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兰归厌胜!”
裁判唱词。
归厌同表演赛同伴相互拱手,而后送别了对方。
归厌补了灵石来恢复灵气和体力,靠在一旁休息,等着下一场表演赛开始。
只不过,一想到要被一群修行到了尽头的老不死评判、审视,归厌就觉得很是腻烦。
阶级固化和世家皇权的层层牵系导致了如今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任何晋升空间,就连高高在上、天资优渥的希兰国三皇子都不得不投靠裴公明来换取有限的自由和实权,就更不必说是如今的归厌了。
尽管他被闻人得愿收为徒弟约等于是一步登天,幸运到极其惹眼。
但,当那些目光从上而下,轻飘飘地落下他身上的时候,归厌还是由内而外地感受到了强烈的反感。
——闻人得愿的评价没有半点毛病,他确实是那种无法屈居于人下的性子。
先前闻人得愿以师尊的名义来压制他的时候,他对此的态度是一门心思想着要反压倒对方,而当那些老不死的看向他的时候,他心里燃烧着的却是反抗的烈火。
归厌搓了搓指头,按捺住了拔刀向上的肆意假想:现在就暴露自己的倾向实在是太过有勇无谋了,等闻人得愿给他系上发带之后再拔刀吧!
到时候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们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哦,对了,还得找个自己被欺负和看轻了的借口才好,闻人得愿最受不得他示弱了。
“第三场挑战赛,伍……呃,嗯?第三场挑战赛!应九霄vs归厌,正式开始!”
主持人那边似乎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故,归厌心里对此却没有半点惊讶,只是颇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终于来了。
“你好,幸运儿。”应九霄刻意从他身边经过,走到挑战区。
他并非是原定好的挑战人选。
原来的挑战人选去哪里了归厌并不在意,不过,“幸运儿”这个称呼,他好像前不久才听到过一次。
还是从他自己口中听到的。
不过,幸运么?
归厌伸手舒展了下筋骨,向擂主的指定区域走去。就算是被这样说了,可他倒不觉得自己幸运啊。
——哪有刚刚转世成功、神智刚一清醒,就发现自己沦为了杀害心上人“爱徒”的杀人凶手的,“幸运儿”呢?
——且还是无可抵赖的那种。
“你好,”归厌站到了指定地点,正对着应九霄,“妒夫。”
“拿出点真本事来吧,”归厌招了招手,“你,还有躲在你背后的那些藏头漏尾的家伙们,”
“我刚好想动点真格,正好叫我能活动下。”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
应九霄应声飞剑而来——
他来得太快,极大多数少年都会在这样的突袭之下措手不及,毕竟换做是别人家的少年天才,空有境界却经验不足就是最大的缺陷了。
但归厌却正好相反,打斗拼杀经验在他这里不是什么值得被珍藏的东西,和御无尘搏杀过后,近万的经验继续便内化做了他的本能和常识。
经历过生死之战,再看少年意气的应九霄,不过是个小case。
归厌轻巧地侧了下身,一剑斩断了应九霄手中的剑。
——御无尘是个极其出色,而且极其刁钻古怪,爱走偏门的炼器师。
“这剑造的不合格,火候不够均匀,”归厌轻巧地评价了一句,——他看出了应九霄手上被保留下来的深深的茧,再加上剑身尚未盖上署名,显然他是这柄剑的制造者。
想要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剑在这一天打败他吗?
想法很好,但是太急躁了些。
为了赶上时间,剑煅烧得还不够。
卡在剑断的那一个刹那将人清扫下台,归厌望向台下:“好了,下一个。”
表演赛安排的时长是一人打三天,休一天,第二人打三天,休两天,最后一人多拖一段时间,来个平局。
归厌本不想在自己和闻人得愿的好日子掀起波澜,就这样演上个十五天也无关紧要,但既然他们想,归厌也不想示弱。
他是杀伐果决的剑术,软绵绵地拖时间对他来说反而难受。
不拘年纪,能在远低于寿限范围内修行到化神期的修士都是实打实的天才,智商也都在线。
他们本不该被这样轻飘飘一激就上台去,打乱原本希兰皇室定下的环节安排,但被这样挑衅了,再加上大家心中本来便对归厌有着嫉妒和不满(无论是好运的被闻人得愿选中,还是短短八年便攀升到了化神期——无论是因为其自身的气运机缘还是因为闻人得愿的馈赠)……
总之到底还是有未被彻底消磨掉的血气,归厌一句话撂下后,有三五个公子哥儿接二连三地跳了上去。
论年纪,他们已经算得上是“以大欺小”了,是以上台后都很有礼貌的表示要一个个来。
——归厌任选一个,其他人下去等待的那种。
归厌心想到底谁大谁小还未可知,再加上这些家伙被保护得很好,基本上都是去秘境历练大的,极少数才会上上战场,与人拼死搏杀,根本不似他们当年。
他本想要一起上算了,正好他去去想要往头顶上砍上一刀的火气,却不想在云层之上瞥见了一个本不该现在就出现在此的人影。
归厌一时愣怔了下。
倪家世子催促道:“你要不知道如何选的话,我们五个打上一场,再同你打,如何?”
