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绣娘子 第11章 第 11 章

翌日，晴空万里，湛蓝如璧。

舒妙语正领着舒怀珏在自己个儿的屋前放纸鸢，而舒嫣妩则将那件玄锦披风仔细浆洗后，披上竹架晒干。

何红棉不知是几时来的，只见她拎着一酒坛子，稍稍一偏头，望了一眼竹架子上晾着的玄锦披风，遂瞪圆了眼睛，高声惊呼道，“阿嫣，这件玄锦披风，你是如何得来的？”

“怎么？有何不妥？”舒嫣妩问道。

何红棉则道，“这玄锦，我是认得的。这件披风，应就是我之前与你提起过的那位贵客——七爷，便是他从我家铺子里买去的玄锦所制成的。”

“你敢笃定？”舒嫣妩讶然问道。

何红棉点头，道，“我自是笃定。我铺子里卖出去的玄锦花色，与其他家的玄锦花色略有些不同。尤其是这祥云暗纹的，要比其他家所卖的更细密些，我可是一眼便能认出的。”

舒嫣妩蹙眉，自语道，“这位七爷，究竟什么来头？”

“你这是见过他了么？他可是生得风光月霁，难得一见的俊朗模样。”何红棉含笑，又打趣道，“哎呀，瞧瞧，人家的披风竟能在你这儿，可见你们关系匪浅啊？”

舒嫣妩摇头，道，“阿棉，你可别浑说，我可是连他的面都没见上呢。”

“那这披风，怎会在你这儿？阿嫣可别哄人。”何红棉将信将疑。

舒嫣妩颇无奈地清浅一笑，只道，“披风的确是他借我的，不过，可是隔着一层厚厚的马车帘子借来的呢。”

“哦？究竟是怎么回事？”何红棉不解地问道。

舒嫣妩不打算细说此事，遂转了个话锋，道，“阿棉，你今日来寻我，所为何事？”

被舒嫣妩这么一提，何红棉才想起了正事，遂道，“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顿了顿，将手中那坛酒递给舒嫣妩，又继续说道，“这胭脂醉，是秋婶子自家酿的，昨儿送了两坛与我，我便取了一坛来赠你。另外，我还想请你帮个忙，不知你可愿否？”

“你我之间，有话不妨直说。”舒嫣妩接过酒坛子，轻柔说道。

何红棉点了点头，遂道，“我想请你陪我去芦花村一趟，你可还记得我那颖洁表妹？”

“记得的，她也不过小你半岁，却早早嫁了人。”舒嫣妩点头道。

“可不是么，偏她家婆母不好伺候，非要不擅针线的颖洁给她做一条珠绣抹额。若是我那表妹做不出，又不知道她那婆母该如何罚她了。便是我表妹能做得出，她那婆母也怕是会鸡蛋里挑刺呢！故此，我思来想去的，或许只有你能帮一把了。”何红棉颇担忧地轻叹了声。

“那她夫君呢？她夫君是如何说的？”舒嫣妩问道。

何红棉摆手，无奈道，“快别提她夫君了，成日里不见踪迹。便是他在家中，也哪敢在他母亲跟前为我那表妹说话。否则，我那表妹何至于这般怕她婆母呢？”

“那么，阿棉此番来，是想我随你去一趟芦花村，帮着你颖洁表妹做那珠绣抹额么？”舒嫣妩偏头问道。

“是了。我便是这个意思，你可愿与我同去一趟？你的手艺我自是信得过，想来你做的珠绣抹额，她那婆母也挑不出什么来。”何红棉满目期待地问道。

舒嫣妩思量了片刻，方有了主意，便道，“也好，芦花村离我们这儿也不算太远。且我听闻芦花村有一户阮姓人家有卖绿松石珠，我去采买些回来，也好给我家阿妍绣婚扇呢。”

“说来也巧，那阮家的阿嫂与我表妹关系素来不错，若是我表妹领你去她家采买，她必会挑拣出最好的绿松石珠来给你的。”何红棉笑盈盈地说道。

“那便这样说定了，我们何时过去芦花村呢？”舒嫣妩问道。

何红棉则道，“择日不如撞日，你现下若是得空，我们即刻就走吧。”

舒嫣妩点点头，又转身去了里屋，从容地拎起装着针线珠玉的提篮，遂又出来，交代了舒妙语与舒怀珏几句，便随着何红棉往芦花村赶去。

行至半途之时，恰巧遇上菡清与莲露两兄妹，少不得要说上几句话。

“舒家大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莲露侧坐在板车上，今日换了身水红的裙裳，衬得容色俏丽可人。

舒嫣妩遂道，“往芦花村去办些事，你们呢？”

“我们也往芦花村去呢，我家阿兄领我去见我未来阿嫂。”莲露笑盈盈地，梨涡深深。

闻言，舒嫣妩看向菡清，眨巴着眼眸，打趣道，“原是好事将近了，可这消息藏得紧啊，若不是今日碰巧遇上了，我竟不知道菡清哥也定亲了呢。敢问菡清哥，是哪家好姑娘啊？”

菡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脸红道，“哪有藏啊，不过是妧妧性子低敛些，不愿太声张了。毕竟，嫁我么，也算不上嫁了什么好夫家。”

“是芦花村温家小娘子啊，听说她很擅织锦，倒是个巧人儿。”何红棉搭了一句。

莲露忙也插嘴道，“阿兄就爱妄自菲薄，嫁你，怎么不好了，怎么就算不上好夫家了？”

舒嫣妩弯着细细长眉，笑道，“可不是，菡清哥是个知冷知热的体贴人，和那温家小娘子很般配呢。”

被舒嫣妩这么一夸，菡清愈发羞涩，不自在地咳了几声，遂转了话锋道，“既都是去往芦花村，我们不如一起走吧。听说，承云伯与夫人的车驾此刻也在芦花村，他们是来赏乡野景致的，芦花村可正是热闹时，我们也去凑一凑。”

“承云伯戚铮，与夫人南宫璃珥竟也去芦花村了么？”何红棉讶然。

菡清点点头，摊手请何红棉和舒嫣妩上了自己的牛车。

莲露挪了挪位置，笑道，“二位姐姐，快来坐。”

舒嫣妩和何红棉便却之不恭地上了车，大黄牛拉着车，驶得晃晃悠悠地，却也还算稳妥。不多时，便行至芦花村村口，可见村民们熙熙融融地凑作一堆，似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何红棉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人堆里的曾颖洁，忙下了车，奔了过去。

舒嫣妩跟在何红棉身后，一并行去，行至曾颖洁跟前，方见她着一身灰蓝色的上衫，下衬棉布白裙，唯有裙角上零星绣着几枚蓝晶滴珠，如泪滴般涟涟欲坠。

舒嫣妩的脑海中飞快闪过那些关于曾颖洁年少时的记忆，从前的曾颖洁一贯喜欢色泽鲜丽明快的裙裳，便是裙裳上的珠绣虽不算繁丽贵气，却也算得上灵秀别致，大都以粉珍珠，橙月光石，东陵玉此类绣制；且绣制的花样也是娇艳明丽的，多为蜜桃黄杏，或是红莓彩蕈。

再看看眼前的曾颖洁，与记忆里娇俏明艳的身影，相差甚远。

舒嫣妩能看出曾颖洁的窘迫，何红棉又何尝不知，遂红了眼眶，道，“我的好表妹，你如今，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