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67章 第二十一章 从军行（一）

一

淑真和永新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两人有空就腻在一起，有着说不完的话，而西北边疆一场酝酿已久的战争正蓄势待发。

公元1096年，宰相章惇派遣渭州知州章楶攻打西夏，章惇亲往前线督战。永新新婚不久，又忽染伤寒，章夫人没让他去前线。待永新病好了，便辞别淑真和章夫人前往前线。

从京城到渭州路远迢迢，即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一段时间。想到这里，永新不由得又挥鞭加速，直奔歙州而去。一路上到处都是绿草蒙蒙，绿水青山之中一匹枣红马载着一个白衣男子疾驰而行，远远望去似一条白带越飘越远。行了约有半日，隐隐见前方有一面酒旗遥遥飞舞，永新心中甚喜，前方有酒家，正好吃点饭休息一下，也好喂喂马。片刻的工夫就来到了酒家门前，里面的客人不是很多，永新叫过小二随便点了一些饭菜，然后又叮嘱给马添料。

永新坐在酒桌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饭菜上来，心里在合计着去渭州的线路，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到达。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永新也不抬头，不一会便吃完了，伸手将一块银子放到饭桌上，道：“小二，不用找了。”刚想提脚走人，哪里想到店小二笑脸相迎走了过来，说道：“客官，您的饭钱有人付过了。”说完就将银子还给永新。

永新接过银子，颇感诧异，这里他并没有熟人，怎么会有人给他付账呢！

“是谁给我付的账？”

店小二说道：“是一位年轻公子在您刚点完饭菜后就给您付账了。”

“那他人在哪里？”

“好像往歙州的方向去了。”

永新更感不解，自己也要往这个方向去，既是如此，倒要追过去看看，到底是何人？

想到这里，他将银子收好，走到外面，将马缰绳解下来跃马而上，去追赶这位年轻公子。说也奇怪，他的龙驹宝马能够日行千里，速度极快，竟然没有追上那个人，沿途只看见马飞奔而过的脚印。心想：这个年轻公子定然也骑着一匹良骑，否则不会追不上。

永新马不停蹄地一直追赶到黄昏时分，依旧没有追上这个神密人。他感觉腹内饥饿，见前面有一个村庄，心想定然有酒家，于是直奔村庄而去。村庄不大，靠着道边只有一个酒家，看起来不是很大。他从马上下来，牵着马缓缓走过去。这次他留了心，仔细观察这里是否有骑马的客人在这打尖，在马桩附近却没有发现任何马的踪迹。

走到店内，永新故意点了一桌子饭菜，看看是否还会有人给他结账，他吃完将银子递给店小二，小二直接收下银子，看来那个好心人已经走了。这个人为什么给他结账呢？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恶意，也就罢了。想到这里，他叮嘱店小二喂马后，便找了一间房休息了。

一夜无语。

第二天早上，永新吃过早饭刚想结账离开，却听店小二说道：“客官，早饭已经有一位年轻的公子给您付过了。”

永新心想，这人可真是怪极了。他仔细一想，顿时醒悟，昨天晚上他没有给自己结账是怕暴露身份，看来他昨晚一定也是在这家酒家投宿的，永新问道：“这位客官是步行还是骑马来的？”

“是骑着马来的，还是一匹好马呢！毛色纯的很呢！”

“那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走大约一刻钟。”

永新不禁笑道：“真是个怪人。今天我就是不吃中午饭也要追上他，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想到这里，永新大步流星走出酒家，来到马桩前，牵出马来，翻身上马，一溜烟地疾驰而去，身后只留下一缕浓浓的烟尘。

永新一时好奇心起，不由得起了顽皮之意，心想，看看到底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马快？从早晨到中午他一刻也没有休息，中途路过好几个村庄，他连瞅也没瞅一眼，眼见太阳越来越毒了。他想，这匹马虽是良驹，也架不住在烈日下疾驰，这样一想速度便慢了下来，同时也感到腹内有些饥饿，后悔刚才路过几家酒店都没有进去，向前方望去，不知道还得走出多远才能有酒家。若是回去，岂不又要耽误些时间，算了，还是继续往前走吧！大约又走了三十余里地，虽然没有看见酒家，却见远处有一条白带自西而东，绵绵流长，永新惊叫道：“是水！”

