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斋·凉秋诡事录 第30章 百果宴

乔苑珠猜得没错，这灵虫就是认主，尤其要靠气味认主，突然间换了主人，气味大变样，定然是要闹的。

徐枳也犯了难。

最初他养闲闲和无拘的时候，为了让两只灵虫快速认他做主人，它们的小窝是他用自己的旧衣服裁了做的。

贴身的衣物，柔软舒适，气味浓郁醇厚，可以快速让灵虫识别，进而认主，眼下乔苑珠要，闲闲又在闹，给是不给呢？

“还有还有，上回忘了问了，闲闲是公是母？是否需要交朋友呢？若是需要交朋友，应该上哪里去找它的同类？”

“若是交了朋友，闲闲喜欢上对方了呢？两只小虫有了宝宝该如何是好？我还不会接生。”

徐枳也被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他暗想，乔苑珠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转而又想，或许她是个极有耐心又心肠软的，不然一只小虫实在不必如此慎重，许多灵虫神兽，降服起来无非就是一个熬字。

他耐着性子，捏诀将一应事项都与她好好讲清楚，又与常茂吩咐：“你去准备一些府里边备着的吃食用物，给乔娘子送过去，另外闲闲眼下还没熟悉乔娘子的味道，不肯睡，你再将无拘现在的小窝也送过去让乔娘子做个过渡。”

“那我只能再裁一块儿您的旧衣给无拘做窝了。”常茂道。

“还有一个事儿！”常茂突然提高了音量。

“何事？”徐枳也问。

“世子您知道乔娘子住哪儿吗？”常茂问。

“……”

-

皇后今日的百果宴摆在花园里。

园子里摆了几十张小圆桌，摆放位置极为讲究，每两张桌子之间相隔不超过五步，要方便大家说话，每张小圆桌都要由缤纷艳丽的花团簇拥着，花团不能过人高，还要高低错落，同样品种的花团之间要有间隔。

桌上凡能摆上来的，需得是朝贡国刚奉进京来的最鲜的果子，每张桌子上的果子皆不能重复。

皇后又命人在四周挂了薄纱帘，风一吹动，纱帘翩然若下凡仙子，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洒下来，整座花园像极了仙境。

徐枳也还未到园子，就已经听到园子里头的热闹气氛。

皇帝后宫不丰，除了皇后，还有个武贵妃，孩子只得了太子一个。皇后原本就是喜热闹的，待人尤为亲和，每次宫中宴集，前朝后宫叫得上号叫不上号的贵女贵公子都会收到帖子，这次显然也没例外。

一脚踏进园子，徐枳也料想的繁花锦簇倒想少了。席间无论男女，皆是盛装打扮，连围着座首闹得不可开交的阿萝都难得脱了道袍，换了郡主打扮，黄白相间的裙子，阳光底下上蹿下跳像只雀。

“姨母，母亲。”徐枳也笑着朝座首去。

首座上皇后端坐在中间，雍容华贵，两侧是礼王妃和阿萝，礼王妃喜简，今日也着素衫，首饰也未佩戴多，见他过来，笑着对他颔首。

今日他着的是烟紫盘领袍，犀牛角并着玉石镶嵌銙带，长身玉立，引得一众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阿也来了，快过来坐。”皇后笑着朝他招手，那笑容和煦，不输日光。

“阿兄你来了！”阿萝率先跑过去拉徐枳也。

她没理睬常茂，因着她早晨进宫的时候，想让常茂与她一道去她姨母处，常茂婉拒了，说是世子那边有要事要他等着，等他处理完了快马加鞭地过去寻她。

然而常茂说谎了，其实这也是他的苦衷，他不能在女人堆中待太久，太久了会起疹子，过一会儿脸就会肿得像猪头，荆从说他是命犯女人煞，女人会令他倒霉。

“快来帮我看看，姨母拿给我一堆首饰要我选，我从早晨选到现在，眼睛也花了，脖子也酸了，也选不出来。”阿萝丧气地歪了歪头，俏皮无比。

徐枳也打眼一望，太阳光照到珠子上闪出的光，一个不慎晃了他的眼，端盘子的宫人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说没事。

瞧来瞧去都是些样式华丽繁复的，虽形状各异，风格却异曲同工，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可阿萝还眼巴巴的看着，许是看出来他想敷衍她，阿萝一个眼风过去，徐枳也只好将就着。

他左右翻看，终于看到一根珠钗，钗身如同两根藤蔓，交缠而上，其上还有仿古木的暗纹，钗头是白玉石雕刻的荷叶，上头有大小不一的珍珠扮作露珠，栩栩如生，造型虽繁复了些，到底颜色素净，比不得乔苑珠那根……徐枳也想到此处手抖了一抖，今日真是撞邪了不成？

阿萝见他奇怪，道：“阿兄？干嘛呢？青天白日见鬼了？”

徐枳也啧她一声，递出去手中的簪子，道：“这个吧。”

阿萝却皱起了眉：“姨母！阿娘！你们看，阿兄他敷衍我！”

