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第80章 追杀

从京城返回西境无非两条路，一条是由南城门出城，在渡口乘船走水路，还有一条便是陆路，但顾星澜身子弱，无疑走水路更合适。

船才行到江门渡口，便看到一溜的船只都被拦截在河面上，江门渡河面拉起沉重的铁锁链，一艘官船离老远便打着红色的旗帜。

行至近前，官船上的人高声喊道：“前面渡口坍塌，官府正在抢修，所有商船靠岸……”

那些官兵反复的喊着，有急的便问道：“官爷，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通行啊？我这船上的货都是打北面运往南边的吃食，可禁不起搁啊……”

“就你急？”官兵呵斥道：“你看看这一江面上的船，哪个不急，可渡口崩坏了，要是不修，搞不好便会砸沉过往船只，到时候你小命都没有了，还要银子有个屁用？”

他扯着脖子又向其他船上的人喊道：“也就我们大人仁厚，为了诸位着想，但烦换个人，谁管你们死活啊？没不识好歹。”

那先头问的人也不好意思了，只讪讪的闭了嘴，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命人掉转船头靠岸。

顾星澜蹙眉道：“这江门渡怎么会突然就塌陷了？”

顾宴道：“并不突然，这江门渡处在三江交汇之处，承受了更多的水压，比其他渡口都容易毁损。”

***

“且上一任江门府尹只知敛财，渡口修缮更是敷衍，此处要是坍塌了，再正常不过，不会惹人怀疑。”百里外的江上，顾衡一下下的敲着刀柄，站在甲板上看着前方漆黑的夜色。

不惑似是懂了，点了点头，又倏地侧身问道：“大人真的准备诛了那李宴吗？”

“为什么不？”顾衡想起他在李府看到的，心一揪一揪的疼，他的星澜……

想到星澜失忆的这些日子，同那李宴之间的种种，顾衡的胸腔里便似有把火在灼烧，他攥紧的拳头上青筋凸起。

顾衡进宫前，便先行给江门府尹加急传了书信，出宫后，他便带着禁军急追而来。

顾宴和顾星澜行至江门渡时，才刚入夜，三更天时，顾宴唤来卫风。

“主子，您是说，我们下船，改走陆路？”卫风抓了两把头发，不是很明白的又问：“外面这会儿下着雪呢？”

顾宴道：“今夜总觉得不踏实，咱们的人，尽快下船吧。”

“是。”卫风转身离去。

顾星澜一身黑色男装的出来，顾宴一怔，眉头微蹙，想起第一次见顾星澜的时候，不由得问：“星澜怎么这身打扮？”

顾星澜放松的长出一口气，道：“不是要改陆路吗？女装太累赘，我……不习惯。虽说是渡口坍塌，但还是小心为上，咱们走吧。”

天空中陆续飘下片片洁白的雪花，顾星澜一袭玄衣，立在雪中，有种说不出的危险与迷人。

顾宴倏地一笑，星澜的敏锐程度有时连他都自愧不如，他刚要去牵顾星澜的手，只听一声巨响，同时船身猛地晃动起来。

顾星澜却错开顾宴伸来的手，反手抓住船上的护栏，稳住身形，顾宴微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星澜见过那位沈大人，便开始有意无意的避开他的碰触。

其实之前，顾宴的牵手与拥抱，顾星澜也是颇觉尴尬的，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伤顾宴的心。

但现在情况危急，并不允许顾宴想太多，两人偏头一看，一艘极大的三层官船，直直的撞上了他们的船头。紧接着，一批批的禁军便从四面八方跳上了船。

卫风带着侍卫快速朝顾宴这边聚拢，一时间，两方人马纷纷拔剑，情形一触即发，只见从禁军后方，一个身形高挑的玉面公子走近前来。

来人一袭绯色官衣，姿容潋滟，迎着风雪，真是好一副风雅公子，与这群兵痞子站在一处格格不入，很是突兀，但他一双好看的凤眼却冰冷的盯着顾宴等人，就像这雪夜一样。

更准确的说，是盯着顾宴，那目光犹如鹰隼，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

顾宴有些意外，他想过顾衡也许会追来，但没想过这么大阵仗，看来有些事终究还是瞒不住，只是时间太短，他不能确定星澜知道真相后，还愿不愿跟他走？

顾宴收敛好情绪，冷声道：“沈大人这是作何？”

顾衡只睨了顾宴一瞬，便把目光落在了星澜身上，只见她一身玄色男子劲装，与往日并无什么不同，风雪中，两人隔空对望，但一方眼中已没了往日的情，除了那带着戒备与敌意的眼神，很是刺眼与扎心。

扎得他的心一颤一颤的疼，他并没有理顾宴，只伸出手轻声对顾星澜道：“星澜，过来……我来接你回家。”

禁军校卫是顾衡的人，虽有些诧异，但并不会多话，只侯在一旁听差遣。

顾星澜环顾了下两方人马，差距实在悬殊，不管来人什么目的，他们都很难全身而退，她刚要上前一步，便被顾宴拦在身后。

顾衡什么来路，顾宴虽不说挖个十成十，那也是有九层的，他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把妹子抢回去？若说顾衡对星澜不好，这看着又不像，可若说这人对星澜好，那星澜女扮男装，刀山火海的闯，便是另一种可能——星澜是自愿的。