只要有水就好办了，马喝点儿水吃点儿草就可以继续疾驰了。走了一会儿，马似乎也嗅到了前方的水汽，小跑了起来，一刻钟的工夫就来到了河边。永新下马观望，见这条河很宽阔，水流却不急，水也非常清澈，永新感到了嗓子干渴。他将马牵到下游，自己向上游走了几步，俯下身子简单洗了一把脸，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不少，白衣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闪烁，他见自己水中的倒影，俊朗英姿，也颇感骄傲。他捧了两口水喝，虽然不渴了，饿意却越发明显了，转过身见马喝完水正在岸边啃嫩草呢！看来得让马吃一会儿才能上路了，饿也得挺着了。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往后一仰，便倒在了草地上，昏昏睡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暖融融的，越发睡得香甜。忽然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向他走来。永新耳朵很尖，早就听见动静了，只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酣睡。待那人快走到自己跟前时，他忽然来了个猛翻身，一把将那人擒在手里。那人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惊讶不已，吓得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永新还没看清楚容貌，只觉得声音很熟悉，仔细一看，只见一个身着灰衣的年轻公子圆睁双眼正看着他，嘴角微微上咧，看来有些吃痛。永新见这位少年皮肤洁白细腻，光润如玉，尤其是小手纤细柔弱，不由得笑了出来，原来这个和自己开玩笑的人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淑真。

永新问道：“怎么是你？”

淑真嗔道：“既然知道是我，还不快放手，痛死我了。”

永新忙松开手，问道：“哪里痛？让我给你揉揉。”

淑真一甩手，道：“算了，差点被你的手给拧断了，还好意思给人揉呢！”

永新忙笑着过来赔不是：“我哪里会想到是妹妹？妹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一路上都在跟着我吗？”

淑真小嘴一撅，秀眉一挑，道：“自然是我，看见我你不高兴吗？”

“我自然是高兴，只是没有料到是你。妹妹还会骑马？我真不知道。”

淑真忽然嘿嘿一笑，“我本事多着呢！”

永新道：“那娘知道你跟我来吗？”

淑真诡秘一笑：“自然是不知道了，若是知道还能让我来吗？我不放心你，就沿途偷偷跟着你，我临出来之前，给娘留下一封信。”

永新颇为感动：“你跟我去前线打仗我怎么能放心呢？”

淑真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事已如此，也只得如此，永新叹了口气，道：“那你得保证沿途一路听我的，不能出一点差错。”

淑真笑道：“遵命。你饿不饿？”

永新夹了夹她鼻子，道：“被你这个促狭鬼捉弄大半天都没吃饭了，怎么会不饿呢？”

淑真从口袋里拿出馒头和鸡肉，说道：“我见你一路催马而去，连酒家也不进去，就知道你肯定饿了，给你买点东西打包带来了，还温着呢，你赶紧吃吧！”

永新接过馒头和鸡肉坐到草丛里，一边吃着，一边和淑真聊着天。

永新吃饱了，又休息一会儿，马也吃饱了，便和淑真一起出发。他见淑真骑的马鬓毛斑白，膘肥体壮，果然是一匹好马，难怪自己追不上，不过他更加佩服淑真的马技竟如此之好，完全不像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尤其是她如今这身打扮英姿飒爽颇有男儿气概。

为了赶路，两人在道上骑马飞奔并不言语，只有在吃饭休息时间才说些闲话，永新虽然担心淑真，但是有她陪在身边，省得在心里惦记她，倒也安心不少，就这样，两人一路前行，旅途虽然劳累，可两人心里却不感到怎么累，一路上穿山越岭，走过一个又一个集市村庄，来到了襄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