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园玉润番外篇 第19章 十八·浴火重生

艄公手脚利索，将那团身影半拖半拽到画舫船舷，乐悠悠与龙玉伸手帮忙，三人合力，抬着落水之人入得画舫内厢。

“唉，这小姑娘顶多也就十一二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真是造孽呀！”乐悠悠给平躺在卧榻上的那人理了理紊乱的发丝，虽说此刻她面色苍白，昏睡不醒，但依稀看得出相貌生得不俗，稚气未脱。

“小姑娘，你一定要活过来。”见这生得瘦弱的小姑娘肚腹处鼓鼓，显然是已经呛了不少湖水，乐悠悠当即双手交叠，按在小姑娘的肚腹，用力按压急救。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手法不对，乐悠悠按得满头大汗，小姑娘却是毫无反应。

“悠悠，他不是小姑娘，我来吧。”探指探过那人的脉搏，龙玉扶起那人，解开那人上身的衣袍，拍在那人的后背，用一根银匙撬开他紧闭的牙关，让他吐出口中的杂物，待得那人张口呕出些许污秽后，取下银匙，龙玉拎起那人，头上脚下，腰腹靠在卧榻的边沿，疾点他后背的各处要穴，助他迅速吐出肚腹中的湖水。

“怎么就不是小姑娘了？”对于龙玉此举，乐悠悠没有芥蒂，他是医生，救死扶伤实属本职，自己从来没有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迂腐观念，只是龙玉的动作过快，乐悠悠不及反应，待见那人裸?露的上身，乐悠悠不禁心惊肉跳：本是细嫩白皙的身上，鞭痕累累，新伤旧痕，狰狞遍布，触目惊心，十一二岁的小孩压根就没发育，胸部平平，难辨雌雄。

所幸龙玉救治得当，那人张口，哇哇呕出一大滩积水后，俊秀的脸庞渐渐恢复了几许生气。

“唉，想来，这是哪家逃出的小倌？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确实好看，可惜了。”擦拭周身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入得内厢，纵是已然麻木不仁的艄公得见那人的惨状，亦是止不住叹了口气。

“小倌？”乐悠悠愕然。

“是啊，贵人们的嗜好，咱们这些粗人不懂，唉。”艄公递上适才自己在船尾换衣服的时候，熬好的一碗热腾腾的姜汁与烧好的热水、木盆等物，搁在卧榻一侧，俯身道了声谢，接过乐悠悠给的赏银，识趣地退下，继续掌舵。

“别打我，我听话。”那人双目紧闭，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唉，真可怜。”乐悠悠缓过神来，拧干棉巾，给少年擦拭着身体。

“他可以喝姜汁吗？”眼见乐悠悠就要褪下少年的裤子擦拭，龙玉抬手拦过，接手此事，乐悠悠一愣，随即赧然，转过头去，问着龙玉。

“现下不能，待他醒来，喂他喝点热水。”查看少年的双腿、臀部及要害之处，龙玉不由眉间紧锁。

“乐之，我们回去吧，这里也不方便救治。”乐悠悠起身，收捡着出行携带的各类物什，翻出一件龙玉的衣袍，侧首递给龙玉。

“好。”给那少年裹上衣袍，龙玉抱起少年，颔首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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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吹落一地枯叶，几场秋雨之后，气温骤降，晨起时，还能看见附着于屋檐瓦片一层薄薄的秋霜，火红的枫叶迎风招展，喻示着秋季正式到来。

秋高气爽，趁着这几天阳光晴好，乐悠悠将前些时日药膳店不慎受潮的一些药草用笸萝摊开，放在空敞的后院晾晒。

给笸萝中已经晒干的药草翻了个面，晾晒另一面，抬手擦了擦额间溢出的汗，乐悠悠起身，自石桌旁落座，给自己斟了杯凉茶润喉，稍稍休憩一下。

乐悠悠对面的一人一猫两两相望，妙妙偏着脑袋观察了片刻，伸出舌头，舔了舔少年的脸庞。瘦削的身影抖颤，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眼中惧色颇深。

“别怕，它不咬人，它这是喜欢你的意思。”

“真的…吗？”好像不小心踩到地上笸萝的边框，少年急忙挪开脚步，怯怯地回问。

“真的，你看，你这样摸摸它的脑袋，它很喜欢的。”乐悠悠搁下茶盅，唤着妙妙近前，揉着妙妙的脑袋，做着示范。

“好软和。”少年迟疑地伸出右手，学着乐悠悠的样子，轻轻抚着妙妙。

“你叫什么名字？能和我说说吗？”斟满一盅凉茶递给少年，乐悠悠问着少年的姓名。

“小…小青。”双手接过茶盅，少年垂首，声若蚊呐。

“啥？”他居然是小青？可小青不是个美女吗？他们同名同姓吗？乐悠悠顿觉不可思议。

“恩人，我叫小青。”以为乐悠悠没听清，少年又说了一遍。

“唤我姐姐就行。”嗯，这名字的重名率确实很高，这孩子还是这么怯懦胆小。那些个人渣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怜惜小青先前的非人遭遇，乐悠悠柔声回着。

“我…可以吗？”小青偷偷瞄了一眼乐悠悠的神情，不敢置信。

“当然可以了，妙妙，你说，是不是？”乐悠悠笃定地点了点头。

“喵呜！”妙妙亦是大力点头，表示赞同。

“姐…姐。”捧着那盅茶，小青低低地唤了一声。

“哎，好。小青，你多大了？”乐悠悠抬手轻拉小青的衣袖，想让他落座，小青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十六。”

