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酡 第10章 第 10 章

山间有几处小村落，住户们以耕地打猎为生，苏晚辞与他们熟稔，走几步便要驻足与人打招呼，萧文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心中暗自啧奇。

村尾的柳姐姐前些年生了孩子，萧文钦不曾见过，他下山时柳姐姐还未出阁，如今孩子都已三岁。

柳姐姐正在厨房里烙肉饼，见苏晚辞出现，于栅栏前喊住他，嗓音清甜：“晚辞，屋里烙了肉饼，你今日来我家吃饭吧。”

小娃娃扒着栅栏，滴溜溜的眼珠子从缝隙里看出来，脑门和脸蛋上被竹栏压出几道红印子。

苏晚辞团着袖子，从容道：“不了，柳姐姐，院里有晚饭吃。”他侧过身体，又道，“文钦，把栗子糕拿出来，给柳姐姐。”

萧文钦把篓筐放下，从里面将栗子糕取出，递去给柳姐姐。

柳姐姐怔了半晌，眼眸一亮：“你是文钦？这么大了？”

萧文钦被人打量了一路，嘴角都笑僵了，苏晚辞四处介绍他，篓筐里装满了各家送的腊肉蔬菜，稍许有些沉重。

柳姐姐接过他递来的糕点，又给了他两个肉饼。

萧文钦捧去给苏晚辞，苏晚辞摇摇头，叫他先收起来。

两人辞别了柳姐姐，继续往深山里走。

秋日的山间风声猎猎，枯黄的草地被踏出一条路，周边青黄不接，远山枫叶却红漫了天，山林呈现出多种颜色，似颜料在海底化开，晕出绵延的色彩。

苏晚辞走在前面，突然扭回头，认真道：“文钦，你跟紧我，不要乱走，前头有许多捕兽夹，仔细受了伤。”

萧文钦含着笑，走快两步，贴在他身后。

苏晚辞徐徐转过身来，正面朝向他，又把脑袋低下去，轻轻地说：“附近没有人了。”

萧文钦不明所以，低头望向他薄红的脸，“天快黑了，都回家吃饭去了。”

苏晚辞忽地抬起头，怒气冲冲瞪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步伐走得虎虎生风。

萧文钦一头雾水，疾走两步跟上去，拽住他的手腕，“别走那么快，小心摔跤。”

苏晚辞闷不吭声，静默了半晌，把手抽回来，无趣地说：“咱们也回去吧。”

前方突然传来成串马蹄声，铁蹄急行，直奔而来，萧文钦眼神一凛，一把揽住苏晚辞的腰身，抱着他往峭壁处一闪，视线的死角里，突然窜出几匹狂奔的骏马，携疾风而去。

苏晚辞被萧文钦裹在怀里，掠过他的肩头，望见那几匹高大骏马的背影，马鞍之上几人作寻常百姓打扮，扬鞭驾马的身姿却极为潇洒雷厉。

萧文钦焦急问道：“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吓到了？”

苏晚辞沉默须臾，轻轻“嗯”了一声。

“受伤了？”萧文钦心提了起来，低头冲他脚踝看去，“是不是扭到脚了？”

苏晚辞小幅度摇头，闷闷地说道：“吓到了。”

萧文钦复又将他抱进怀里，轻抚他的后背，柔声哄道：“没事了，别怕，我在这里，待会儿就让人去教训他们。”

“那些是什么人？”苏晚辞问道。

“看上去像是练家子的。”萧文钦松开怀抱，转而去握他的手指，小心翼翼道，“还是牵着手吧，以防万一。”

苏晚辞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顺从地把手递给他。

两人携手回去，绕着小路走，萧文钦身上还穿着白天的宽袖长袍，衣袖宽大，相握的双手掩藏在宽袖之下，载着夕阳余晖，结伴归去。

*

饭堂里人群攘攘，篓筐里有柳姐姐给的肉饼，萧文钦去打饭，苏晚辞捧着□□去后厨，让厨娘帮忙热一热。

热完肉饼出来，碰巧又遇到方才骑马那伙人，俱是身材高大，五官凌厉，围聚在角落里吃饭，坐姿挺拔，眼神时不时打量周围。

苏晚辞捧着肉饼坐到旁边一桌，萧文钦打完饭回来，恰见他坐过去，便知这哥哥又要无事生非，明明长得又乖又好看，骨子里却闲不住，调皮得要命。

萧文钦端着碗过去，两人有肉饼，所以只打了青菜豆腐，碗里没有肉菜。

苏晚辞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即刻拉长声音道：“怎么没有我爱吃的酸笋炒腊肉？”

