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她》by纪朝歌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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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汝子柠接到许云溪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旅行团的大巴车前往目的地。
车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摇摇晃晃,不大的空间里散发着一股汽油和皮革交织在一起的古怪味道,让汝子柠头晕脑胀,说不出的难受。
她接起:“云溪,怎么了?”
许云溪兴奋地说:“啊啊啊柠柠,我们都被港大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寄过来了,在我这里,我帮你保管着。”
汝子柠喜出望外,晕糊糊的眼睛瞬间光亮了起来:“好,谢谢你云溪,我买了很多手信要送给你的,等着我。”
“好。”
挂断电话,子柠难掩开心,许云溪是她发小,两人从小玩到大,高考约好要考同一所大学,如今梦想实现了,子柠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未来的大学生活。
她幼时父母双亡,由膝下无儿无女的姑母养大,后来姑母因病过世,给她留下了一小笔的遗产,不仅足够用于大学期间的生活费与学杂费,还略有富余。
如今姑妈一走,她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从遗产中取出一小笔钱去闯荡世界,见识外面的天空。
子柠单手支着胳膊靠窗望向外面的风景,不知在什么时候,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被黑色笼罩了起来,天际之下,大巴车旁,一辆黑色的奔驰大G咻的一下擦身越过,并道在大巴车前方。
子柠多看了眼,大G的车尾挂着粤港澳三地车牌。
估计是自驾游来玩的吧。
羡慕。
可惜她还没有驾照,又没有车,不然她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之后报了一个临时团,坐旅游大巴前往目的地。
网上说这里有一个天然的磅礴瀑布,子柠搜过相关图片,瀑布纷纷扬扬,从翠绿的山峦蜿蜒而下,景色绝美。奈何这片区域尚未开发,群山环伺,没有车的她只能跟随旅行团一起来。
导游拿着麦克风站在车前头说着什么,子柠没有听清,只知道不一会儿后车停了下来。
从前门上来了一伙人。
子柠瞬间打起精神,因为上来的这几人不由分说就开始没收大家的手机,她不过是一瞬间愣神手机就被抢走了。
车内愕然,受惊的游客们纷纷聚在一团,警惕地瞪大眼睛。子柠端坐着身影不动,默默打量着这群不法之徒。
他们一共六个人,皆用黑色面罩遮脸,为首一人手拿砍刀站在车门前堵着,其余的则是守在了车头和车尾两处,分工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行事。
导游接着介绍起了他的特产,得意忘形地在过道里走了一圈,恶声恶气地要求每个人都要买,按人头算,带上婴儿和小孩每个人都要买足五万块,不买达标就不让下车。
如此典型的强买强卖,车尾方向一名年轻的男孩扯着脖子喊:“你们这是犯法,是抢劫,我要报警!”
导游冷哼一声,从司机座位下面抽出了一把钢刀来到说话的年轻的男孩旁边,用刀背戳了戳他的腰,旁边几名女性游客见状吓到抱头惊声尖叫,子柠面色从容,双手却忍不住揪住了自己的裤腿。
导游狞笑着说:“以前也有一个人说要报警,后来他就被车撞死了,你想要跟他作伴吗?”
年轻男孩气的脖子通红,为首的歹徒见状,直接一脚将他踹在了地上,随后强硬地按着他的手让他付了款。
见状,原本忿狠的游客都纷纷闭上了嘴,歹徒开始逐一搜刮财物,来到子柠面前的时候,她非常配合地给了钱。
识时务者为俊杰,硬抗硬没有好下场,冷静的子柠,把目光下移到自己放置在脚边的随身背包,这里头有她自保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抓紧了背包带子。
游客沉默着破财挡灾,奈何一番掠夺之后,这些歹徒依然没有走,车子继续向前行驶,大家都是待宰羔羊,没人主动问车子驶向哪里。
收获满满的歹徒凑在一起,兴奋地数着钞票,趁此机会,子柠快速地扫了眼车内,坐她旁边的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见到来势汹汹且个个都手持凶器的恶徒,孩子哇哇哭了起来,她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巴不让他哭出声音。
隐忍的闷哭声在车内逐渐膨胀,遮盖住了细微的交涉语,子柠仰靠后背听了一耳朵,抢夺方向盘这个词从她的耳中猛地略过,她一惊,几个男人已冲了过去与车上的歹徒扭打在一起,混乱间车身晃动不止,刹车声也在不断地咆哮着.
