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都还没有坐稳,电动车就如离弦的箭冲了出去,我条件反射地抱紧电动司机的腰。
可能是我说的,二十分钟送不到目的地就不给钱的玩笑话,激动得司机不要命地往车来车往的缝隙里钻。
电动车擦着公交车的车轮、掠过几乎要同它撞到一处的摩托车、从行人眼前、红灯下面窜过,唬得身后一片咒骂.......
耳朵里是呼呼的风啸,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司机仍然管不顾地加速追赶。
“师傅,你慢一点,慢一点!”我惊恐的瞪到,正在两辆公交车夹流中奋勇前进疾冲的电动车的后视镜,竟摇摇晃晃地朝我转了个方向,“咣当”地掉了下去.......
这、这、这、这车要散架了?
我特么真的有病,为什么要嘴贱的跟他讨价还价,我这,不是赶时间去解决问题,我这是,赶着去给阎王爷送命!
额头上,一股股冷汗直冒。
如果时间还能回到五分钟前,我打死也不会坐这种,加塞赶超不要命的黑摩的!
想着下一秒,自己有可能会脑浆迸裂,横尸车道,或是被碾成肉泥溅得血水四溢......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想要司机停下来,我想跟他说,我后悔了,我不坐了,我可以给他五十块钱......
可这是疾驰在公交专用车道,后面出站台的公交车离我们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贸然叫他停下的话,有可能发生想像中的惨烈事故......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司机,只希望他能车技超群,安全地把我送到我的目的地。
他低低咒骂了一句,伸出驾驶着车辆的一只手,用力扳正另一只侧转了的后视镜.......
他的危险行为吓得我提在嗓子眼的心快捅出来,我,好想跳车。
就在我盯着他的后视镜,担心它是否也会像另一边的后视镜寿终正寝,却猛然间,瞟到镜中的自己,对着我莫名地在唇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呆住。
她,还是,又来了!
“如果会发生车祸,这样的意外也许并不会坏......”少女噙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对我道:“这也不正是你需要的吗?”
少女穿着一条改装过的白色裙子、披着乱糟糟极肩长发、粉白里透着嫣红的脸上顶着一双没有光彩、空洞、吓人的眼睛,她的怀里抱着一把木剑......
她,是另一个冷月,我跟她,已经共生了二十六年。
我咬紧下唇,口里漫出了腥甜的味道,狂躁的脑神经才镇静下来。
“哼!”小冷月脸上立马浮出一阵嘲弄,渐渐消失在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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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我还在为自己脱离家族“魔咒”沾沾自喜时,无意间,在一本医学杂志上,看到了一篇医学报道,报道的内容与我的病情非常相像,我深深被吸引。追着这篇报道入手,翻阅、查着大量的资料,也完全搞清楚,初中时,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奇怪事。
爸、妈和我,自认为纠缠整个家族、让所有人惴惴不安的我的病,并不是什么“魔咒”,而是应激性校园伤害产生的后果。
而我的祖辈们,在缺衣少粮活下去都难的年代,她们变疯,自我了断,是没有反思过自己能力有限。
他们强已所难,最后又无能为力,只得逃避了做为家长的责任,把伤害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而年幼时我,骨子里天生就不愿被束缚,但当时的年代,思想上还在受着封建思想的迫害,越是反抗挣扎越是被束缚更紧,思想拉升回缩,回缩拉升,几番博弈后,慢慢就在身体里衍生出了另一个天马行空、什么都不怕的人。
大病后回到学校,我莫名地有了别的技能。
但凡来到我耳边的歌曲,我都能听出它背后藏着的故事?随着故事的展现,我的身体就会舞出关联的舞蹈。
我健康得,没人相信我在初中时,精神失常过。
夏明生的舅舅说我有音乐天赋,只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高考后,他磨破嘴皮也没能使我父亲让我复读。
......
芷馨说我的嗓音特别,很吸引人,可惜我年轻时没有往音乐上去想,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赶紧能嫁人!
