩下的时间都在教小孙子认字。
村长吃过早饭,照例拿着树枝教两岁大的小孙儿写字,等他握着小孙儿的手在土里划了个歪七扭八的“余”字后,一抬眼就见余浮鳞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地站在门外。
小孙儿见有人来了,丢下树枝扭头就跑,嘴里喊着:“娘,有客人来了!!”
余浮鳞听着幼童欢快的声音嘴角一弯,把手里还在扑腾的鸡鸭关进村长家的鸡窝里,然后跟村长问好。
鸡鸭对村里人来说,也算是一件不小的礼,一般只有逢年过节的,余村长才会收到这种礼。余村长见鳞哥儿带着鸡鸭上门拜访,就知道他这准是有事相求。
余浮鳞也不拐弯抹角,打了个招呼后,就跟村长直言来意。
“落户?”余村长诧异道,“可是前几日被你捡回家的那人?”
村子就这么大,稍微有点事,全村子里的人就都知道了。余村长虽然没见着人,但也听到有人说鳞哥儿特意请了个大夫回去帮人看病的事。
“就是此人。”余浮鳞笑道,“他落海失忆,打算在我们村安家,麻烦村长帮他写个字据。”
见到村长面露难色,余浮鳞补充道:“我知道村里的规矩,他和我二月初五成亲,到时候还请村长你来给我们做个见证。”
二月初五?
那不就是海神祭前一天吗?!
余村长负责海神祭的事,对二月初六的海神祭是时刻牢记在心,这会儿一听二月初五就马上反应过来是哪天了。
村里有不少人和自己海里捡回来的人成了亲,可余村长实在没想到鳞哥儿竟然也是如此,他们互定终身的速度还如此之快。
村长诧异之余,立刻向余浮鳞重新确认了一遍成亲时间,得知不是自己听错了后,他先是恭喜鳞哥儿喜得良缘,转口又道:“既然你打算和他成亲,那他就算我们村的人,给他立户也没什么。”
“可是按规矩,外地人到我们村落户是不给分地的,没有重大贡献的话,他也是没有采珠资格的。”余村长见鳞哥儿面带微笑,知道他不像别人那样打算胡搅蛮缠,于是放心地接着说,“目前村子里没有多余的空地,他要想租块好点的地估计也难。”
会选择在渔村落户的海漂人,大多是没有去处的人,而这样的人一般也没什么钱,他们一开始想要落户安家都很难。
毕竟迁户就要一两银子,重新立户更是要五两银子,一穷二白的人不赚个几年是别想安定下来的。
鳞哥儿道:“村长放心,我们已有打算,就等着落户的事了。”
别人已有打算,余村长也不多问,他收了余浮鳞五两立户钱,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月惊洛,月光的月,惊鸿的惊,洛神的洛。”余浮鳞怕村长写错字,捡起树枝在泥地上写给村长看。
别人顶多介绍是“月亮的月,惊讶的惊,洛水的洛”,这鳞哥儿说得倒是文雅,没准那人就是这么给鳞哥儿介绍自己的。
村长心里嘀咕着,一边对着鳞哥儿直夸“好名字”。
余浮鳞也觉得这名字很好。
鳞哥儿一直很喜欢看神仙话本,经常对着那些描写神仙的词汇想象鲛人可能的样子,印象里最深的一句话就是“眼前之人娇若繁花盛开,气似孤月出尘,粲粲兮惊若天人”。
他一开始以为那人的名字是“惊若”,就是因为这句话的影响。早上出门前,鳞哥儿提到立户的事,问起他名字的写法时,才知道“惊若”其实是“洛神”的“洛”。
虽然和预想的名字有所偏差,可鳞哥儿认为“惊洛”比“惊若”这个名字更好。
惊鸿一瞥,恰如洛神初临人间。
余村长想着婚期将近又诸事繁忙,便拿着鳞哥儿写的婚书往村口走,打算今天就到县衙去一趟,抓紧时间把落户的事给一起办了。
余浮鳞从村长院子里出来,转头就去找村里木匠。
“不是说过几天再来吗。”余木匠正在设计轮椅,听到余浮鳞打招呼的声音,头也不抬地道,“你有什么事?”
“二叔,我二月初五成亲,你到时候来喝喜酒。”
余木匠是余浮鳞亲二叔,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远房亲戚。他一直知道自己大哥的这个哥儿性子野,本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没想到今日听到这一出,顿时乐道:“你说得是你成亲,还是你弟成亲?”
鳞哥儿眉毛一挑,道:“二叔,你这话说得,也不怕我娘拿针戳你脑门。”余越那小子才十二,屁事不懂成什么亲,整天就知道玩。
“得,余越那臭小子都比你开窍,”余木匠喝了口酒,咧嘴笑道,“他还知道送小姑娘花呢,你顶多知道把花扔海里喂鱼。”
不就是帮林朵那小姑娘采花吗,林朵才九岁,他二叔还真好意思说。
“我认真的,人在我屋里躺着呢,中午去我家看看?”余浮鳞拿起画着轮椅的纸,“你这轮椅,婚前能做好吗?”
余木匠喝酒的手一顿,抬眼看余浮鳞,道:“你要嫁的人,不会就是这个要坐轮椅的吧?”
“是啊,所以二叔你这轮椅,可要给我多花点心思啊。”余浮鳞眼角瞥到角落的车轮,道,“二叔,要不你先做个简单点的轮椅给我,能方便在院子里推着走就行。”
余木匠不耐烦地道:“既然不出门,还要轮椅干嘛,有把椅子就行了。”
“不出门,可以去院子里晒太阳啊。”余浮鳞道,“有了轮椅,我不在家的时候,娘就可以推着他去院子里活动活动,总比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好。”
最后,余木匠按照余浮鳞说得,找了两个大小合适的轮子,装在了椅子的两侧,做了个简陋的轮椅。
余浮鳞高高兴兴地带着轮椅回家,又把月惊洛搬到轮椅上坐着,推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
这边跟着来吃饭的余木匠见到了轮椅主人后,可算是明白了余浮鳞为什么突然愿意成亲了。
长得跟个神仙下凡似的,就是放在桌上供着也不亏!
饭后,余木匠准备回去,余浮鳞送人的时候,小声道:“二叔,你回去后给我做个大浴桶,再做个可以隔开浴桶的木板,能把双人浴桶变单人浴桶的那种。”
余木匠赶着回去做轮椅,立马答应道:“行,回去就给你做个鸳鸯桶!”
月惊洛坐在轮椅上晒太阳,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有了这把轮椅,他终于迈出了跳海的第一步。
余浮鳞送完余木匠回来,一转身就看到月惊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脚步一顿,道:“二叔回去了,你要进屋吗?”
月惊洛温柔笑道:“不用,只是看着你二叔,忽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余浮鳞问。
“成亲之前,我想去海边祭奠一下家人。”
海漂人:海里飘来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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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神仙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