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王 第101章 舍弃

顾星澜恍恍惚惚的回到皇宫时，提前被蔡荀拦了下来，顾衡他是说不动了，但星澜一向是知道分寸的。

蔡荀为难的看了顾星澜半晌，踟蹰的说：“星澜，你、你能不能劝劝主子？我知道这很为难你，但事已至此，主子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不容易，如果退了，将后患无穷。”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顾星澜，明知道两个孩子两情相悦，他却卑劣的希望顾星澜能去帮着劝顾衡娶另一个女子为妻。

蔡荀自己都不齿自己的所作所为。

顾星澜过了好半晌，才出声道：“好。”

“嗯？”蔡荀诧异地看着顾星澜。

她走到蔡荀身边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了。”

蔡荀这才明白过来，顾星澜这是应下了，赶紧跟在后面。无惑拧着眉睨了蔡荀两眼，嘴角压得很低，也缀在后面而去。

顾星澜思绪沉重，那个什么破法阵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她既然能够重生，想必也是有几分真吧。

如果那老道所言不虚，那她这一世，已过了十年之久，往后还有多少时光，也不好说，顾征是真的死透了，还是又靠着什么邪术又重生到哪个犄角旮旯都不确定。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顾衡该如何才能不置于险地，她还能为顾衡做些什么？

顾星澜刚转过回廊的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此人身穿甲胄，身材高挑，气宇轩昂，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桃花眼直直的看向她。

“星澜，好久不见，你还好吗？”顾晏想伸出手去牵顾星澜的手，可伸到一半，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又踟蹰的缩了回去。

“……”顾星澜也很意外，可顾宴之前的欺瞒却始终让她不太舒服，她疏离的点了点头：“劳世子挂念。”

说完，她便错身要走，顾晏这次没有犹豫，直接一把拉过顾星澜的手，将人拽到了一边。

“我有话和你说。”顾晏看着星澜急道。

蔡荀见状，急道：“你们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吗？”

卫风将人拦着，说：“蔡先生莫急，我主子只是和夫人……沈姑娘说几句话。”

蔡荀见人也没走远，这才作罢。

两人分别数月，顾晏灼灼的看着顾星澜说：“星澜，那件事，我虽在信中与你道过歉，但我今日还是要郑重的和你说，对不起，当日之事，虽有诸多巧合，但也有我的私心，请你原谅。”

想起半年前的种种，顾星澜心情复杂，“世子，我说过了，你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了你两次救命之恩，你我之间，委实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他日世子但凡有所吩咐，星澜必会为你办来。”

顾晏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疏远，想起往日种种，不免心中一酸，但听着顾星澜的话，又不死心的说：“星澜此话当真？”

“自然。”

顾晏眼眸一亮，说：“那我要星澜再给我一次机会，与我回西境，可以吗？”

顾星澜没说话，就这么看向顾晏。

面对唯一动心的姑娘，饶是顾晏，也不免有些忐忑，他手指在刀柄上搓了两下，说：“星澜应该能看得出来，我对你的心意，如今京中的旧事已了，你可愿随我走？西境百里山川河流，风景如画，我们可湖边垂钓，闲来煮茶。”

“我们可一起治理边防，一起保护治下百姓，再不让离国探子摸进大盛，那里民风淳朴，山歌特别好听……”

“世子。”顾星澜出声打断，“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于我从来……只是兄长。”

顾晏心一酸，苦笑道：“无妨，星澜就把我当哥哥也可以，天长日久，总会生出情意来的，我愿意等，我相信……”

“顾晏。”顾星澜看向他的眸子，打断他所有妄想。“我与你之间，不会有情，我很感激你数次相救。”

顾晏的眸子沉了下去，眼中带着一丝痛色，顾星澜不忍再看，将目光转开，又说：“我有心上人了，所以，我更不能骗你，抱歉。”

“你那个假兄长吗？”顾晏出声道：“你们不是兄妹？”

