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野 第13章 请假

“我可以请半天假吗？”

“为什么？”

沈笳从他怀里抬头，白皙的脸颊留下两道泪痕，双眸漆深如墨，眼角沁着殷红，秀鼻轻轻一抽，楚楚又可怜。

“有点事。”池丞目光扫向一旁。

他眼底的漠视沈笳瞧得分明，只好从他怀里出来，背过身去。

“好，记得给陈妍说一声。”

窗外的夜色如厚纱滑落，晨光爬上枝头，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沈笳捧着电脑一步步走到床边。

其实池丞已经加了一晚上班，她没道理不批假，只是原本想明天两人一起庆祝的。

“有事就快回去吧，这个时间地铁应该开了，我就不送你了。”沈笳夹住被子翻了个身，背影有几分落寞。

看着床上拱起的一条，池丞出神片刻，推门走出公寓。

池丞走后，沈笳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已经收到陈妍安排好上会事宜的消息。

下午一点半，沈笳提前结束“假期”，火速召集全公司领导班子，开始本次新产品的总经办会议。

分公司的产品通常由专门聘请的产品经理开发设计，总经办的高层们往往提前便知晓设计方案，上会只是走个流程。

这一次是沈笳突然提出，所有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总办会开了整整三个小时，依然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甚至比之前产品有突出的优势，几个高层迟迟未表态，沈笳猜到是想挫挫她的锐气，悄悄给陈妍发个消息，增加添水频次，加完第六壶茶时，终于有人忍不住朝厕所跑。

沈笳一个眼神过去，陈妍见机挡在门口，大有不表态就不让人出去的意思，几位高管怒不可遏，直骂沈笳土匪行为，又不敢冲撞陈妍这位孕妇，只能捧着小腹缩到位置上，憋地满脸通红，目龇欲裂。

“大家再讨论讨论，总该有个结果。”沈笳老神在在叉着腰，眼角余光流露出得意。

当释放的渴望达到极致，众人弓着腰在意见表上勾选同意，然后泄洪般冲向厕所，当然如果跑慢些，指不定就真的泄洪了。

待会议室清空后，沈笳眉开眼笑地朝陈妍竖起大拇指：“干的漂亮！”

陈妍还在为自己误会老板有孕一事愧疚，闻言连忙摆手表示只是分内之事。

沈笳顿时明白她心中所想，安慰道：“其实这次方案池丞也出了份力，还要多谢你的安排。他做事还算认真，以后可以适当给他安排点业务上的工作。”

陈妍诧异地瞪大双眼，不确定道：“您是想培养他？”

“不是培养，是压榨。”

“您的意思是......？”

沈笳并不言语，反倒露出个引人深思的笑，陈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每当她老板露出这种微笑时，八成有人要倒霉。

-

池丞是在总办会开到一半时回到公司的。

室友李林非要搬到校外租房住，让他帮忙一起搬行李。房子在距离学校五公里的一处老旧小区，修建于二十年前，只有五层楼高，因离大学城近，即便设施不大完善，租金也很昂贵。

小区没有电梯，搬家成了个问题，好在李林非没什么大件货，只是衣服稍微有些多，便请了池丞帮忙。池丞原本计划最多中午之前能搬完，于是只请了半天假，谁知出了点意外。

李林非租的是两室一厅的小户型，而合租室友正是前一日KTV里一同打扑克的女生阮青青，池丞记得当时两人就提过几句在找房子，中途出去上厕所时，不小心在走廊上看见李林非与一个女生在拐角拥吻，想来便是她。

池丞没有太多惊讶地和阮青青打了招呼，阮青青人很活泼，与他闲聊几句便从卧室拉出个人来。

少女脸蛋圆润，鼻翘嘴小，利落的短发搭在肩膀上，朝池丞羞涩地笑了笑，池丞回以礼貌一笑，女子的脸瞬间红了大半，看他的眼神竟是含娇带痴。

“池同学，好久不见。”

付晴眨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见他清秀端方的面庞，嘴角不自觉咧开一道弧度，露出一排瓷白小牙，一副娇憨摸样。

“嗯，好久不见。”

池丞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忽忆起面试时沈笳便如此看他，眼前人只是没她那么露骨，也许是害羞的缘故，与他对视时对方便闪躲起来，面颊却愈发红润，当下警铃大震，歉意地点点头，躲到李林非的卧室主动包揽打扫的活计，李林非自是乐得自在，跑到阮青青房间帮忙。

门外是少男少女的欢声笑语，从交谈中池丞得知付晴是来帮阮青青搬家的，他不由呼出一口气。客厅内阮青青的行李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也就是说等他收拾完屋子，付晴可能已经离开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池丞知道自己如今是“沈笳的人”，加之他也没有与人发展的意思，为了避免碰面，干脆整个早上都躲在卧室扫洒，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他才捏着抹布在门口探出头，四处张望。

