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路上车辆寥寥无几,送林烬予回家的路上,林竹西闲聊一般地与他提起了海外市场的困境与无奈。
“国际市场前景堪忧,一些企业迫于无奈只能将市场往国内转,”林竹西说。
“可国内市场哪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林竹西讥讽道,“当初他们是怎么阻止别人进入国际市场的,现在别人就会用怎样的方式来阻止他们进入国内市场。”
说到这,看了眼身旁的林烬予:“你知道四处找门路的人都有谁么?”
道路两旁的路灯要亮不亮,破旧低矮的墙头有猫甩着尾巴窜过,林烬予没有说话,眼睛也没看她,手肘撑在扶手,目光闲闲地落在窗外。
林竹西收回目光,不疾不徐地道:“贺家,曾经一家独大树敌无数的贺家。”
听到这,林烬予忽地笑了,语气戏谑:“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么?”
这话听着像是疑问,却字字都透着笃定,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林竹西表情一滞,有些牙疼地咬了咬后槽牙。
要么说他是爷爷带大的孩子呢,她咬牙切齿地想,老狐狸的孙子会打洞,她玩不过他,撤退。
老旧的巷子里静谧无声,林烬予在便利店门前下了车,进去买了几瓶橙C美式。
林竹西话里那两个字用的很微妙——曾经。
他一手抄着兜,一手拎着咖啡往家走。
之前一家独大的贺家,现在也许已经处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困境里了,否则林竹西也不会用到“曾经”这两个字。
“你去哪了?”惯常散漫的男声响在静谧的夜色里。
林烬予拉回思绪,循声看去。
贺京酌头上扣着一顶棒球帽,侧对着他坐在水泥砌成的花坛上,在玩手机。
手机屏幕反着薄光,将他唇角青紫的伤照亮,林烬予表情一滞,蹙着眉心走到他面前,手指往他下颔一钳,向上抬起,一张姹紫嫣红的脸映入眼帘。
林烬予唇角紧绷着直线,盯着他的脸看了好半天,才道:“谁打的?”
贺京酌条件反射地翘了下嘴角,伤口被扯动,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干什么,关心我啊?”
林烬予顿了顿,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余光瞥见他左边空荡的外套袖口和藏在衣服里的手臂时,眯了眯眼,拽开他的外套,直直看着他打了石膏的手臂:“手怎么了?”
贺京酌翘着腿,浑不在意道:“肘关节脱位,三周左右就能拆了。”
话说的轻巧,林烬予睨了他一眼,将他的外套拉好。
路灯下,贺京酌裤腿上灰色的脚印清晰明显,可他眼底的笑意却半分未减,拖腔带调道:“我被赶出家门了,车被收了,卡也被停了,现在无家可归的我必须去你家了。”
赶出家门是真的,无家可归却是扯的。
贺家现在忙着做市场调研,急着往国内市场转,就算再生气,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收自家儿子名下那些多到数不清的房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贺京酌,要拒绝时,林竹西晚上和他说过的话突然鬼使神差般地从脑中闪过——你要觉得他是在和你玩那就当他是在玩吧,不过据我所知,贺京酌让出来的那副字画是他们原本准备送给贺老爷子的寿礼。
话在唇边打个转,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林烬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还能走么?”
成功来的太突然,贺京酌愣了一瞬,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松口,回过神,将手机装回外套口袋,拍拍屁股站起身:“放心,胳膊是脱臼了,腿还是好的。”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想太多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到了家门口时,林烬予指着贴在对门上的那张招租广告对他说:“我对门在出租,我给你租个房。”
说着,找出手机就要给房东打电话。
贺京酌气笑了,意有所指道:“干什么,我刚把我的事处理完,你就翻脸不认人啊?”
林烬予提醒:“我家就一个卧室。”
贺京酌神情惫懒,无赖道:“没事,床和沙发还有地铺都是你的,我可以睡阳台。”
事已至此,没有多费口舌的必要,林烬予找出钥匙,打开家门往里进去。
身后,贺京酌从善如流地跟进去,熟练地从鞋柜里给自己找了双鞋换上,然后跟条尾巴似的缀在林烬予屁股后面,跟着他晃进餐厅,在他将购物袋中的饮料挨个放入冰箱后,顺手给自己拿了一瓶橙C美式出来。
要拧瓶盖时,突然犯了难。
拧不开瓶盖的都是娇滴滴的姑娘,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连个瓶盖都要求人。
就在他嘴一张,决定用牙咬的时候,一双手从侧面伸过来,夺走了他手中的咖啡,轻巧拧开,转而又塞回了他的手里。
接着,耳边响起林烬予凉凉的声音:“贺少,身残志坚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贺京酌靠坐在餐桌上,欲语还休地喝了一口咖啡,目光无意扫到橱柜上未开封的食盒时,眉梢一扬:“晚饭怎么还没吃?”
林竹西电话来的急,他没顾上吃。
贺京酌不提他还没觉得多饿,这会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空虚,便转移话题道:“你吃了吗?”
贺京酌诚实道:“我回去是挨揍的,不是吃饭的。”
林烬予进了厨房,将菜都热上:“正好一起吃了。”
柔黄的灯光笼着静谧的餐厅,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漫延开来,那头林烬予在厨房里忙碌,这头贺京酌隔着一截不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一刻,竟莫名感觉眼下的场景很有烟火气息,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温馨的错觉。
林烬予将菜端上桌,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你要回去拿一趟东西么?”
贺京酌从他手里接过筷子,自来熟地道:“没必要,我用你的就行。”
林烬予:“...”
