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第105章 无常

沈星澜无奈，只好接过，两人在宫婢的侍候下，沉默着用完了膳。双方都攒了一肚子的话要问，待宫人退去，她看向顾晏，说：“陛下，谢谢你能应下此事，星澜此生欠你的情，怕是还不完了。”

顾晏笑道：“星澜真会说笑，你平白送了个皇位给我，还要怎么还？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人人趋之若鹜的位子，最后便宜我了，呵呵……只怕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沈星澜也蓦地笑了，是啊！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变幻不定，想她筹谋多年，想把顾衡送上那个位置，最后，却是她亲手把这位子从顾衡手中拿走又送了别人。

顾衡虽也说过不在意这个位子，可那毕竟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皇位，世事变迁，经年流转，他会不会后悔？会不会遗憾他失去了什么？

人对权利的**就像无底的黑洞一样，会吞噬靠近的一切。如果有一天顾衡突然后悔了，会不会怨我？想到这里，沈星澜不由得又笑了。

“我一天都在乱想些什么？等到那时，我早就不在了吧……化为一捧土？一棵树？”她想。

顾晏看着沈星澜笑着笑着就转为苦笑，犹豫了好久，还是开口问：“你后面有什么打算？不会真打算留在宫里给我当皇后吧？”

他尽量把语气说得轻松些，显得不那么在意，心既然输了，那就保留最后的体面吧，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难看。

沈星澜叹道：“很少看到你和我说笑，印象里，陛下更多的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

“噗……”一旁的卫风没忍住，笑了出来，被顾晏一瞪，憋了回去，他委屈的以眼神向顾星澜求助。

沈星澜看着主仆二人，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顾晏的心思她明白，但回应不了的情，也只能果断拒绝，不给他人更大的伤害，这也未尝不是一种对对方的保护。

“陛下，星澜要去个地方，那地方有些远，可能一年半载也回不来，顾衡那里……还请你能照顾尽量照顾，在他心里其实很敬重你这个兄长的。”

沈星澜走到窗边，看着廊下开得正好的牡丹，又说：“我刚入王府那阵子，府里的牡丹也开得这样好，二公子总是看不上我，事事要拿你来压我，呵呵……”

想起两人小时候的事，她不由得笑了：“顶烦人的，我那时就认识陛下了，在顾衡口中，呵呵……后来，我们逃出王府，他整夜整夜的发烧，口中喊的除了母妃，就是哥哥。”

顾晏不由得一阵心酸：“是，衡儿小时候很调皮，唯独对我不错，父王每次罚他，母妃不在时，也就只有我能捞他，呵……他嘴上虽不饶人，但心比谁都软。”

本该娇生惯养的二少爷，却吃尽了颠沛流离的苦。现在连笑模样都不怎么见了，被沈星澜养成了另一个自己，两人不禁都感慨起来。

“他是我弟弟，能为他做些什么，本就是我这个当兄长的该做的事，星澜不必请求，再者，衡儿以皇位相赠，我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买卖。”

顾晏看着她又说：“倒是你，去什么地方落脚，记得给我捎信回来，不然，我便把什么都告诉衡儿。”

如果顾征真的换个壳子回来了，那顾晏便首当其冲，沈星澜还是隐晦的嘱咐道：“这皇位上满是荆棘，许多人虎视眈眈，你不能大意，务必要时时警醒。”

多了她不能再说了，转生之事过于骇人，她不敢说，也不便说。

“你要走我不拦你，但还是在宫里把身子养一养，等衡儿大婚，你再……”顾晏未说出口的话其实是：“如果你后悔了，看不得顾衡大婚，那就去把他抢回来，只要你去，衡儿就会选你。再给我些时日，我必扫清一切阴沟里的老鼠，你不必走，也不用怕。”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星澜在顾忌着什么，虽然对方没说。

“好。”沈星澜点头。

顾晏登位仓促，宫中一应事等着他安排，日子虽忙碌，但他仍然每日回来同沈星澜一同用晚膳。宫里的人见风使舵，越发上心的侍候。

久而久之，很多人便私下里传，那是新帝要立的皇后娘娘。

沈星澜听了也只全当笑话，没去理会，只没日没夜的写着什么。不惑看得出来她身子不好，劝过几次，却被她笑道要打发他走。

沈星澜给了他一封北境的任命书，是个校尉，对没什么军功的不惑来说，不低了，只要他好好做，有沈星澜这层关系，晋升不过是早晚的事。

可小狼崽子却咬着牙，当着沈星澜的面给撕了，“主子别想丢下我，你走哪我走哪。”少年红着一双眸子盯着她。

“……”早看出来这小狼崽子不好打发，跟个倔驴似的，沈星澜叹了口气，操起剑便揍人。

“老子去办大事，你跟着我做什么，沈不惑，你想造反吗？就你这小样，少给老子拖后腿，麻溜给我滚北境历练去，等我回来，你要是没混出个人样，就别说跟过我。”