子柠赶紧站起身来握紧把手,结果霎那间天旋地转,车厢内的东西上下颠倒,行李箱和水杯之类的东西哐哐砸向四周,把车窗都砸出了明晃晃的大洞,子柠被这股翻滚的力量给甩了出去,道路两侧皆是密林崖壁,她从这里一路滚落下了山,双耳嗡嗡作响,不断紧接的满眼金星在她停顿之后才慢慢消失。
遮天蔽日的密林遮挡住了子柠的视线,她挣扎着爬起身,整个人的血液像是在倒流一样,头晕眼花,还耳鸣。
“好痛啊。”子柠捂着额头,保持原样又躺了会儿,感觉好些了才睁眼查看自己的情况,除了登山服被划破了数道口子外身上没有其余外伤,算是劫后余生,她松了一大口气,抱紧了自己的背包。
幸好包包没有被弄丢,不幸中的万幸。
没想到,她的高中毕业之旅会以这样离奇的方式结束。
子柠脚踩枯枝烂叶,一手抓着地上的藤蔓朝山坡往上走,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与她一起被甩落至此,遗憾的是,回应她的只有幽深静谧的树丛,看上去了无人迹,张眼望向远方也毫无方才大巴车的踪影,只有凄凉阴森的雨林与她作伴。
遇到这种事本应报警,但她的手机在刚才被没收,如今完全没得联系。
轰隆隆--
涯际传来闷雷声,像是要砸破大地一样。子柠快步从斜坡往下走,南北向的河流从林尽头蜿蜒到子柠的脚边,暴涨的河水汹涌而来将枯木全都一泄而尽,如此情景,说明河流的上游已经开始下起大暴雨了。
继续呆在这里不是明智选择,子柠四下看看,半山坡上隐约可见几处茅草顶的土泥房,估计是年代久远的破落村户。
子柠试着攀爬上去,幸好她体质不差,在来此之前,她已独自去了三个国家游玩,练出一身自保的本事。
拨开草屋门前的茅草,入目之处,皆是破败的泥砖墙,四周用腐蚀的木头柱子在摇摇欲坠地支撑着,抬头看,破漏的顶棚仅能勉强避雨,不难猜出里面肯定四面漏风,可眼下除了这处能落脚,周遭皆是深不见底的茂密雨林。
子柠没得选,只能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钻进屋内,内里的木头家具都被腐蚀的差不多了,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
她在窗户对面的墙角坐下了下来,翻找起自己的随身背包想要找到可以和外界联络的东西。
没有。
她只能等待其余人来救她。
天色渐深,雨声开始哗哗不停,茅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怕黑的子柠一夜不敢闭眼,缩在墙角坐着保全体力,好不容易熬到清早,她立马出去探查情况,发现河水暴涨,直接淹到了河岸上,她站在悬前往下看,一块巨大的河石与岸边接壤,中间的缝隙竟卡住了一个年轻男人。
他漂浮在水面上,浑身湿透,枯枝落叶黏在他的上身,双目紧闭,嘴唇泛白。
子柠从包里拿出攀岩绳索垂下来到河岸边缘,用地上的树枝试探性地勾了勾男人的衣袖,没有反应。她怔怔地看着,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震惊,瞧见河水有点下降的趋势,她用绳索圈住自己的腰身,将另一头绑在大树干上,然后迈入水中,双手把住男人的肩膀,拼尽全力将他拖上岸。
子柠拍着男人的脸颊: “哎、哎,你醒醒。”
他毫无反应,子柠见状干脆用力在他的手肘内侧掐了一把,把他都掐出红印了却还是一动不动。
不、不会是已经死了吧?子柠双肩不停地打着颤抖,渗出一身冷汗,紧张到心跳如鼓。
她俯下身,把耳朵贴紧了男人的前胸去听他的心脏跳动,接着又用手去触摸他的颈动脉,淡凉的触感中传来他微弱的脉搏。
还活着!万幸,万幸。
估计没有溺水只是晕了过去。
子柠松如释重负,累的不行趴坐在地上喘息着,开始打量起男人来。
他高大健壮,湿漉漉的发丝黏在他的眉梢,肩宽腰窄,浑身都是结实的肌肉,穿着一套黑色的冲锋衣,湿水后的衣服紧密贴合在他的身上,勾勒出雄健的线条。
子柠并不懂行医救人,她只学习过一丁点急救知识为自己的独自旅游做准备。况且,她尚不知此人是否与旅游大巴上的抢劫人士是一伙的。
人命关天,救肯定还是要救的,但万一他真的跟那些人是一伙的怎么办?到时候他醒了岂不是引狼入室?
