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我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第21章 小小裴

周无渝试着和女孩搭话，告诉她自己并无恶意，还亮出了存款数目和一等公民的身份，说要给她买新衣服，带她去吃好吃的。

女孩在看见她光屏上显示的存款证明时态度已有了松动，又在周无渝描述温暖衣服和热乎食物时彻底收回尖刺，无所谓地把手向前一伸，要她牵着走。

得到孩子许可后，周无渝松了口气，擦拭了下她身上的水渍，带着她离开了三等公民聚居地，又在附近的服装店里买了件厚实的外衣给她披上。

——后来周无渝回忆这一幕时常常会想，是从那个细节开始就奠定了裴望矜对过膝长外套的喜爱么？单纯出于对人生中第一件像样的衣服的珍惜？

裹在大衣里的女孩安安静静地任由周无渝借了店里的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细碎的发丝拂过和冻得通红的鼻头，给她倔强的眼神打下一层阴影。

稍作拾掇后，女孩早已没有了先前那副落魄狼狈的姿态，而是扬起修长的脖颈，像高傲的鹤一般目视前方。聚光灯打在玻璃珠似的眼睛上，更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容侵犯的英气。

也就是在这时，周无渝发现她的身高比同年龄段的其她孩子都要高出许多。

C835城的居民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周无渝牵着她走了好几条街才找到一家孤零零的面馆。

不清楚她爱吃什么口味，周无渝便随手指了两份招牌套餐。

期间女孩一直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不乱动，眼皮都不掀地就这么兀自盯着餐桌，令周无渝欣慰她乖巧的同时，又为她生性冷淡的脾气犯了难。

面条被端上来后，女孩也一直没动筷子，直到周无渝当着她的面扒拉了几口，她这才慢腾腾地开始吃。

周无渝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学习和模仿自己的做法。

*

因为担心被视为异类而目不转睛地学习，因为不想被看出不一样而竭尽全力地伪装，把自己在外表上打造成和这世上其她人都别无二致的存在。

独自生活的这么些年，裴望矜都是这样过来的，如镜面般不断地模仿和映射是她为人处世的底色。

她不清楚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有没有母亲，就连生日也是因为曾在那天被施舍了人生中第一块糖而尤其高兴，因此自己定在了八月三日。

——“别人都有生日，我也想有，倒也不是非得庆祝些什么。”

多年后，面对周无渝的询问，裴望矜满不在乎地答道。

而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别人怎么做她就跟着怎么做，没有人教她基本的生存技巧和社会观念，她也没有朋友和家人，只能独来独往，像危险世道中的一匹小小孤狼。

对危机的感知和判断则来源于她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据本人自述，当时愿意跟周无渝走也是因为直觉她没有攻击意图云云。

她看见别人总会在天黑时回家休息，天亮后再出门忙碌，因此每到夜幕降临，她也会钻进无风的巷子里，随便堆些纸板碎布便躺在上面睡觉，太阳升起时又乖乖地起床。

运气好时，能捡到别人扔掉的枕头被子，也有路过的人看她样貌可怜，好心地买了些洗漱用具送给她。

接过别人的施舍时，她愣了一会儿神，在心里反问自己其她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然后轻轻地说：

“谢谢阿姨。”

*

德墨星球上有人类居住的城市虽多，但尤以C835城因民风淳朴而闻名。

城主奥芙推崇旧人类时代的复古风俗，所有无家可归的漂泊之人都能在此得到接济。

据裴望矜说，她应该是星元500年生人。周无渝立即想到，仅在一年后，以利维坦为总统的联邦政府便拔地而起，随即迅速在全球笼罩下独断黑暗统治的阴霾。

奥芙也在混乱的城内政变中被迫隐退，至今下落不明。

彼时刚诞生没多久的裴望矜便因救济制度的崩塌而只能露宿街头，令周无渝难以想象也无从得知她究竟是怎么在那段无比困苦的日子里活下来的。

尽管再没人能复现奥芙时代的生活，C835城的绝大部分居民依然没有忘记她，还是秉持着善心与热情，见多了裴望矜一个人在街上打流浪，时常会招呼她来自家吃饭。

反正就是添双筷子的事，裴望矜这么小，也吃不了几个钱。

小孩模样标致不说，性格也内敛静巧，附近的左邻右舍都喜欢她，裴望矜就这么吃着百家饭长大了。

她看其她人都会在固定的地方吃喝拉撒，于是她也就依葫芦画瓢；她看其她人都穿着衣服，于是也给自己找了些布条裹住身体。

她还学街坊里上蹿下跳嗓门洪亮的男孩们说话，开口就是“日你大爷”之类的污言秽语，周无渝第一次艰难地把她的嘴撬开让人跟自己对话时，差点没被吓得从椅子上摔下去。

看来有时候性格内敛也未必是好事啊……天知道这小孩长得人模人样的，不说话的时候简直是瓷娃娃一般的存在，一张嘴却净是些出口成脏之词。

关键是她眼光还犀利，没怎么被世道咸凉扭曲的脑瓜也通透，说话也一针见血，伶牙俐齿地一箩筐倒下来，你想反驳都找不出错漏。

唯独在问到她的名字时，女孩这才很是骄傲地甩一甩头，说：

“我叫裴望矜！这是我给自己取的！”