顾宴想到这里，心不由得慌了起来，但他从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沈大人当真要为难李某吗？”他睨了眼那禁军校尉，见顾衡神色自若，有恃无恐，心下便明白了，但还是加了句“大人对待盟友的方式还真是如出一辙……就不怕伤及自身？”

顾衡可太明白对方这句话的含义了，可他今日带出来的这支禁军不同其他，是他多年来埋在军中的唯一力量，如果不是急了，他不会动。

他并不在意顾宴，只不过多些麻烦，带这支队伍是怕顾星澜身份暴露，在寿德帝那里，星澜还是男子之身，欺君之罪，他不得不防。

顾衡冷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与我说短长，哼……”他抬手一点，禁军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一时间，只听“唰唰”的抽刀声与砍杀声甚嚣尘上，两方人马混战于一处。

刀光剑影中，卫风将人挡开，急吼道：“主子，快走。”说话间，他的右手还被刀划了一条口子。

顾宴拉着顾星澜便向船尾而去，只要入了水，谁也别想抓住他。

原本立于人群中岿然不动的顾衡蓦地足尖轻点，踩着船舷，几步便跃开众人，一把钢刀打着颤的挡在顾宴眼前，只差那么一寸，便可刺入顾宴的心口。

顾宴抽刀便与之对上，刀来刀往，说不上谁更胜一筹，但两人都默契的避开了顾星澜，打得正酣时，一柄锋利的短刃蓦地向顾衡刺来，顾衡不察，再想躲时，看到顾星澜那张冷肃的脸时，霎时定在原地。

“噗”的一声，刀尖入.肉，两人都愣了一瞬，顾星澜诧异的看向顾衡，只见这位沈大人满眼的悲伤，瞳孔中带着一层氤氲的水气。

“扑通、扑通”她心跳莫名的快了两下，那悲伤透过目光，好像传到了她的心里，顾星澜脑中倏地一痛，眼前的这双悲伤的美目与梦境中的那双竟重叠在了一起。

常年的习武让顾星澜很快的调整好状态，她抽刀拦在顾衡颈间：“让他们都住手。”

变故来得太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顾宴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那颗贪恋温暖的心，还是让他最终没有开口。

“你要……杀我？”顾衡不顾脖颈间的利刃，执意偏头看向顾星澜，语气中带着哽咽和些微的委屈。

顾星澜本没想伤他，可没承想这人不但不躲她的匕首，此时，竟还敢以颈吻刃，这一偏，锋利的匕首瞬间割破了薄薄的肌肤，虽然顾星澜躲得很快，但一道鲜红的血还是顺着顾衡白皙的脖颈流了下来，在锁骨处打了个转最后滑入衣领。

“主子？”柴虎急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是什么事啊？从小长到大的两个人，怎么就搞成现在这样了呢？

不惑也是一怔，无声地看向两人，所有人噤若寒蝉。

“我……”顾星澜声音也有些虚，她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又说：“我不想伤你，你让他们走……我、我愿意随你走。”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顾衡的眼眸，将目光转向那些禁军，顾星澜不知道和顾衡走会怎么样，但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会伤害她，她现在没有内力，只有招式，帮不了顾宴什么了，那便不要成为拖累。

卫风拖着伤扯顾宴，急道：“主子，快走，您不能辜负了夫人。”

顾宴红着一双眼挣开，目光复杂的看向几步之遥的人：“星澜，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信我。”顾宴恳求的看向顾星澜，向她伸出一只手，嗓音中带着一丝卑微与乞求。

“想得美！”顾衡蓦地出声打断，他先是嗤笑了一声，然后高喝道：“所有人，不必管本官死活，给我动手。”

“这……”禁军校尉为难地看向柴虎，还不等两人商议出个策略，顾衡那边却突生变故。

顾星澜将原本抵在顾衡脖颈间的短刃滑了半个手臂位置，径直抵到自己脖颈，冷着道：“那我就死在这里。”

她是冲着顾宴喊的，可还不等顾宴被卫风拖走，顾衡慌了，他直接上手握住那匕首，锋利的刃破开血肉，“滴答……滴答……”殷红的血顺着匕首直流。

“星澜……你怎么可以……”顾衡实在说不下去了，这人总是知道怎么戳他的心，一戳一个准，虽然他心里明白星澜现在失忆了，可他还是忍不住生她的气。

她怎么能为了别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她怎么能……

顾宴这次没有再固执，任卫风拽着自己跳下甲板，那瞬间，他回头看向甲板上交叠着的两道人影，和顾衡那破碎的目光。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高喊道：“星澜，等我……”随后“扑通”一声，坠入江中，一行人趁着夜色，很快潜入水下，遁迹而去，没有顾衡的示意，禁军并没有追。

顾宴一行人游出包围圈，岸上竟有人接应。果然，顾宴也并不是毫无准备的，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带着人先行离开，想来那位沈大人是星澜的兄长，也不会太为难她吧？

可他真的是星澜兄长吗？顾宴又不确定了。

见人走远了，顾星澜手上一松，匕首被顾衡还抓在手中，这人是不知道痛吗？

下一瞬，不知道痛的顾衡手一松，匕首“铛”的一声砸在甲板上，随后他整个人也扑通一下跪到甲板上，身子一斜，倒了下去。

“喂、喂……”顾星澜急忙蹲下去捞住顾衡，半晌后，才后知后觉的盯着自己抱着人的手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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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