子柠迟疑会儿,仔细回忆在车上时的情景,那些人的身影里面似乎没有像他这般强壮的。
天空又开始飘飘零零地下起了小雨,河水也有上涨的趋势。子柠折过身,拿起那条绳索将男人的腰部紧紧绑住,随后自己绕行上到山坡处,利用转轮的牵引力,把他拖上了上来。
过程中难免磕磕碰碰。
男人的冲锋衣被划破了数道口子,外露的皮肤隐隐渗出血丝。
子柠默默在心中说了句抱歉,他实在是太重了,要不是这样根本没办法将他救起。
她拖着男人进到茅草房时,体力全数耗尽,被雨水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子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歇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越来越大子柠才半坐起身,看了看依然双眼紧闭的男人后,背过他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转而从包里拿出一条白色长裙换上。
幸好随身背包里还备有一套衣服,不然在这样的雨天,穿着湿透的衣服呆着身体一定受不住。
只不过--
她有衣服可以换,可这个男人怎么办?
眼下,她被困在这个地方,没有通讯,漫天暴雨,凭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只能等其他人来救援。
旅游团失事翻车,她作为其中一员,失踪了肯定会有人找,这一点不用担心。
她害怕的是。
不知道救援队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找到她,以及这位男士能否撑到他们的到来?
天色暗了,暴雨开始倾盆而下,雨水打在草房顶上发出轰轰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塌掉。
昏迷中的男人呼吸低迷,子柠甚至都看不出他有没有胸腔起伏。她实在是怕极了这位仁兄会死在这里。
隔着衣物,她摸了摸他的裤子口袋,有一块突突的,子柠心一喜,以为是他的手机,结果伸手进去掏出来,却是奔驰的车钥匙。
子柠的脑海突然闪现那辆三地车牌的奔驰大G,又结合男人腕上戴着的江诗丹顿,百万级豪车加名表配身,大概率是哪家的富二代少爷吧。
都这么有钱了,估计也看不上强买强卖的买卖。
子柠微微放下了心,就是不知他为什么也流落到跟她一样的境地。
哎。
子柠把钥匙重新塞进他的裤兜。
肌肤接触之时,男人的体温很冷,子柠不知是因为他的衣服湿了还是因为他已经死了。
她再次匍匐在他的前胸。
虽然微弱,但有心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明显他现在处于失温状态,子柠皱紧眉心,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打火机,又拿来房内不知放了多少年的破烂木头凳子架起来,用打火机点着,燃起火光。
虽然这点柴火燃烧不了多久,但起码能给予一丁点的温暖。
子柠三下五除二把男人上身的冲锋衣脱了下来架在火上打算烤干,至于他的下半身,子柠没动手,毕竟男女有别。
没有了衣服的遮掩,男人的胸肌便显得尤为惹眼,他的肤色不算很白,一道长长的刺青从他的左手手臂延伸到了后脖颈。
子柠没功夫欣赏好身材,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让这位男士活下去,千万不要死在这里,她不想和尸体呆在一起。
火堆传来阵阵余温,子柠握着男人的手给他取暖,又时不时探查他身上其余地方的温度。
没有变化,毫无变化。
“怎么办?”子柠无助地自言自语,再这样下去他会冷死在这里。
于是她半躺下来,额头与男人的胳膊平行,就着他的姿势抱住了他,白皙的胳膊环抱住男人的胸膛,企图用她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
许是突如其来的温暖会让人震撼,又或许是求生的念头太热烈,总之,在子柠抱住他之后,男人竟紧紧地反抱住了她的腰,半侧身子伏了过来,压迫性的力道让子柠差点喘不过气。
他很强壮,如果站起来的话估计会比她还要高一个头,不仅如此他还一身都是硬肉,强壮的二头肌彰显出他霸道的力量,环住她的时候手劲很大。
如坠冰窟的祁洲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控制不住地去接近,去拥抱,即便跳跃的火焰隐隐将他燃烧,他也没有放手。
他无意识时间到底流逝了多久,混沌的迷蒙渐渐散去,鼻尖不断涌入淡雅的发香,似乎有人在抱着他,他很想睁开眼睛看看,但回应他的始终是黑色迷雾。
折腾这么久其实子柠也很累,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疲惫之下,男人宽厚的胸膛像是雨夜中的避风港,她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窝在他的怀里闭上了眼,侧脸贴在他的前胸与他相互取暖。
待子柠醒来时,火堆早就熄灭了,湿冷的风从门口灌入,吹走了她的瞌睡虫。
昏迷状态中的男人依旧抱着她,甚至一条手臂还垫在她的脑袋下,子柠微微一怔,难怪她会睡得这么沉,两人的衣服都已经干了,子柠推开压在她小腹上的男人手臂,起身离开温暖的怀抱,冷风拂过,子柠摩挲着自己的双肩发瑟。
她探头往屋外看去。
天色沉沉,乌云密布,叫人完全分不清什么时辰,不知道是不是入夜的前兆。
子柠拿出压缩饼干吃了一口,后脑靠墙而坐,平复头晕的感觉。包里还有几支她买来备用的葡萄糖,因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得救,她只敢喝掉半瓶,剩下半瓶,她挤进了躺地上那男人的嘴巴里。
起码也得让他活下去不是?