一旁的小宫婢瞪大了眼珠子，天啊？这未来皇后也太彪悍了吧？皇上以后不会挨揍吗？小丫头嘴巴张成个圆，天马行空的想。

沈星澜把不惑压得跪在地上，把令牌砸到他身上，“晚点我让卫风去陛下那再补一封任命书，你要是再敢给我撕了，我就把你撕了。”

不惑看着沈星澜离去的背影，唇角崩成一条直线，一声不吭的捡起了地上的令牌，拍了拍，揣进了怀里。暗暗发狠道：“主子，你放心，我一定混出个样来，成为你的倚靠。”

颜皇后如愿坐上了太后的位置，颜家虽没了太子，可新皇也是颜氏血脉，一时间在京中再次风头无两，但颜家书香传家，做事谨慎规矩，从不以此胡来，更是让人钦佩，引得无数清流追随，隐有成为当初的谭家之势。

颜诀虽是个明白的，为了避嫌，推了皇上的吏部尚书，只捡了个礼部侍郎做，他说：“与其整日与人勾心算计，臣更喜欢诗书礼乐。”

顾晏笑了，只言道：“颜家有子如此，大幸也。”

潘贵妃因赵王牵连，没被封为贵太妃，但也没要了她性命，被封了个庸太妃，送去庸王封地养老去了，这也是太后的意思，两人斗了多年，太后可不起再将人放在跟前碍眼，远远打算了，没要了潘氏小命，那还是冲庸王面子。

潘氏虽未受太大-波及，但三品以上的官员还是被调到了不重要的位置。倒是远走西境的潘明朗，因着齐王处处挤兑，不但没与顾晏有什么冲突，反而因防御离国立过几个小功。

被新帝提任镇西将军，成为潘府在军中唯一的势力，当然，顾衡私下里也给顾晏做过保，顾晏对潘明朗的为人也是有所了解，两相参谋下，世家之毒，不能一竿子拔净，那就起用些小辈，让他们成了自己新的簇拥。

身为齐王之母的惠妃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年岁本也不低了，听说儿子没了，谭家也受了牵连，当夜便疯了。被皇帝送进了静安堂了却残生，没出半个月便没了。

为了谭氏不倒，新家主竟将谭沛这一支逐出了谭家，谭氏全族迁回陇西，三品以上官员尽数辞官。

这也算是对新皇表的态，顾晏尚算满意，便准了。

左相李延年岁大了，顾晏以此为由，上他递了折子致仕，两边倒的外公，他可不要。转而却把李敬亭提了起来，把顾衡的刑部尚书给了李家。

尚书虽不如丞相威风，但新帝还是念在李家是母妃母家的面子上，没有一压到底，只是给了个警告。

一时间李府门可罗雀。李延整日泡在妾室的屋子里喝闷酒，给李氏和儿子甩脸子，但母子俩根本不理他，第二日，就提着大包小包的去晋王府了。

顾衡连日来心伤不已，但他不是小孩子了，蔡先生说得对，他不能让星澜看不起他，他强打精神尽力为顾晏奔走。

李夫人和李敬亭看到他时，吓了一跳，这人竟比半月前瘦了一大圈。

新帝改年号为天安，意为天下呈平，百姓久安。

朝中官员浮动很大，皇宫不好探听，各个府里私下便派人来新帝唯一的弟弟——晋王府，以送贺理为由，明里暗里的打探。

很多人都关心顾晏上台之后，会不会波及到自身，以及新帝对自己的看法。无疑与晋王交好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些人都被顾衡赶到了庄太傅府上，他实在没精神答对这些眼线。

把老太傅被这群人烦得，气得直拍桌子，“真是收了个徒弟不如狗啊！一天天的，早晚把我累死。”

庄十鸢看着送进府的一批批精美贺礼，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衡哥哥好，知道咱家没银子了。”

“噗”庄培一口茶喷了出来，瞪了小丫头一眼：“你看谁家有钱，我就直接帮你把婚事订了算了。”

“爷爷？”小丫头嗔怪道，她今年也二十了，三年前本订过一门亲事，但还没等过门，男方便战死沙场了。庄十鸢哭了好久，亲事便搁置了。

庄太傅叹了口气：“如今，衡儿都要成婚了。”

两人心情复杂，沈星澜和顾衡的事，他们后来也知道了，回想起二人一路来的种种，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果然月老的红线是乱牵的，有些人和事，错过了一时，便是一世。

日常求收藏，谢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5章 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