音乐治愈了我。
我对芷馨开玩笑的说:“等你上大学以后,我就去学音乐。”
“太迟了吧!”芷馨挠了挠头。
迟吗?我茫然,却听芷馨一旁嘀咕,“你去学音乐了,谁挣钱让我上大学?......”
我笑笑,俯身捡拾她散落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去洗。
......
带着芷馨生活的几年,我去工厂开过机器、去餐馆端过盘子、去超市当过收银员......辗转于合同工、临时工,就在几小时前,为了急于探望芷馨,我还丢了一份服装店销售员的工作,而这份工作却是我这两年时间里做得最长、薪资最好的。
生病也好,钱也好,理想也罢,跟芷馨对我的重要性相比起来,它们都微不足道。
我,只要有芷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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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虽然破旧,见缝插针般的四处狂窜,十多分钟后居然,也走了大半的路程。
我被司机玩命的车技无语得麻木,只觉在车流中,窜过停在路口几秒钟的时间,眼前一花,身体已经随着车身颠簸跌爬下来,重重压在车下的脚踝和膝盖,火辣辣的疼。
该死的黑摩的,再一次因为红灯还在闪烁就抢先出道,跟旁边车道的另一辆电动车撞在一起,好在都是老司机,及时刹住了车,却都因为惯性,两辆车上的人都甩出。
摩的司机慌忙把车推站,我跌跌撞撞地爬起,先前坐在对方后座上年轻的女孩子,半天了才慢慢从地上坐直,身下没有任何流血的痕迹,可站起来却显得艰难。
女子短裙下修长的大腿,膝盖处两块乌黑的淤青闯进了我的眼帘。
她哼哼唧唧、鼻涕眼泪的在哀嚎,我怀疑她疼成这样,不只是想要显示跌伤严重那么简单。
这个十字路口是市里的主干道,城里城外的交通都要在这里汇聚了才向四面八方分散。
此时是下班时间,车水马龙,行人如织,看到这里出车祸,居然没出现人命,啧啧叹上两声,转着方向,小心避开我们。
天空中的云朵,突然变得厚重,光线没有几分钟之前明亮了。
没有人把关注留在我们的小小车祸上,当事的四个人,看起来我的伤最重,一条右腿膝盖和脚踝处有深深的擦伤,血汩汩的淌着,不一会会,我就感到,小腿以下都麻木。
黑摩的把我赶到路边,却跟电动车交涉。
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到我身旁,手捂着嘴,小声在哭,我看她脸上一滴泪都没有。
黑摩的跟电动车男孩站在一边小声交谈,不时地看了看我的腿,两个人都想私下解决。
我看手机时间,见到黑摩的司机一脸有恃无恐的瞪着男孩,女孩子突然从我身边跑过去,朝司机手里塞了些东西,不知她们说了什么,司机把东西往自己裤兜里一揣,过来看了眼我的伤口,“没伤到骨头吧?”
我摇头,见两个年轻人跳上车,骑走,急叫,“他们跑了......”
司机没有理我,发动车,叫我继续出发。
我艰难地拖着腿爬上,这下,他的速度不快了!
我也不好意思说,是他抢红灯让我受伤。
毕竟发生的交通事故,也是我先用时间来衡量他出行的速度。
伤口的血一直没有停,滴滴淌淌的流在我白色的运动鞋上。
我忍着疼,想着还是能赶紧赶到市一中,趁着晚饭时间能把芷馨接出来。
其时,我用不着去打黑摩的赶时间 ,夏芷馨在我的车抵达市里着。就已经请假等在宿舍里了!
我这人就是性急,又担心芷馨一时想不通思路,走了我从前走过的路,一到市区地界,就想着要怎么尽快去到她的身边,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
司机不赶了,慢悠悠的开口,“他们赔了我们一点医药费,我先送你去包扎一下......”
“不用,不用,你先送我去学校,我到学校周围买一点药膏涂涂就行。”听他口气温和,我大着胆子说:“其实,你刚才不用闯最后几秒红灯的.....”
“我哪闯红灯了!”他一下就扭过头,脸色狰狞,“是他们闯的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