说实在的,子柠很怕黑,很怕很怕。昨晚她呆在在这里一夜没睡,听着屋外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嘶鸣声。
如今,她和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男人呆在一起,对抗黑暗的勇气似乎恍然冒出不少,虽然她依旧被吓得毫无睡意,却没有昨晚心慌慌的感觉。
子柠后背依靠着墙壁,慢慢躺了下来,双手环胸抱住自己,下过雨之后的雨林气温很冷很冷,风从房子的缝隙中不断渗入,嘘嘘的风声宛若夜间哭泣的女鬼一般,幽怨又深长。
房内一片黑暗,子柠睁大了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她试着看能不能把男人叫醒给她作伴。
长指刚触及到他的皮肤,子柠就被吓得把手收了回来。
这体温,高的离谱!
她赶紧抹黑掏出打火机试着将火引着,但柴尽火枯,已无任何可以点燃的可能。
子柠点着打火机朝屋子的更里面走去,她记得这里还有两个内室,只不过房梁塌了待不了人所以先前并没有进去。她抹黑从里面拖出一截腐朽湿润的木梁,用压缩饼干的包装袋作为引火物,将火点着。
摇曳的火光映衬着男人脸上不自然的红润,子柠把手伸到他的额头。
坏了,发烧了。
这里连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退烧药了,子柠犯起了难,觉得心好累,不自禁叹息一口,接着拿出他尚未干透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擦拭一番,给他物理降温。
此番操作可谓是冰火两重天,时冷时热的祁洲皱紧眉头,犹如行走在绝路上的人忽然看到自己的面前出现一座桥,他拼命跑过去,结果下桥的时候桥忽然断了。
他一下惊醒。
沉重的眼帘微微抬起,入目是一道仙气婀娜的身影。
娇小的女孩侧坐在火堆旁,白裙黑发,火光闪烁照耀在她的侧脸为她抹上一层暖色,站起身时,她身姿曼妙,步态轻盈,隐隐没入火焰尾巴的黑暗中。
刚才抱着他的人是她么?
尚未得出头绪,祁洲控制不住闭上了眼。
子柠整夜不敢阖眸,一直重复着给他降温的动作,一次又一次,男人健硕的肌肉都被擦红了,红痕从脖颈一路蔓延至到腰侧,不知过了多久,当子柠再次触摸他的额头的时候,他的体温才恢复如常。
原本以为没大碍了,终于可以稍作歇息。结果次日男人再次烧了起来,子柠趁外面没有下雨拿着自己的水杯出去,从河流边缘接了一点水上来,挑起他散落的刘海,用湿了的布给他敷额头。
除了这样做,她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她也很绝望,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他。
压缩饼干已经被她吃的只剩最后一包,葡萄糖也只剩最后两支了。
又是一天晚上。
祁洲很热,很热,好像有一团热气围绕在他的周遭,不管他怎么用力挣脱都无济于事,热浪如影随形,他挣扎着想要冲破出来,突然间,冰凉的触感猛地渗入,宛如在他漫无边际的迷雾中捶出了一道见光的窟窿。
子柠把被体温熨热的手巾收起打算去洗洗,刚站起身,下垂的左手猛地被人抓住。她吓一跳,赶紧回身看去,躺在地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抓紧了她的手,潋滟眸光浮现她的倒影。
“不要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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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捡到猛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