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们 第1章 前景

国庆节假期，肖雨放学后回家，独自坐在饭桌边吃着外卖，家里明明什么都有了，却还是让人感觉空荡荡的。

母亲要上班，哥哥肖易要上大学，只剩一个刚上职二的她。

她并不像哥哥那般聪明，好在母亲也从不偏心。

外面的天空黑沉沉的，已经是晚上七点了，肖雨穿了一身灰色套系的睡衣，穿着拖鞋，收拾好外卖盒就出门准备下楼扔掉。

走进电梯，她靠着厢壁。现在居住的小区是半新楼房，住进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电梯里的怪味一直都在，她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

家住在五楼，在电梯里待的时间就不算长，可往往越想逃离的地方，过程就越难熬。

电梯一到，她立马就跑了出去，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虽然是夏天，夜晚的风也还是很凉，她不由得一瞬间哆嗦。

扔掉垃圾，双手抱臂。她现在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小区入门处，明明已经看得很清楚，但她还是踮起脚尖，想要眺望更远。

入门处没什么人影，只有保安亭处还亮着灯。

轻叹一口气，摸索出裤袋里的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嘟嘟嘟嘟”响了很久，对面才接通。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她急切的询问。

电话那头很是嘈杂，缓了一会儿，那边才清楚的回了一句“快了，要是困了，就早点睡。”

电话挂断，通话时长也不过两分钟。

期待消失，她心里是有火的，摁关手机，走到电梯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没一会便到了。

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屋内暗暗的，她没有开灯，看着隔壁楼房的住户们都灯火通明，国庆节是家庭团圆的日子，至少，许多人都比她开心。

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旁的布偶感到不爽，郁闷的扔到地上，环顾家里的环境，几乎都是灰色系，母亲喜欢，可她觉得特别丑，特别压抑。

家里是三室一厅，她的卧室风格随母亲一样，没什么鲜亮的色彩，哥哥的卧室只有一张双人大床，假期他也很少回家，总说自己在外兼职。

打开手机，点开备注“肖易”的聊天界面，编辑一段话：哥哥，国庆节快乐。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关掉手机，又感到不耐烦的扔到一旁。

看着电视机，忽然觉得慢慢成长以后，看电视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少了。

打开电视，锁定性的调到少儿频道。

听着电视里，动画片人物的声音，她才渐渐好受些。

双腿盘坐在沙发上，背靠沙背，目光移向电视旁的灰色书柜。

脑子里似是想起了什么，走到书柜旁，打开最底层的柜子，里面放了一个正方形木盒。

她双手抱了出来，打开，里面放着许多照片，还有一本显眼的离婚证。

拿起离婚证，翻看着，她其实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又拿起里面一张最显眼的合照。

是母亲和父亲的结婚照，照片里的两人笑得十分灿烂。

再看一次，即使再看无数次，她的心还是为之所收紧。

手指摩挲着照片里父亲的脸，喃喃开口：“爸爸，好久不见……”

早几年前，那时候一家人还住在不算大的老小区内，关于父亲背叛母亲，在外养小的传言愈演愈烈，更有传言说，父亲与那个女人是旧相识，母亲一开始并没有相信。

母亲主外，父亲主内，这种现象在好多人眼里，都是不被看好的。

母亲下班回到家，总会饶有兴趣的拉着父亲分享，在两个孩子眼里，他们是无比的相爱。

父亲本身的家庭条件也不错，跟母亲结婚后，清楚母亲不愿局限于家庭中，主动担任家庭主夫一职，肖雨和肖易是在爱里长大的，被父亲教育得很好，懂礼貌又活泼。

在此之前，明明很幸福。直到那个女人真正的找上门，站在家门前，身材纤瘦，透露温雅的女人，眸中含着泪，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这一刻，母亲就算想欺骗自己也无能为力。

肖雨那时年纪尚小，不懂局势，只知道母亲情绪十分激动。柜子里的结婚照原来是有个相框的，不过被母亲摔坏了。

母亲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又不忍对父亲动手，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父亲心里所想，只见他夺门而出。

肖雨那时的身形瘦弱，想来也是随了母亲，她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间，看着满地狼藉，她颤抖着手捡起地上已经破碎的结婚照相框，眼眸中早就被欲落的泪水填满，就算她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看不明白如今的现状。

被父亲疼爱多年。当不见父亲的身影，不顾一切的就追了出去。

刚跑到楼下，就看见一群大爷大妈正对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议论纷纷，她鼓起勇气，大声怒斥着。

从小就是街坊邻居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乖巧，听话，家庭美满幸福，今天却落得如此地步。

又跑去追父亲，没见父亲回过头，脚上的拖鞋追丢了，她也不在乎，追到小区门口，再不见父亲的身影，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夺眶而出。

不知道哭了多久，母亲抱起了她，拍掉她脚底的灰尘，把她带回家，家里已经收拾干净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母亲的眼眶红红的。

她用手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妄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母亲的伤痛。

