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层翻卷,寂寥空阔,远处群山连绵起伏,山下的草地上有成群的牛羊。
离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小镇中人不多,比不上东边的城镇繁华。
青竹很喜欢这里,没有喧嚣扰攘,镇中车马悠悠,每个人都在平凡而充实地活着。
阿瑶租下了一间破落的小屋,还带了个院子。
问过青竹的意思后,阿瑶大致明白了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居所。于是将材料采购完后,她开始修缮屋顶,粉饰发黄的墙面,并布置屋中的器具。
虽修养了三年,不像之前风一吹就会倒下,青竹的身体却还是不如常人强健。柔弱的他只好负责种菜养花,烧饭做菜,缝补衣物等。
旅途中阿瑶干过不少劫富济贫的勾当,积攒下不少钱财。起初青竹还会因心生不忍而劝说,可阿瑶却我行我素。
阿瑶毫不在意地说道:“认识你之前,我就是以此为生的,并无其它生财之道。”
青竹沉默了。虽说阿瑶只是劫财,并不伤人,他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也渐渐明白,阿瑶生性执拗,并不会因他的三言两语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所幸现在他们来到了这个安宁平和的小镇,镇中也不像是有什么富户,青竹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了看眼前温馨舒适的小屋,他再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阿瑶在家中习武练剑,青竹则忙着读书画画。
有时候两人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青竹会给阿瑶读一些书上的故事,阿瑶也会给他说一些江湖中的传闻。
聊着聊着,两人甚至会聊起自己的过去。
青竹过往的人生苍白而惨痛,他本以为阿瑶这样的人,过的定是潇洒恣意的日子。
阿瑶眯了眯眼,“潇洒恣意?”
青竹心中有了不妙的预感。
阿瑶继续道:“刚开始的确是这样。年少时父母执意要将我嫁给一个书生,他满口之乎者也,浑身酸腐之气令人厌烦,家世却相当不错。”
“抗拒无果后,我连夜逃离了家中。因我自小便爱舞枪弄剑,身手还算可以,所以流落江湖时也没吃什么大苦头,后来落草为寇,过的更是自在舒心……”
那些刀光剑影惊心动魄的往事吸引了青竹,也让他彻底明白,阿瑶并非良善之辈。
当然,她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这个曾为草莽的姑娘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可以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谁料世事无常,人这一生总会遇上些意料之外的事。”
青竹忍不住追问,“发生了什么?”
“我的生命中曾有过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就是我的姐姐。”
“她自小饱读诗书,性格温婉柔善,出嫁后更是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对夫君百般体贴。”
青竹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
“这样善良美好的人,却并没有得到命运的垂怜。她遇人不淑,看似儒雅谦和的夫君,实则私底下尽干些猪狗不如之事。”
“当我听闻此事,匆忙赶去时,却未来得及见上姐姐最后一面。”
青竹屏住了呼吸。
“你知道吗?那水很浅很浅,”阿瑶用手比划了一下,“只要她——”
她一下子止住了声音,什么也不说了。
阿瑶的眼底有一层寒意,青竹一时间有些害怕。可他还是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阿瑶的声音如三年前雪夜的风一样冷,“我就给她报了仇。父母虽活着,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
青竹发自内心地为阿瑶感到难过,他笨拙地安慰着眼前的姑娘,“阿瑶,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明明想说些更体贴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瑶很快从不快的情绪中脱离,一下子笑出了声,语气中有几分亲昵和调侃,“一直陪着我?你又不是我的谁,怎么一直陪着我呢?”
青竹涨红了脸。
阿瑶认真地看着他,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青竹,我们成亲吧!”
青竹心中羞怯,慌张不已。
三年前在祠堂的那个雪夜,他曾梦见自己和小怜身穿红衣。
那时他天真寂寞,偶然间见到个对他稍微释放出一些善意的可爱姑娘,便觉怦然心动。
后来,他也做过类似的梦。梦中红烛高烧,他和另一人执手相对。
看不清那张脸,只知道她不是小怜。青竹一度以为那是阿瑶,两者倒的确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差别。
那些梦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惶恐。
今日听到阿瑶的话,青竹的心就那么离奇地安定了下来。
阿瑶是个果断的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做事便雷厉风行。
她很快便带着青竹去镇上定做嫁衣,采买婚礼所需之物,不多时两人手上便多了一堆东西。
因两人皆无父母亲人,所以商议过后,便决定简简单单地办一场即可。
前方出现了个卖糖葫芦的小贩,阴沉的冬日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这鲜亮的颜色一下子吸引了青竹的眼球。
“你先在这等着。”注意到青竹的神色后,阿瑶笑着说道。
将手中之物放置在青竹脚下后,她向小贩所在之处跑去。青竹乖巧地在原地等待。
说不上来为什么,青竹总感觉有另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如芒在背,令人不安。
他回头去看,从来往的人群中似乎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青竹猛地一抖,手中之物落了一地。
“小竹?”
听到阿瑶的声音后,青竹猛然回神。
“怎么了?”阿瑶将冰糖葫芦递了过来,关切地开口问道。
青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阿瑶,我好像、好像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