周围几人筷子没停，眼神悄悄看了过来。

萧文钦笑道：“炒腊肉有什么好吃的，烟熏火燎的东西。”

“话也不能这么说。”苏晚辞嗅了嗅鼻子，“好香啊。”他拍了拍旁桌那位魁梧大汉，问道，“大哥，你们的腊肉好吃吗？”

那位大汉虽然健硕，气态却祥和，闻言笑呵呵道：“味道不错。”

萧文钦听那人口音，笑道：“大哥是南海州人士？”

几人神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为首那人道：“南海州这几年不安生，我们几个便结伴来白鸽城谋营生，小兄弟怎么知道我们是南海州人士？”

萧文钦道：“我父亲祖籍南海州，听口音有些相似。”

几人表情松络许多，为首之人道：“在下陈嵩，是个厨子。”

萧文钦笑笑，与他自我介绍，后又问道：“陈大哥莫不是也要参加秋日宴？”

陈嵩干脆停了筷子，侧过身道：“正是如此，实不相瞒，我们进山寻找一种黑色的果子，不知二位小兄弟是否见过。”

苏晚辞对颜色最是了解，闻言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陈嵩道：“我们此次打算制作黑色的糕点，在我们南海州，有一种乌鱼，肚子里能挤出黑色墨汁，用以调制颜色，但白鸽城里，未有这种乌鱼，我们听闻有种果子，也能挤出黑色汁水，故而前来寻找。”

苏晚辞掷地有声道：“闻所未闻。”

陈嵩顿时没了趣味，寒暄两句后，继续吃饭。

饭后，夜色沉了下来，苏晚辞仍要出门，拉着萧文钦去正门外的草地上摘野雏菊，月光濯濯，苏晚辞臂弯里捧几支花，缓行在田野间。

萧文钦散漫地走在他身边，听他絮絮说话。

“那几人说不定是逃犯，南海州战事连连，若是投奔来的百姓，哪里会有这般马术，还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黑色的果子。”苏晚辞将手里的花递给萧文钦，又去摘别的，“连我都不曾听过，他们又从哪处听来的。”

端王与圣上的宿怨由来已久，南海州是富庶之地，端王又屡犯圣上忌讳，削藩是大势之趋。

萧文钦道：“那几人看起来似是当兵的，白鸽城近皇城，距离南海州十万八千里，往日里难民都少见，军队里出来的更是少见，确实有问题。”

苏晚辞静默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萧文钦忙走上前道：“我派人去盯着，你不许去惹事。”

“我惹什么事，我在想，他们会不会是在找黑潭水。”苏晚辞道，“黑色的果子没有，黑色的水倒是有，以讹传讹也不一定。”

“总之你别管。”萧文钦上前握住他的手，大拇指指腹搓了搓他的手背，“手好凉，快回去吧。”

苏晚辞眼神灼灼睨着他，少顷又说：“不许牵手。”

萧文钦握紧他的手，往上提，抵在自己胸膛上，面色愁苦道：“晚辞，你到底与我闹什么别扭？我回来之后，你待我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苏晚辞用力把手抽回来，下颚线绷得极紧，眼睫却发颤，闷了许久，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如今有心上人了，自然与从前不同了。”

萧文钦无意识收拢了掌心，花枝根茎被捏得七零八落，花瓣在漆夜里回归花丛，不起一丝涟漪。

萧文钦干脆将怀里的花砸了地，胸膛剧烈起伏，忍无可忍骂道：“你瞎了眼喜欢李常佑那种窝囊废！”

“你才是窝囊废！”苏晚辞眉头拧起来，撞开他往书院走，走出几步又转回身，怒气凛然道，“我瞎了眼才和你做朋友！”

【萧文钦恋爱天赋0】

萧文钦：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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