“不必了,就你吧。”
归厌敷衍了一句,他没有收回视线,反而分了一道神识上去,在那人脚边绕了绕,攀上了他的肩头。
是他!
闻人得愿缩了缩肩膀,扯下了那道作乱的神识,无可奈何地攥在手里,垂眸,隔着云层与底下的归厌对视了一眼。
——按照之前定好的行程,他本该在五天之后再来的,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天公作美,风吹得云雾散开,目光触不及防相撞的这一刹那,俩人皆是一怔。
归厌一时间想了很多。
他并非恋爱脑,因而第一时间脑子里贯穿着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情报信息,他想知道到底会有什么客观因素导致闻人得愿提早离开玉京,来到希兰,来到收徒大典之上,但是,并没有一个能够解释得来。
然而,无论是因为什么,他来了,且他专为他而来。
归厌的心一下子就融成了汪洋,望向倪家世子的目光也稍稍柔软了些。
“可我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强的那个……”倪家世子被这一眼看得脸红,想到归厌的年纪,迟疑了。
“啊,我打得就是最强的那个。”归厌轻飘飘地勾了勾手指头,“来吧!”
倪家世子:……干!打得就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在一旁制止未果(指:双方六人没一人分给他一个眼神)的闻人许:……杀了我吧!
硝烟弥散,战争一触即发,却有冰凌至天而降。
“三场挑战赛已经结束了,若是有心情,你们小孩子等之后再好好讨教、交流吧。”
冰封住的神识被闻人得愿随着冰凌一同悄无声息地从上空丢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一次教科书式的暗渡陈仓,他询问闻人许:“文斗是何时开始?”
死里逃生的闻人许瞬间活了过来:“现在!马上,先生请——”
反而刚刚还斗志昂扬的归厌瞬间便蔫了下去,喂,不至于吧?他也不过只是刚刚……
……偷了个香而已啊。
——甚至都还没能偷到呢!
闻人得愿你也不至于这样报复吧?!
但没人在意归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像没人再在意被晾在场上,只得灰溜溜下台的五个公子哥儿。
大儒上台后,照例考校了几个干巴巴的题目,归厌心如死灰地依次作答,然后当耳旁风一样听人用一堆根本和自己沾不上半点关系的褒义词来夸奖自己,精气神儿都被洗没了。
闻人得愿身体不好是所有人的共识,发现他入场后,所有人都一致加快了进程,本该拖上个五六七八天的流程马上削减到了仅仅五十分钟。
若不是有些环节流程属于上达天听的硬性要求,只怕这时间还要更短。
于是,在归厌的感官中,几乎是眨眼间,他便全副武装地被送到了闻人得愿的脚边。
端坐在座位上的闻人得愿则拿过托盘上绣有“琰”字的发带,静默而包容地望着他。
“我承诺过你,收徒大典是否继续由你自行决定,只要你愿意,我会收你为徒。”
归厌跪坐在闻人得愿的脚边,闻人得愿则将发带捧到他的面前。
这发带不是统一制式的量产发带,而是和玉玄当年的同一款,只不过,玉玄的发带上坠着红色的珠串,这根发带上却光秃秃的,除了绣样,旁的什么也没有。
“你说珠串么?”闻人得愿抬手拽过自己发带上的珠串,“如果你想要的话……”
他一面询问,一面从发带上摘下一串……
归厌却一把攥住了他捏住发带上珠串的手,眸光比分出去那一缕刚刚被冰封的神识所化作的冰凌更冷。
“玉玄呢?”
“玉玄的珠串也是从你这里摘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