“哦，我还以为你才十一二岁呢。”乐悠悠了然地松手，并没有再强求：唉，这孩子瘦得皮包骨，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小很多，我还以为他顶多只有十一二岁，居然都有十六了。算了，慢慢来。相比前些时日，小青已经进步了不少。刚救他回来的那阵子，他总是蜷缩在角落里，不言不语，任谁靠近，都吓得瑟瑟发抖，埋首低泣。现在他的伤已经将养好了大半，终究还是少年心性，前几日，就悄悄躲在房门后面，看着乐悠悠与龙玉在居所奔走忙碌，今日，更是慢慢挪着迈出房门，在后院与妙妙玩耍。

“姐姐，我帮你吧。”休息了小半会，乐悠悠蹲身，继续翻晒着笸萝内的药草，小青默默看了少顷，喝完那盅凉茶，小青鼓足勇气，说出自己的意愿。

“你会这些吗？”挑拣出药草中随风刮落的几片枯叶，乐悠悠随口回道。

“我…不会。”小青羞愧地低头，双手牢牢攥着衣袍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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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很简单的，我教你。”乐悠悠向小青招了招手，让他近前几步。

“嗯，谢谢姐姐。”小青乖巧地应了声，依言蹲在乐悠悠的身侧，用心学习。

“乖。”这孩子甚是聪慧，不消片刻，就能分辨出十来种简单的药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乐悠悠由衷地夸赞着小青。

“小青，你可识字？”劳作完毕，乐悠悠右手揉着酸涩的颈椎，艰难地挪着蹲麻的双腿。

“幼时习过一些的，后来，家逢变故，就…”小青见状，小心翼翼地扯着乐悠悠的衣袖，想要扶着乐悠悠行走，但还是有些胆怯。

“那好，过些日子，待你把伤彻底养好，就去学堂上学吧。”嗯，我料想不错，这孩子言谈举止有些底蕴，不似那些个不曾习文断字的粗鲁文盲，已经被耽搁了好些年，好在还年轻，还可以继续学业，不要踏上我的老路。往事如烟，说多了都是泪，家境困难，懵懂的年岁就被自以为是消息闭塞不通满心盘算着让自己早些毕业的父母做主填了志愿，还以为毕业可以包分配赶紧去工作赚钱。

熟料，毕业就是失业，成绩优秀最终却是被迫中断学业早早踏入社会，没人当时年十七周岁都不到的自己是个孩子，无数次的吃亏上当碰壁，被人当成讥讽的笑话，背地里议论自己是因为不好好学习才会出来打工，自己就是活该之类的风凉话，饱受冷嘲热讽，看透世情冷暖。左手捶着隐隐作痛的老腰，乐悠悠心下唏嘘不已：唉，当真是老咯，不中用了，刚刚起得猛了，脑袋瓜子嗡嗡作响，眼前全是漆黑一片，颈椎隐隐开始发难，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不过就是蹲地久了点，我居然感觉老骨头都快散架了，都是年少时啥都不懂，满心思傻乎乎地为资本家拼尽全力打拼，以为他们会厚待自己，呵呵，结果就是：钱是老板的，落下一身病痛被折磨的是自己，完全不懂养生埋下的祸患，现在全都找上门来，正应了那句话：秋后算账，一个不漏。

“姐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一定改，求求你…不要送我走。”闻听乐悠悠此言，小青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地，重重磕首，泪水涟涟。

“唉，你先起来。”这孩子闹得又是哪出？忍着周身的不适，乐悠悠俯身拉起频频叩头的小青，只觉血管突突直跳，心脏处的血液全都涌上了双眼与头部，切身体会到那些个辅导孩子作业时家长们的心境。

“我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多读些书，不能虚度光阴，我是送你去读书，不是要遗弃你。”缓了缓神，乐悠悠耐心地与小青解释自己这般的缘由。

“姐姐，小青害怕，小青不想去。”耳畔仿佛还能听见那些个恶人肆意胡为时的浪?笑，粗壮的皮鞭抽在身上的火辣，还有滚烫的烛泪滴落皮肉时的剧痛，小青止不住阖身抖颤。

“那这样，姐姐给你请个夫子，来咱们这里教习你，如何？”好吧，这孩子的应激反应还是很严重，人多的地方确实不合适，乐悠悠换了个提议。

“不要，小青害怕。”小青无意识地摇首，拒绝陌生人的接近。

“唉，算了，那如果你不嫌弃，姐姐教你，你意下如何？”也罢，就当我收了个徒弟吧，

虽然我这师父的水平也不咋地，但好歹还能让这孩子学点有用的东西，乐悠悠轻拍小青后的背安慰着。

“好。”这次，小青不再抗拒，点了点头。

“那可先说好，我教习的时候是很严厉的，你要是做得不对，我可是不会留情的。”丑话说前头，我这人脾气不好，要求很高，但是自古严师才能出高徒，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一番寒彻骨，又怎会有卓越成就？

“嗯，姐姐放心，小青很听话的。”姐姐真是活神仙下凡，她不仅救了我，还收我为徒，没有瞧不起我这堕入风月之地，满身污浊不堪之人，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嗯，那你先和妙妙玩会，我去做饭了。”了却一桩心事，完全缓过神的乐悠悠叮嘱了小青几句关于药草翻晒的注意事项，前往灶房准备午饭。

“好的，姐姐。”小青应着，依着之前乐悠悠的指点，认真地翻晒着笸萝内的药草。

那些个人渣都得下油锅，这还是个孩子啊，真是造孽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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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十八·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