“……”顾星澜有些诧异。

顾晏道：“你去北境前，宫墙外，我在……”

顾星澜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太极殿的方向，说：“不错，我们不是兄妹，他是我主子。”

猜测得到证实，顾晏一时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怒火，他冷笑了两声：“他护不住你，我这就去把他砍了。”说完，他便要走。

“不可。”顾星澜急道：“他是你弟弟，你不知道？”

顾晏仿佛觉得一声闷雷把他轰在当场，他长腿定在原处，慢慢的转回身来，问：“我弟弟？”他神情满是震惊。

顾星澜看着顾晏一身的甲还未解，又说：“你什么时候进的京？”

“天亮。”顾晏简短的说：“齐王前些时日突然全线收兵，奔赴京城，我就知京中有变。便匆匆安排好西境，带了一半的人马也追来了。”

“你见过顾征了？”顾星澜看着顾晏衣角处的血渍猜测道。顾征为诏安顾晏，封他为西境宁安侯，他本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顾晏点了点头，说：“我到时，只听说齐王逼宫，被沈家兄弟诛杀了，我本想趁乱，把寿德帝做了，以报我晋王府满门的血愁，可我去时，发现他已经……”

他看向顾星澜，没好意思把顾征的惨状再复述一遍。“我知是你动的手，多谢。”

想起顾征的惨状，原本苦闷了半天的顾星澜心情稍松，浅笑着说：“我并不是为你。”

顾晏以为她是为了顾衡，一噎，但顾衡的事，他更想知道：“所以我弟弟为什么会成了你兄长？他、他真的是……衡儿？”

“这要从十年前说起了……”顾星澜简要的把她与顾衡之间的过往说了一遍，从她代兄入晋王府当书童，到晋王府遇难，她如何从尸山血海中救下顾衡，之后两人远走他乡逃亡。

顾晏静静的听着，越听脸色越冷，怪不得每次见星澜都是一身的伤，没想到这些年不光是他，晋王府的另一个孩子过得也如此艰难，还好有星澜。

现在情敌突然变成了弟弟，虽一时让顾晏有些不好接受，但弟弟还活着无疑是让他高兴。他涩然的说：“谢谢你，星澜，谢谢你救了衡儿，还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他脸上气恼，憋闷，高兴和别扭轮番交替，让看惯了他冷脸的顾星澜一时没憋住，“噗”的笑了出来。

这一笑，打破了两人间的生疏和尴尬，“别谢了，再谢，我就被你卸零碎了。”她眼角噙着笑，是他许久不见的了。

顾晏叹了口气，只能感慨两人间的有缘无分，这要是别人，他不会放手，可星澜的心上人却是衡儿，他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苦笑着说：“他要是敢对你不好，我就抽他。”

顾星澜看着顾晏，却突然有了想法，她凑到顾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顾晏蓦地挑眉看她：“当真？你想好了？”

“嗯。”顾星澜抬脚向等着她的蔡荀走去。“想好了。”

蔡荀见人回来，问：“此人是何人？”

顾星澜：“新的西境统帅，宁安侯——顾晏。”

蔡荀蓦地停下脚步，“谁？”他一把拉住顾星澜的胳膊：“是我理解的那个顾晏吗？”

“就是他。”顾星澜说：“他还活着。”

原本一筹莫展的蔡荀却倏地笑了，有了此人，两个孩子之间的难题不是一下就解了吗？星澜也不用委屈了。

顾星澜转身要走，蔡荀却抓着她的胳膊不动地方，笑逐颜开的道：“这个晋王世子来得可太是伺候了，主子不用娶淮王之女了。”