周无渝教她认自己的名字时，她就“周无语”“周无语”地叫唤。

养小孩可真不容易哦。

别看这小孩被周无渝捡到时已经年满十岁，在她看来裴望矜就是个小刺猬，还是从没收起过利刺的那种。

外人眼里什么乖巧啦文静啦都是放屁，全是靠她炉火纯青的演技装出来的。

在正式开始养育她之后，周无渝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光是帮她矫正“不能说脏话”这件事，就被她用“什么是脏话”“怎么界定脏话”“为什么不能说脏话”“那什么时候可以说脏话”等一连串问题给噎得死死的。

这哪是小孩，分明就是我周无渝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祖宗。

没辙，人领回来了，总不能弃养吧？

不得不说裴望矜在模仿行为这条路上也算是修炼成精的妖怪了，在她开门回家时扑上来甜甜一笑伸手要抱的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得无法自拔——

因跑跳而绯红的双颊，亮晶晶的眼眸和勾起得恰到好处的嘴角，看得周无渝恨不得原地剖出心脏来献给她。

可真到了要教她学知识、哄她吃蔬菜的时候，这娃娃就又换上那副“天打雷劈我亦巍然不动”的臭脸。想训人时，那阖家温馨的一幕又在脑海中浮现，周无渝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原地转圈圈之后竟然先给了自己一巴掌。

多年后，裴望矜早已长大成人，会撒娇卖乖的年岁也随她五官的愈发成熟而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性格也一直是宠辱不惊的过分淡漠，很少流露出什么大幅波动的情绪，牙尖嘴利的程度较之以往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无渝知道她早年自力更生的经历，也不对她多加责备，只是时常在人生极度清闲的某个时刻舒服地躺进沙发里，语调慵懒地勾她：

“还是小时候好啊，小时候你还会跟我发嗲，当然一般是在做错了事情之后。”

然后不出所料地收到对方的一记眼刀。

日子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就好了。

可在刚收养裴望矜的时候，她们的生活远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抱着早日振作起来养家糊口的念头，周无渝凭借新人类存在了多少年她就活了多少年的功夫，带着裴望矜在从C835城启程回主城的路途中，靠她之前积攒下来的人脉，端掉了全球大大小小的不少垄断财团，也狠狠打击了那些进行不法交易的地下市场。

裴望矜被她“收养”后几乎没吃过什么苦，也得到了充分的锻炼。终于回到主城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多，裴望矜已经长得和周无渝差不多高了，两年后更是长到了一米七八。

正好一米七五的周无渝：好好好，高，高点好啊。

裴望矜打小就聪明，学东西快，辗转路上就已学会了所有新人类应该掌握的知识，但在舞刀弄枪这方面却偏偏意兴阑珊，只学了点皮毛就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了。

所幸哪怕她不曾跟随周无渝亲历那一次次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几年里也还是体格健壮地成长着，身高定型后随之稳定下来的六十公斤的体重也不算过于纤瘦。

至于操练武器，每个人总有自己喜欢和擅长的领域嘛，周无渝也不至于真的逼迫她去做什么。

唯一让人担忧的是，在裴望矜开始人格社会化的进程后，此前一直属于本能范畴里的异能不知怎的也被她弃之脑后，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不是忘记了对能力的施展，而是压根没有“我具有水类异能”的概念。

毕竟曾经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发动能力时也只处于幼年期，就像普通人会有食欲和睡意一样，异能对小小裴来说也不过是条件反射般的存在，本人完全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后来周无渝也屡次尝试过唤起她在这方面的印象，可始终不见成效。可以因为心情忧郁而操控天气，具现化出一片雨云给自己浇花的震撼景象她也就只在那晚的巷子里见过一次而已。

因此在回到主城后，周无渝一边为自己的道具专营事业和联邦政府斡旋奔波，一边为裴望矜选好了靠近忒弥斯学院的住所，希望她能在某天路过时，从专业人士的教诲中领悟一二。

此前多地的不安势力多少都有利维坦总统的默许和授意，周无渝一路走来压根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削砍联邦的羽翼和敛财途径，但中心供给站最终还是热火朝天地建起来了。

自此，私下进行道具交易的乱象有所减轻，她的权势和气焰也更是如日中天，比之离开主城时还要更上一层楼。

在她含糊的解释中，裴望矜只知她和联邦的渊源深厚得很，甚至一度是全球政权角逐的有力人选，如今或许是势力和筹码都大到了令利维坦不敢轻举妄动的程度，也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说一不二的实权，同时在表面上又佯装成是联邦的忠实合作伙伴。

——当然，结合周无渝口中自己此前无足轻重的职位和“因工作失意而离开主城四处游历”的说辞，裴望矜思忖她必然有隐瞒一些事情，只是不知会否在未来的某一天对她全盘托出，抑或需要她自己去寻找和拼凑真相。

身居高位人人闻风丧胆的周老板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裴望矜的来历及与自己的关系，对她可能是水类异能持有者和同时拥有另一种神秘莫测的能力等事也绝口不提。

唯一可能被外人看出来的特殊之处在于，这个爱穿风衣气质凛冽的年轻女子是在中心供给站享受着最大优惠力度的VIP客户，且因和经理关系亲密，还可随意出入位于三楼的办公区。

此外，为了帮助裴望矜早日想起并自发地重拾异能，周无渝又费尽心思地把办公室打造成水族馆的模样，还每个月尽职尽责地催她缴水费，终于在坚持不懈地旁敲侧击与激将实战后，这些辛苦都收获了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