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上药的话,伤口愈合不了。”红衣按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将手指从内里抽出来,“你会很疼。”
“比你刚才(欺负)我更疼吗?”闻人得愿不以为然,但他也确实曾经遭过罪,只得蹙着眉头继续向里探去,却被攥着手腕用力向里推了一把。
——他的确很了解他的恋人,从他在红衣的面前试着给自己处理患处开始红衣就已经不想让他只是单纯上药了,而且,红衣相当,相当擅长转换疼痛和快乐。
尽管,最初的疼痛与快乐的转换只是因为来自灵气不契合而造成的,生理性的排斥。
“不会比那更疼,”红衣愉悦地听到了令人欢愉的声音,是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由他的行为而制造的,而非是给予本体或其他人的声音,“也不会比那更快乐。”
他亲吻了他的爱人:“我爱你。”
“啊……我也爱你,”闻人得愿好容易顺过气来,他别过脸,在他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闷声道,“别这样‘爱’就更好了。”
“你总是很害怕,”闻人得愿吃疼地用了点力,又舔了舔齿痕处,“我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难以应付的状况,但外面的事情你并不担忧,——倒不如说,你要是会因为外面的事情而担忧就真出大事了。”
“所以,这几年你都在害怕着什么呢?”
“无尘迟早会离开,所以我一直对他会比对你要更纵容(嘶——)一点,”他伸手环抱住红衣的脖子,“因为我认为‘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而且无尘也是你,我希望你能别总对自己那样苛责。”
“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你反而更害怕了。”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明置身于攸宁的温暖和怀抱之中,红衣却浑身发寒。
为什么?
红衣想,他害怕的就是攸宁的探究。
他害怕的就是,
攸宁从来不将他放在首位。
从以前,
一直到现在。
百年前本体便向来无视他的存在,攸宁倒是向来一视同仁,但本体在场的时候,攸宁也鲜少会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而百年后的现在,也不断地、不断地,有不同的人和事情要抢走攸宁的注意力,让他没办法一直看着他。
魔界。
俗世。
玉京。
人间。
无尘。
归厌。
归厌。
归雁。
归!雁——!那个该死的本体又回来了。
明明亲手将他提前唤醒的人是红衣自己,红衣此时却全然忘却了这一点,只是静默地战栗着。
于旁人而言,御无尘此人深不可测,令人惊惧,但只要不作死、对闻人得愿敬而远之、不去触怒他倒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于他而言,他却连惊惶也不敢有。
因为他才是真正时刻直面深渊的那一个,而本体在他灵魂深处刻下的烙印根植于生命的伊始。
哪怕他已经入魔,不再受禁制所控。
他也依旧……
“我害怕……你会更爱……‘他’。”
红衣将头抵着闻人得愿的胸口,含糊而又清晰。
只是,自己口中的“他”究竟是指玉无尘还是归厌,红衣已经分不清了。
闻人得愿会说什么呢?
会就这样承认,还是会哄哄他?
红衣不想听他说。
他不敢,
听。
他闭上眼,不敢去听来自恋人的审判,只敢去吻他,好叫他什么也不要再说,好叫他什么也再说不出口,好叫他……忘却这一切。
忘却他的软弱。
忘却他的嫉妒。
也忘却他的恐惧。
就这样,继续,沉沦下去。
只剩下无尽地,满溢地,痛楚和欢愉。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
“什么也别想。”
“什么也不要说,”
“……攸宁啊——”
“我爱……”
“哦,或许吧,”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但我肯定,阿愿会更爱更纯粹的欢愉,而不是夹杂着痛楚的快乐。”
“归—厌!”红衣用纱帘将怀里的人遮住,好险没把归雁两个字喊出来。
“我想过了,红衣,”归厌喝止了红衣的愤怒,“我现在的体重远低于当前身高的标准体重。”
红衣:?
“就让我食言吧!(注:食言而肥)”归厌愉悦地欢呼着跳上床,“我——!”
红衣:——!!!
“归——”
……
一刻钟前。
归厌从地板上坐起来。
除尘术将周身的血迹一扫而空,整个人重新变得清爽而又干净。
无论红衣知情还是不知情,是故意为之还是未曾剔除干净,与记忆一并得来的还有御无尘当时使用的神通和道。
破境期的与自身一脉相承的神通和道,哪怕只是隔着记忆窥知的这一分,也能致使化神期通往下一阶层屏障的动摇。
这就是转世重修“重蹈覆辙”最大的优势所在。
他可以试着以此“道”为基,再次往上突破了。
且,刚刚才从红衣等人口中探出消息,无论是十年一次的讯潮,还是内战外战的**目前都还在酝酿中。
也即,这是难得的能够既顺利突破,又不缺席之后的关键场合的时机。
错过这次就又要再等不知道多久了。
但,他真的就要就此突破,将这段不知道需要花费多久的宝贵时间和闻人得愿一并让给红衣吗?