她看着蔡荀两鬓斑白的发，这人一辈子为他奔走，无儿无女，鞠躬尽瘁，她却不能与其相认，还总是违背他的意思，心下不由得一酸，她可能又要让蔡先生失望了。

顾星澜行至偏殿门口，倏地停住脚步，她侧头看向雨后初晴的天，天空瓦蓝瓦蓝的，几朵白云缓慢的漂浮于那蓝之上，还有一道浅淡的五彩彩虹挂在天上，勾勒出了极美的画卷。

是个好天，想起和顾晏的约定，她长出一口气，终是伸手推开厚重的门扉，殿中的浮尘被阳光照射，向顾星澜飘来，还有顾衡的眼眸，那眸子漆黑，看到来人的瞬间，闪出明亮的光来。

一如当初顾星澜初见少年顾衡时的澄澈。

“你回来了。”顾衡上前正要牵她的手，顾星澜却蓦地避开，向颜皇后走去。

顾衡怔在原地，心没来由的有点慌。

“皇后的要求，我们应了。”顾星澜说：“淮王那里，请皇后周旋，不过，皇帝的位子，还有一个人更适合。”

顾衡身子一顿，就要去拉顾星澜，她却再次避开了，“晋王世子——顾晏。”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诧不已，只有顾衡没有意外。

颜皇后问：“你是说，死在西境的晋王世子还活着？”

顾星澜点头：“不错，他正是先帝亲封的西境统帅，宁安侯李晏。”话音落地，门再次被推开，一身铠甲，面容俊逸的顾晏领着卫风走了进来。

时隔半年后，顾衡与顾晏四目相对，心境却完全不同了，“果然，他真的是兄长。”顾衡心中想：“如果是兄长坐那把龙椅，那再好不过。”

颜皇后第一次发现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等会儿，你是说，皇位顾晏来坐，但顾衡依然愿意娶淮王之女为妃。”

“正是。”顾星澜道。

顾衡虽还没从与兄长相认的高兴中回过神来，但此时也被顾星澜吓得瞬间抽离出来。他急道：“为什么？星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星澜给他递了个眼神，又对颜皇后说：“先皇遗诏上说，传位于晋王之子，并没有说是二公子顾衡，所以世子顾晏更为名正言顺。而且现在西境都在世子的掌控之内，也并不惧淮王。”

“让世子登位，顾衡封晋王，两人合力，饶是淮王也撼动不了，但为了安抚淮王，由顾衡娶淮王之女，便再合适不过。”

庄太傅接道：“淮王之女即嫁了晋王为妃，又不是皇后，这样，淮王将来就不会有借口撼动江山，再生祸端。好，此计甚好。”

“不错。”顾星澜肯定道，但心中却有些慌，她知道，接下来的仗才更难打。

殿中的人谁不是冰雪聪明，这么一说，便知此计之长远，不论对现在的朝中局势，还是对将来的世家势力牵扯，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却有两人怔在当场，一是蔡荀，二是顾衡。

蔡荀不明白顾星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这说辞说给别人听还行，他可再明白不过，星澜这是不想让顾衡坐那把龙椅，可这不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目标吗？

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呢？就因为顾晏是晋王世子，还活着？

可自古帝王之位，从来就不是非长不立之说啊？老先生黑着张脸，不说话，冲着顾星澜瞪了好几眼。

顾星澜却无暇感受蔡先生的怒火，她正心虚的躲顾衡怨怪的目光。

顾衡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顾星澜拽了出来。顾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公子眼眶微红，质问道：“星澜是打算不要我了吗？”

顾星澜用力的掰开顾衡的手，说：“公子是不愿让出皇位吗？”

顾衡却一把攥住顾星澜双肩，心慌的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脸上受伤的表情刺得顾星澜心中一痛，她指尖用力的刺向掌心，尽量放缓呼吸，说：“公子，晏哥哥是你兄长，由他坐那个位置，不是理所当然的么，再说了，你娶淮王之女为妃，淮王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会对你多加照拂。”

顾衡心中一涩，哂笑了起来：“呵呵……晏哥哥，你叫得道亲，那我呢？你是这般想我的？我在乎的是那皇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