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57章 第十八章 白头吟

二

淑贞回到房间，再也抑制不住，滚烫的泪珠断了线般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春香将手帕递给淑贞，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她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益，莫不如让她痛痛快快哭一场。春香从小就跟在淑贞身边，从未见她受这么大委屈。淑贞哭罢多时，忽然站起身，说道：“你去将我用的东西帮我收拾出来，只挑重要的拿，其余的就不用管了。”

“小姐真打算离开这里吗？”

淑贞望着房间里的雕花家具，望着满架子的书籍，又看看那开得正盛的百合花，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熟悉，原本以为自己拥有这房间里的一切，包括世鑫，谁料到，到头来不过是梦幻一场罢了。

“这里已经不属于我，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说实话，小姐，我见你刚才要大少爷写休书的时候，他眼睛都红了，看得出来他是舍不得你的。”

淑贞冷笑道：“他现在更舍不得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

“小姐真相信她是你妹妹？”

“她是不是我妹妹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春香将东西收拾好，打包完毕。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春香向门口望去，只见世鑫大踏步走了进来。春香见状，便出去了，房间只剩淑贞和世鑫两人。淑贞只静静看着床上的两个包裹，世鑫则紧紧盯着淑贞，半晌无言，最终还是世鑫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你真想离开这里？”

“好像不是我想离开，是我不得不离开吧。”

“我也没让你走啊，再者说，我本来就不同意你离开，你是我的夫人，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在这里，你去哪？”

淑贞闻言冷笑道：“你说什么？我是你的夫人？我想你的夫人应该是淑婷吧。我去哪就不烦你操心了。”

“我是想娶淑婷，可我也没说让你走啊！你依然是我的夫人。”

“很抱歉，我做不到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

世鑫叫道：“你放眼看看，哪个有钱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淑贞听他这样说，情绪也有些激动：“对，你说的对，大户人家三妻四妾是很平常，可我朱淑贞却接受不了，你若是心里有我，那你的妻子只有一个，如果你想要三妻四妾，那你尽管去娶好了，只是我朱淑贞，只做唯一，不做其一。你还是写休书吧！”

“我是不会写休书的，只要我不写休书，无论你人在哪里，都是我穆世鑫的妻子。”

淑贞亦变得倔强：“只要我不回来，你充其量得一个夫妻虚名，还能得到什么？”

世鑫气得嘴唇发青：“好，你走，你马上走，永远都不要回来。”

“放心吧，我不会回来的。”

淑贞说完，拿起包裹就出来了，春香在外面等着她，两人一起返回了朱府。

朱夫人见淑贞回来，本来很高兴，但是见她和春香两人拿着包裹回来，世鑫没有送他们，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晞颜和立己都在客厅，朱夫人忙询问缘由。淑贞也没有隐瞒，她也觉得这件事应该让母亲知道，便将穆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朱夫人和立己都惊讶不已，两人都没料到，晞颜竟然和湘菲生了一个女儿。二人目光同时落到他身上。晞颜面色微红，低着头，捋着胡须，半晌，微微抬起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着你们了，淑婷确实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们的妹妹，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对夫人说，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老爷怎么这么说呢？既然淑婷是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不是吗？我也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老爷何不将他们母女接到朱府来呢，互相也有个照应。”

晞颜听了朱夫人这番话很是动容：“我也想让他们母女来朱府，是湘菲不肯，她不肯做妾，我又不能明媒正娶她，所以只得这样了。”

晞颜说完，目光转向淑贞，眼里流露出愧疚之色：“淑贞，你是爹的乖女儿，爹从小最疼你，但是爹却对不住你妹妹，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照顾她，爹这心里很是愧疚，你能不能答应爹一个请求，和你妹妹平起平坐共侍一夫？”

不待淑贞回答，立己便抢着说道：“爹，你这样做岂不是在难为淑贞吗？淑贞的为人爹你也知道，让她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还是自己的妹妹，她怎么能接受？”

晞颜道：“男人三妻四妾也只是平常事，淑贞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胸襟如此狭隘呢？如果淑贞不肯的话，万一世鑫真的写休书，你让淑贞以后怎么见人？朱府颜面何存？”

朱夫人不愿意让淑贞和淑婷平起平坐，又怕淑贞太过执拗，休回娘家，就真不好办了，也只得劝淑贞接受淑婷。淑贞满腹委屈，以为回到娘家跟父母说说，父母可以开解她安慰她，没想到父母竟然不顾及她的感受，让她回穆府。

淑贞满眼泪花，强忍住，生生不让它流出来，趁父母不注意，转身擦拭掉，回过身说道：“爹，娘，我知道你们很为难，可女儿真的不能回去，女儿是有自尊的，怎能在那里毫无尊严地活着，这样的活还不如死了呢！如果父母不愿意收留我，我去别处也就是了。”

淑贞说罢，站起身来就想走，立己忙拉住淑贞的手：“妹妹哪也不要去，这里是你的家，你在家中住下好了，只要有哥哥一日，就留妹妹一日。”

立己说完，转身对朱夫人和晞颜说道：“难道爹娘忍心让自己的女儿流落街头吗？”

朱夫人和晞颜怎能忍心让淑贞流落在外呢？只是休妻之辱，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晞颜说道：“淑贞在穆府受了委屈，那就暂时在府上住下吧，等哪天世鑫来接她再回去。”

朱夫人也赞同:“立己和玉英的婚期已近，淑贞暂时就住在绿怡轩吧。”

淑贞点头答应。淑贞和春香来到绿怡轩，一切还像原来一样，心境却大不相同，曾经天真无邪的少女，如今俨然成了弃妇。立己知道淑贞伤心难过，忙完活计，就去绿怡轩开导淑贞，而且还要去教训世鑫，淑贞苦苦相劝方劝住并且也解释了，事情不能都怪世鑫，一切都是阴差阳错，考虑到立己和武张弛曾经很有交情，也没有提及他在中间扮演的角色。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淑贞状态也渐渐好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