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帮人调笑够了,这才一个接一个离开。
末了还不忘发表一通人生感言。
“所以这人呐,还得行得正坐得端,好人才能有好报。像这种不顾伦理道德擅自通/奸的狗男女,这样的报应也是活该。”
“再瞧瞧当今新科状元陆寒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说同人不同命啊,这都是注定的,没办法。”
暮色四合,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枯槁老妪拄着拐杖在街道上四处游荡,她睁着一双几乎已经看不见的眼,一边蹒跚而行,一边无助地叫喊道:“阿遥,祖母来找你了,你在哪里啊,快跟我回家吧。阿遥,你在哪里啊,快跟我回家吧。”
“李竟遥,你往时不是能耐的很吗?不是从来看不起我等这类废物脓包吗?现在感觉如何,被一个你看不起的废物脓包踩在脚底的滋味可还好受?”
巷子里,李竟遥被孙志平一帮纨绔们当皮球似的踢来踢去。他佝偻着身子,抱着头,瑟瑟发抖,不时发出呜呜的哭泣声,引得这帮欺负他的人更是兴奋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这伙人才终于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孙志平啐了一口,狰狞道:“我不怕告诉你,反正你也傻了。其实最恨你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的好友陆寒生!不过,你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问一句为什么了!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一个纨绔不由酸道:“陆寒生那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不晓得他资质平平是怎么一下连中状元的!肯定是买通考官了,我呸!”
“切,那小子也就是表面老实,心里阴得很,你们是没看到他当时在暗香楼看我那眼神......”
角落里,李竟遥抱着头不断念着一句话。他每天都要在嘴边翻来覆去的话,他已痴傻,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又代表什么意思。或许那已成为了一种执念,跨越了肉/体与精神,唯有死亡才能将它永远消灭。
夜,长无边际,黎明却迟迟尚未到来。
*
黄府。
大正午,丫鬟们皆在忙忙碌碌,黄老爷则愁眉不展地站在庭前,不住唉声叹气。
一会儿,一个丫鬟前来禀报:“老爷。小姐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了,厨房让我来问您是现在就抬进去吗?”
黄老爷挥挥手,一脸烦躁。
片刻,又有丫鬟来报:“老爷,小姐的身子又大了一圈,原先的衣服已经被撑破不能穿了。而且,而且......”丫鬟说着便露出一副想呕又不敢呕的怪异神色。
“而且什么?!说!”
黄老爷眉心突突直跳,看到丫鬟这样更是心头火起。丫鬟被他怒瞪着,甫要开口,又一想到那个画面,终于再也忍不住跑到花坛边哇哇大吐起来。
黄老爷正气得要找人抽她,忽然听到东厢房那边传来一声闷响。
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纷乱的喧哗声,那是许多仆人一起往那边赶的脚步声。
黄老爷便再也顾不得那个丫鬟,也急匆匆往那边赶去。东面现在就住着一人。
黄老爷穿过走廊,还未到跟前便见丫鬟们皆围在门口窃窃私语,而屋子里则不时传来男人们卖力的“嘿咻嘿咻”的声音。
黄老爷不由得大喝一声:“都给我滚!”
丫鬟们连忙作鸟兽状纷纷而散。
黄老爷几个提步到了门口,看到屋内场景,登时血气上涌,差点就这么晕死过去。
只见黄莺被七八大大汉抬着努力往床上挪,大汉们早已大汗淋漓,脸色憋得通红,可还是无法合力将她挪移半分。
你道黄莺如今是什么模样,不过是一张地板占了半张,她不是坐在地下的,准确来说是铺在地下的。全身上下,脸,脖子,手臂,腰肢,上下躯干,哪怕是正常人小巧玲珑的脚丫子,在她这都被放大了数倍。
她以球形发展,横向生长,且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恐怖怪异,宛如一个女巨人。
而且这个女巨人还长得奇丑无比。
原先的柳眉杏眼,粉腮樱唇已全然不见,换上的,是被肥肉堆积的眯眯眼,硕大的鼻子以及两瓣油汪汪的厚嘴唇。
娇嫩的肌肤也变得粗糙无比,像老树皮似的耷拉在身上。而且身上还会时不时地起一堆脓疮,如果动作时不小心压破了它,便会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使人难以靠近。