不巧的是，这一张望，将将好与走廊尽头的人对视。

付晴踩在梯子上，手上的鸡毛掸子有气无力地往墙角扫，看见池丞的那一秒立刻流露出欢喜的神色，圆溜溜的眼睛极亮的，看起来人畜无害。

“池同学，你怎么才出来。他俩真狡猾，偷溜出去买东西，把咱俩留在这。”说着还佯装不满地撇撇嘴。

“你叫我池丞就行。”池丞忽地反应过来什么，“李林非他们出去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竟是直接把他撂在房间里，这是有多放心他。

“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说是厨房里煮了饺子，咱们饿了就先吃。”付晴小心移着步子，开始往下走。

一口一个咱们，说得好不利索，不知情地还当他们十分相熟呢。

池丞眸光微闪，心中分外清明。

这是想撮合他俩？

沈笳的话陡然在心中响起。

“那你有看上的吗？”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池丞忽地想笑，笑容淡淡的，像是微风拂过池塘，很快隐没在薄唇边。

倒是叫她一语中的了。

不过不是他看上别人，而是别人看上他。

池丞转头往里走，自是没注意到背后人逐渐狂热的目光。

下到最后几阶时，付晴犹豫地往下看了看，目测只有一米的高度。

少年方才转瞬而逝的笑意烙铁般印在她的心口，她从小生得美，自小学起便时常受到夸奖，待长到高中，身边的异性像赶不走的苍蝇一样凑到她跟前殷勤讨好，巴望能得她一个笑脸，她也乐意偶尔与他们说笑几句，然后看着更多的人前仆后继。

这些人不免有长相出众家世又好的，她尝试交往过几个，先头还算有趣，但不超过三个月她便腻了，没有一人能真正令她心动。

直到联谊那晚，她看见池丞迎面向她走来，明明是在昏暗的包间，他的周身却自带一种光芒，径直照亮她的心，因此明知李林非不怀好意，她依然答应与他去到隔壁包房打扑克，只为多与池丞相处一会。

打牌过程中，她暗暗留心，更是被池丞言语中的谦虚温和打动，只觉自己要找的人便该如他一般。

她看得出当晚金融一班许多女生都对他暗送秋波，池丞却视若无睹，孤僻地坐在角落，心中对他又满意几分。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两个学院的宿舍相隔甚远，金融一班有几个女生姿色不错，虽比不上她甜美可爱，好歹在距离上占了先机。池丞这样的香饽饽，哪怕她放低姿态主动些，有何不可？

再者说，虽池丞看起来清心寡欲的，难保班上那几个骚.货使点手段勾搭他，男人嘛，终究有忍不住的时候，她需得抓紧些。

巧的是池丞那个色胚室友与阮青青搞到一块，她不妨加以利用，稍微给了阮青青一点好处，便哄的她从中撮合。

其实联谊当晚她就从李林非那要到池丞微信，可惜没有通过。

表面上池丞待人温和有礼，叫人挑不出错处，实则拒人千里之外，不给任何人机会。

如今机会送到她的手上，她怎能放弃？

于是当池丞半个身子钻进房间时，走廊里传来女子惊恐的叫声。

池丞反应极快，几个大跨步过去，瞬间来到付晴身边，伸手一捞就将人带了起来，五指握拳，只用手臂支撑住她的背，好不至于叫她整个人跌在地上。

付晴半只腿悬在空中，惊疑未定地看着他，小嘴耷拉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手却不动声色朝他肩上移。

“小心。”池丞状似无意地矮下肩膀摆脱她，慢慢将人往上送，待人在梯子上坐稳才松开手，后退一步站到墙边。

付晴听他语气温柔，心也跟着软下来，即便没有真的受伤当即也生出些委屈，巴不得立刻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好叫他更加温柔地宽慰她。

只是她知晓有些男人是极讨厌女人哭的，她摸不准池丞脾性，忍耐地挤出几滴泪珠，将掉不掉地挂在眼角，带着哭腔道：“我刚才想起锅里的饺子快熟了，一时心急下地快了些，这才......这才.......”话至一半，眼泪恰到好处滑落两滴，晶莹地挂在腮边，看起来我见犹怜。

“这边我来扫吧，你到沙发上休息一会。”池丞说着就要往厨房走，“我去看看饺子。”

刚迈出一步，衣摆被人拉住，付清可怜地皱着眉头，下唇抿着，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池丞当即有不好的预感，只见付晴哗地一声哭出来，双眼似泉眼般突突往外涌水，边哭边抽搭道：“我脚崴了，走不动呜呜......”

池丞定睛一瞧，裤脚露出的一截脚踝果然红肿起来，比另一边大了一圈。

该怎么办呢？

呵。

从房间到走廊的距离真要出了意外早摔到地上，哪儿等得到他扶？

他也是走近了才看见付晴的一只手紧紧勾住梯子后边，她完全可以自救，只是从正面看着半个身子垂到空中。

池丞忽然觉得似沈笳一般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倒还落的坦荡，不似眼前这个，竟然不惜伤害自己，只为换他怜惜。

池丞低着头，背对着她蹲下身。

“行，我背你过去。”

付清哭声一停，顿时眉开眼笑，乐滋滋地圈住他的脖子就贴了上去。

在她视线不可涉及的前边，池丞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