回忆里自傲坚强的母亲是她的偶像。

母亲与父亲最终选择离婚后，不知道是不是父亲愧疚，母亲轻而易举得到了肖雨和哥哥的抚养权。

母亲很快走出了伤痛，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肖易可以自理，高中放假，他也会第一时间回到家里照顾刚上初一的肖雨，即使他也只是比妹妹大三岁。

肖雨是在溺爱中长大的，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显稚气一些，母亲有时加班没回家，肖易也会哄着肖雨睡觉。

肖雨那时的脑袋笨，看不出哥哥眼里的疲惫。

有肖易照顾的家，让母亲在工作上更加顺心，加班加点的这几年，她也终于拿下市中心的小区房。

有人心疼母亲的遭遇，有人羡慕母亲的能力。

母亲对肖雨说过一句话：这么多年，在我看来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你和你哥哥留在身边。

那时搞不懂，父亲那样对母亲，母亲搬新房后，为什么还要连同那些她与父亲相关的小物件也带上。

母亲只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留下痕迹就好了”。

她觉得母亲笨，她很心疼，但心疼的副作用是开始讨厌父亲。记忆里的明明父亲是慈爱，是温柔，是稳重的。

整理好那些东西，重新放回书柜里。

抱上被褥舒服的躺在沙发上。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滴答滴答”走着，伴随着电视机的声音，她进入了梦乡。

隔天，她被窗外的光线刺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上的被子，已经被自己蹬到了地上。

母亲披散着微卷的长发，早已化好的淡系妆容，一身碎花长裙。褪去职场女性的气度，现在的母亲像极了温婉的少女。

肖雨已经十六岁了，成长的这些年，少了爱，至少能庆幸生活是靠物质撑起来的。

母亲走到她身旁，笑意绵绵的让她起床收拾。

回过神，她忍住开心的问：“要去哪？”

“回家，回外婆那里。”

她已经很久没有从母亲口中听过这个称呼了。

她从识事到现在，只见过外婆外公几次。

母亲见她发愣，温柔的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开口：“快起来，外婆说想你了。”

头顶传来的触感，让她感到心惊。母亲的突如其来，她克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你不上班吗？”

“休假。”

从床上起来，伸了一下懒腰，感受着窗外温和的阳光，换了一身白色收腰短T，穿了一条花色休闲阔腿裤。

站在全身镜面前，梳理着只到脖颈的短发，扎了两个小揪揪。镜中的她面色红润有光泽，一双葡萄眼，显得她可爱乖巧。

走出卧室，母亲已经拿着牛奶和鸡蛋等待着了

跟随母亲来到地下车库。母亲努力工作的这些年挣的钱，让她买到了她一直都喜欢的红旗。

车里布置可以形容为很有少女心。

坐上副驾驶，汽车启动。肖雨想和母亲畅聊，就像这些年没有被爱陪伴的夜梦里那样。

短暂的看了母亲一眼，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摇开车窗，一阵凉风灌进车里，她舒服的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外婆家和她现在所住的新房都在川内，与外婆家的距离只有接近五个小时的路程。

母亲认真开着车，突然开口：“最近跟哥哥有聊天吗？”

“聊得很少。”

“妈妈原本也想把哥哥一起带回去的，但你哥哥说在兼职”，母亲轻叹道：“肖易都快20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也许吧。”

她知道，哥哥只是不想回家而编的借口而已。

肖雨记忆的哥哥随了父亲一样的沉稳，逃避问题也是他独有的。

她现在也不算是小孩子了，能明白哥哥这些年的疲惫，如果哥哥讨厌她，她也认了。

待肖雨上了职一，肖易真正觉得自由，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甚至也很少给家里问好，母亲也不责怪，照常给他转生活费。

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肖易发了一句话：哥哥，我和妈妈已经出发了。

没多久，对面回了一个“嗯”。

放下手机，目光随着移动的树木，渐渐模糊。

过去的职一一年里，见惯那些人的尔虞我诈，庆幸是她并没有被“同化”。

她所在的是市中心最好的军事化管理学校，那也只是家长所认为的。

富家子弟不少，想必都是被送进来“改造”的，守规矩也不是那些人的性格。

母亲送她来这里，是保护是束缚她也不知道。

学校开早会时不时就会召开通报批评，某某又怎么怎么样了，但没多久，这件事便再无线索。

因为爱母亲，她从没责怪过母亲，不管是母亲缺少的陪伴，还是把她送入这样的学校，她通通不在乎。

开着车的母亲依然不能放下她的工作，一通电话还是能把她的心勾走。

“喂？临时方案？我现在在回老家路上，没时间，这个问题你可以去找小赵，这方面我还是比较信任她的。”

“如果实在不行，我到目的地了，再给你发。”

路上车辆很多，时不时响起的鸣笛声，让肖雨的心情又躁郁起来。

深吸一口气，不断的摩挲着手心。

“幺幺，最近跟爸爸有联系吗？”

母亲突然提起那个男人，肖雨不知作何回答。

她摇摇脑袋，母亲也没再继续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