以往这些大汉们都巴不得得到黄莺青眼,哪怕被她看上一眼都能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而如今,就算是能亲手触摸到她的身体,也只会嫌恶无比,作呕无比。
黄莺无动于衷“坐”在地下,一张口,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如鸭子发音一般,她道:“各位大哥辛苦了,今日便这样吧,你们可以先回去了。”
那七八个人巴不得,闻言猛然将手一松,黄莺“砰”地落在地上,身上层层堆叠起的肉宛如波浪似的乱颤。这些人像逃命一样的转身,正好看到在门口脸色不快的黄老爷,登时又吓得一阵腿软。
可黄老爷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再跟他们计较了,摆摆手,让他们下去。
他走进门来,也禁不住拿手挡了一下鼻子。
黄莺艰难地挪动“身体”,唤了一声:“爹。”
而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过是因为她的食量突然变得很大,她一天就能吃掉全府上下一个月才能吃尽的口粮。而如果不给她吃,一向正常的黄莺便会变得暴躁无比,发起疯来地动山摇,搞得全府不得安宁。由此,便是恶性循环。
黄老爷找过大夫,但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却依然阻止不了事态的恶性发展。他甚至还想找“上面”的人,可上面的人却在这关口与他失了联系。黄老爷如今已黔驴技穷,穷途末路,他现在无比后悔当初做的那个决定,如果将黄莺早早嫁人,而不是赖在家里弄成这幅模样,他心里是不是能好受一些。
而现下,别说让别人来迎娶他的女儿了,就算是贴钱也不会再有男人要她。
他风光一世,没想到老了老了竟丢了这样大的人,日子过得当真是像在油锅上煎一般的难熬。
黄老爷看着黄莺,刚想抬手像以前那样摸摸她,可举到一半,却又默默收了回去。
这时,有管家来禀报道:“老爷,二公子回来了。”
黄老爷站起身,摆摆手对管家道:“找几个人把她抬上去。”
口气冷漠无比。
管家应了一声,在他身后关上了房门。
最后一缕光线也随着门的“嘎吱”声而湮没殆尽。
黄莺与管家以及黄老爷心里都非常清楚。
她已经被放弃了。
*
黄老爷来到正厅,他第二个妾室所生的儿子黄文曜正意气风发站在那里等他。
待黄老爷走近,黄文耀上前躬身行了一礼,道:“爹,儿子回来了。”
黄老爷“嗯”了一声,坐下接过妾室递来的茶,随口问道:“此次上京,收获如何。”
黄文耀面露喜色,与他母亲交换一个眼神,又上前几步,道:“儿子此番上京已与礼部打通关节,春闱之事十拿九稳,请爹放心。”
黄老爷扫他一眼,不置可否。
“除此外,爹,我还搭上了一条关系。”
黄文耀躬身在黄老爷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随后便胸有成竹站在一边等待夸奖。
黄老爷倒没多高兴,嗤道:“他?”
黄文耀道:“爹,当朝新贵,新科状元,皇上眼里的红人,还即将迎娶平阳侯的独女,身份何等尊贵。陆寒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人瞧不起的穷小子了!”
黄老爷稍敛神色,道:“你怎么跟他搭上的?”
黄文耀来了劲儿,一通始末交代完毕,末了又一转话锋:“最重要的是,他愿意帮我在京城里牵线,若儿这次能一举高中,他便能教我结识公主,届时......”
黄文耀一脸得意,而他的母亲小邵氏却已然坐不住了,当着黄老爷大呼道:“那我儿岂不就是驸马了?老爷,这是多光宗耀祖的事情啊!阿弥陀佛,我总算也能在祖宗面前抬回脸了!”
按理说,妾室一般不入家族祠堂。黄老爷自正妻去世后虽纳了不少妾,但从未有将她们扶正的想法,这个位置也一直被姨娘们虎视眈眈。如今,黄文耀高中的事儿眼看已成定局,之后说不定还有望迎娶公主当上驸马,这身份地位自然水涨船高,所以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也就非她莫属了。
黄老爷哪能看不出邵氏这点小心思,冷哼一声,刚要离开,却又见黄文耀一抬胳膊,黄老爷步子一顿,抬首道:“还有事?”
黄文耀显得有几分局促,但还是忐忑开口道:“爹,阿姐她,近来情况如何啊?”
黄老爷刚好起来的心情瞬间又降至冰点,破烦道:“你问这做什么?”
黄文耀一掀衣袍在黄老爷面前跪了下来,道:“儿子接下来这番话可能会惹爹大怒,但儿子都是为了家族荣辱兴衰,还望爹能体谅儿子一番苦心。”
或许是知道黄文耀马上就能高中了,黄老爷因此对他也缓和了情绪,道:“有什么话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