——就像是十年前那样?
而且,
化神、合体、渡劫、大乘、破境。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要晋升到什么程度才行呢?
要做到什么地步才得以满足呢?
不去自主体悟攀升晋升,而是一味寻求捷径、复刻过往的“道”,这样真的好吗?
再者,红衣已经是魔族,尽管因为入魔跌落到大乘期大圆满,但也是足以比肩破境期的大能,他要晋升到什么时候才足以与红衣抗衡?
而在那之前的所有时间,就全都拱手让人吗?
怎么可能!
开什么玩笑!
在乱世立足需要修为,与闻人得愿在一起,却不需要修为。
相反,闻人得愿惜弱,修为越低,反而越好。
归厌坏心思地弯了弯眉眼。
但是,就这样过去吗?
推门进去,然后大喊:“我是归雁,我回来了。”——就这样吗?
好像……有点不甘心呢。
他想要,再,稍微,轰动一点儿。
他也还想知道更多的,作为御无尘见不到的闻人得愿。
可一想到自己自报家门的打算一等再等一拖再拖,反而导致了玉无尘和红衣的鸠占鹊巢,甚至自己还是小小年纪却都已经到了不适合撒娇的修为了,他就觉得,这个仪式感好像也不是那么地,有必要。
——闻人得愿的确惜弱,但平心而论,化神期修士已经足以单独分出去,建立并维系住一个新的世家或一个新的“江湖”门派;而多名元婴一起或单个实力强劲的元婴后期大圆满也能开个昙花一现了!
而在年纪上,他的优势又在最初便被“转世”一事给削弱。
再继续维持现状不会再有更多的收益,反而会让他逐渐被推开,直至成为谢秋月、祝卿安等人,被认为已经出师,或是被丢去玉京保护起来,或是被丢上战场。
那样的话,他就真的不会再有机会自报家门了。
——如果他站在红衣的位置上,他就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稍稍废了些功夫引开两位尽职尽责的看门狗,归厌跌撞着推开了满玉殿内室的门——红衣显然很担心他会折返回来,所以在门上上了不少禁制,但他的禁制绝不会拦着闻人得愿,尤其,不会拦着闻人得愿不让他从外部进、入、内室,而恰好,归厌手里有着从玉玄那里得来,过了闻人得愿的门路的,灵气转换木牌。
归厌顺利推开了门。
归厌欢呼着跳上床。
“我——”
“归——”
“——雁归来了。”他拉开了披在闻人得愿头上那层纱帘,在红衣灭口之前迅速说完了剩余的话,然后,“噼—啪——”
闻人得愿赐予他的防护罩瞬间就碎了三层,在禁咒缠绕上心脏之前闻人得愿本尊的保护罩终于成功将他给护了下来,险之又险。
闻人得愿都吓了一跳,被突然蹿出来的归雁,以及,突然孤注一掷灭口的红衣。
归厌却镇定自若,仿佛红衣只是例行打了个招呼,而绝非想要就此杀死他。
他自然可以镇定自若,毕竟现在,真正将自己陷入绝境的人,是红衣自己。
不需要归厌再多说什么了,谋杀自己的罪责被红衣自己交到了闻人得愿的手中。
除非——红衣一不做二不休。
归厌从闻人得愿身后探出头,挑衅地望了红衣一眼。
红衣眼底的怨怒却被生生忍了下去:他的确稍稍冲动了,但他才不会蠢到这个地步,继续坐实归厌的身份,却将自己置身于不利的境地。
“抱歉,”红衣垂下头去…………………(略)
闻人得愿:……
闻人得愿:!!!!
答应御无尘成为他的道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不是吗?
刚刚的变故来得突然,他都忘了红衣还在……现在还没两句话呢,这混小子居然………………(略)
“啧——”
身后传来不满的啧啧声,但还没等闻人得愿说什么…………………(略)
归厌……………(略)
闻人得愿瞪大了眼睛,红衣却一只手辖制住他两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胛骨贴近自己,向后倒向靠垫,几乎是瞬间,那……………………(略)
——被红衣此举剥夺了空间而不得不退出来的归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专心………(略)
新一轮的交锋开始了。
只不过,可怜的闻人得愿正式从裁判沦为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