徐枳也白了她一眼，他算是着了她的道了，打小他就摸不准阿萝的喜好，今日为何要帮她挑？

他正要给阿萝头上一记爆栗，不防阿萝拿起一对兽珠玛瑙镯子，笑眯眯地跑去跟皇后讨要：“还是这个最好看，姨母，阿萝就要这个！”

“好，只选一个算什么，多挑一些。”皇后摸着阿萝的头，满眼是宠溺。

“阿姐，莫要太惯着她了，你看她，性子越发皮了。”礼王妃道。

徐枳也手中拿着珠钗，默了默，也走过去：“姨母，也赏我一个如何？”

众人皆是惊奇，女人的玩意儿，徐枳也是惯来不关心的。

“阿也要，拿去便是，只是女人家的玩意儿，阿也拿去做什么？莫不是心悦哪家的小娘子了？”皇后掩唇笑着，仿佛勘破了什么。

席间有女闻言一动，手中的帕子也攥紧了些。

“阿也，有这回事？”礼王妃先是惊讶，后来又有点失落。

她今日见着常茂从别院回来，别院是章相送给徐枳也的，徐枳也忙于玄都观的事务，寻常也不常过去，近日却连续好几日都待在那边。虽说是因着明月仙居出了事，早出晚归怕扰了家里人清静才住过去的，但是她直觉，别院里头有女子。

想到此处她有些难受，孩子长大了，凡事都要瞒着她了，莫不是她平日太过严厉将孩子吓着了，才不愿意同她这个阿娘说？若真是如此，她日后知道是哪家小娘子惹了阿也欢心，她也要待那小娘子温柔和善些。

阿萝闻言正要开口，被徐枳也一把捂住。

“哪儿能啊，我若是有心悦之人，定第一个告知姨母和阿娘。”徐枳也道。

“那是拿来做什么？”皇后问。

徐枳也张口就来：“最近有只妖物，专门喜欢这些个名贵的金银首饰，我讨一件做法，收了那妖物！”

阿萝听了都要翻白眼，胡乱编排也要打打草稿好不好！

不远处攥紧帕子的手也松了。

-

百果宴不仅是尝百果，贵女公子哥儿们难得聚在一起，吟诗作对，调丝弄竹，侍弄才情。

日光温煦，一番茶话罢，众人皆被晒的暖洋洋，有些懒懒地靠在桌旁。

王箬笙款款起身，朝皇后福礼，道：“娘娘，这百果难得，光是果腹实在可惜，恰好今日天公也作美，不若我们大家一起，就用这百果来玩个游戏。”

众人一听有游戏，顿时困倦散了些。

皇后见状也来了兴致，问她：“好，你有什么好主意？”

“娘娘，笙儿愚钝，胡乱想的，您且听一听是否可行。”王箬笙将与帝王家相处的边界感把握得极好，“我们一众人围坐成一个圈，头一个人尝一口果子，用一个字或一个词形容尝到的味道，右手侧的人便根据这个字词引经据典，吟诗一句，若是暂时想不起来诗句，便指定一人替他，两次想不起来，便出局。”

她话还没说完，便有人说有趣，一传二，二传三，众人都觉得好，夸王箬笙秀外慧中，才貌双绝。

皇后和礼王妃听完也都赞许，皇后道：“好，既有百果，还有诗情，玩闹中还能切磋交流，笙儿有心了。”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些民间的游戏，能入娘娘和王妃的眼便是荣幸了。”王箬笙有些羞涩，难掩欣喜，话语间能进能退。

礼王妃对这个王箬笙是很满意的，当初徐枳也替王箬笙采花驱邪之时，她险些就要替徐枳也登王弗的门问亲了，眼下见着也是十分的喜欢。

她偷偷瞧了眼自家儿郎，发现徐枳也歪坐在椅子里，手支着脑袋自顾自地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除了皇后和礼王妃，众人自发皆围坐成一个圈，宫人挪了椅子给各位贵人坐着。

皇后盲抓了一把棋子，五。

从离皇后最近的一个人数起，右手侧第五位是鸿胪寺陈卿府上的幺子陈前，那便是从他品尝果子开始。

“甜。”陈前拿着一块瓜道。

陈前右侧是都水监辛使者家的千金辛爽，她略作思索，道了一句：“云收雨过波添，楼高水冷瓜甜。”（注1）

精准踩了甜字，且直述瓜甜，十分契题，算是过了，该轮到辛爽尝瓜出题。

“我的题眼是：酸。”辛爽放下果叉道。

辛爽的右侧是崔尚书家的千金崔云芜，生得俏丽多姿，眉眼之间却有淡淡的狡黠，不多做思索，道：“游子春衫已试单，桃花飞尽野梅酸。”（注2）

众人皆是一片叫好，崔云芜抚唇浅笑，接着道：“该到我出题了。”

她尝了一颗果，转头对着右手侧的人笑道：“我的题是：白味。千千，到你了。”

注1：天净沙·夏，白朴〔元代〕

注2：绝句，吴涛〔宋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心猿意马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