贺京酌用不灵活地右手去夹菜,夹一筷子掉一筷子,干净的桌面很快便被他掉落的菜弄的一片狼藉:“家里有新牙刷么?没有的话我一会去楼下买。”
林烬予看着不停掉在桌面上的菜,忍无可忍地起身,去厨房里找了个勺子出来放到他碗里,在他一脸茫然,用一种“我又不是小朋友,怎么能用勺吃饭”的眼神看过来时,无情又冷漠地抽走了他手中的筷子,不容置疑道:“用勺子吃。”
贺京酌愣愣地看着碗里的勺子,从表情来看,刚才被林烬予抽走的好像不是一双筷子,而是他的男子气概和不装逼会死的灵魂。
他堂堂七尺男儿,拧不开瓶盖就算了,竟然还沦落到了要用勺子吃饭的地步。
就在少爷的自尊心摇摇欲坠时,耳边又响起了林烬予的声音:“快吃,吃完去洗漱...”
话音戛然而止,林烬予看了眼他筷子都用不利索的右手:“自己能行么?”
那当然是不能了,贺京酌当时就把勺子拿了起来,意有所指:“我瓶盖都拧不开了,筷子都换成勺子了。”
就算他能行,在面对“我帮你”的含金量时,也绝不可能行了。
林烬予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找出手机解锁屏幕,点开与家庭医生的聊天对话框,询问手肘脱臼后的注意事项。
两人坐的近,贺京酌一偏头就能看清他手机里的内容,视线扫到他打在对话框内的字时,笑意缓缓爬上眉梢——肘关节脱位后该怎么护理?
这瞬间,他突然感觉当个废物也没什么不好的。
家庭医生洋洋洒洒发来一大篇,重点说了关于洗澡时的注意事项:患肢要严格的进行悬吊,要避免过早活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尽量还是别洗了。
林烬予看完,将手机屏幕关上,放至桌面,等贺京酌吃完,把桌面收拾干净,去厨房洗碗。
贺京酌百无聊赖地坐在餐桌前点了支烟,想到什么时,问:“内裤呢,有新的么?”
水龙头响着哗哗的流水声,林烬予头也不回地说:“有。”
贺京酌心里起了点促狭,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他的腰上,接着向下移了两寸,懒洋洋地道:“咱俩好像不是一个尺码,你内裤我能穿么?”
林烬予不痛不痒道:“能穿。”
贺京酌眉眼轻挑:“我也没穿过你的,你怎么知道我能不能穿。”
林烬予一笑,关上水龙头,慢条斯理擦着手往卧室走,从他面前经过时,目光状似无意从他身下扫过,意味深长地道:“因为我试过。”
贺京酌一口烟呛在了喉间,对着他不顾自己死活的背影咳的撕心裂肺。
林烬予从衣柜中找出换洗衣物拿进洗手间,倚着门框问他:“你先还是我先?”
为什么不是一起,贺京酌想。
林烬予从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眉梢轻轻一扬:“卡都被收了,还想着另外价钱那些事呢?”
贺京酌表情一滞,牙疼地锉了锉后槽牙,掐灭烟蒂进了洗手间。
林烬予家没有浴缸,贺京酌头疼地站在淋浴前,转头问:“怎么洗...”
温热的呼吸洒在脸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摸上了他的衬衣领口,贺京酌呼吸一滞,心脏骤然收紧。
林烬予冷淡的耷拉着眼皮,不疾不徐地解着他的纽扣,衣领微敞,明亮的顶灯从上落下,在结实有力的胸膛上镀了一层蜜色的光。
两人身高相当,这么面对面站在一起时,鼻尖几乎要抵在一起。
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缠绕着,逼仄的洗手间内隐隐漫起一阵难言的微妙。
贺京酌身材很好,肌肉紧实匀称,紧绷着清晰漂亮的线条,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牢牢锁在那双筋骨凸显的手上。
直到纽扣解到底,衬衣完全敞开,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来。
灯光下,林烬予垂着眼,睫羽微颤,下压着一片暗色阴影,贺京酌没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三秒后,“咔嗒”脆响砸在了静谧的空气中。
贺京酌低头一看,就见袢带如挑衅一般地垂晃在腰间。
林烬予将他的腰带抽出来,随手挂到衣架,骨节抵着他小腹,在拉链下滑的声音里将他的裤腰拽下半截,眼皮懒懒一掀,目光落向他的脸:“坐。”
贺京酌迎上他的目光。
林烬予用下巴指了指洗手台。
贺京酌:“我自己来。”
林烬予握上他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人摁在洗手台上,缓缓在他两腿之间蹲下身。
温热的呼吸洒在小腹,贺京酌喉咙一紧,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冷静下来:“林烬予。”
林烬予掌心扣着他的脚腕向上抬起,手指转而扯上他的裤脚,干脆利索地将那条裹在他腿上的牛仔裤扯下一半:“嗯?”
呼吸细细密密地落向小腹,贺京酌欲言又止地看着身前的人,表情很难形容:“你能别这样脱我裤子么?”
林烬予顿了顿,半撩不撩地掀起眼皮看他。
贺京酌牙疼一般地指了指他鼻尖正对的地方。
林烬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贺京酌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
蓬勃的男性气息猝不及防闯进视野,林烬予的表情短暂空白了一瞬,回过神,冷漠地说:“自己能脱么?”
话音落地,贺京酌的表情犹如五雷轰顶,那个震惊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是这个意思么?
林烬予朝他勒在人鱼线上的裤腰伸出手,神情淡淡地道:“还是我帮你?”
贺京酌:“...”
少爷捂着自己鸟:大可不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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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