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第56章 第十八章 白头吟

一

世鑫一连多日不回家，突然有一天，带着一名女子来到家里。众人见此女长得和淑贞颇为神似，很纳闷，连淑贞也纳罕。众人不解世鑫是何用意？淑贞望着世鑫，她想知道他将这名陌生女子领到家里究竟想做什么？穆夫人也纳闷，便问道：“世鑫，这个女孩是谁啊？怎么长得和淑贞这般相像呢？”

世鑫爽朗一笑，说道：“娘有所不知，这个女孩是少奶奶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世鑫这番话无遗是晴天霹雳，众人都吃惊不小，淑贞更是目瞪口呆，呆呆望着世鑫，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半晌才厉声问道：“你在胡说什么朱府只有我一个女儿，怎么可能凭空冒出个妹妹呢？你怎么能这么侮辱我，侮辱我父亲？”

穆夫人也一脸茫然，见世鑫说话时态度散漫，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世鑫，你在胡说什么？朱府只有一个千金，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世鑫见穆夫人态度严肃，表情也有所收敛，说道：“娘，这种事情孩儿怎么可能开玩笑呢？你若不信，我便让淑婷讲给你听好了。”

话音刚落，站在淑贞身边的春香早已怒不可遏，“大少爷你也太过分了，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回到家，竟然说是我们大小姐的妹妹，往朱府泼脏水，你心思也太歹毒了吧！”

不等春香说完，二姨太便嚷道：“哎呦呦，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小丫鬟也跑到人前大言不惭地叫嚣，这是仗着有人撑腰不成？”

淑贞拽了一下春香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吱声，“春香是我的丫鬟，她说的话可以代表我说的话，难道少奶奶还要听姨太太的话吗？这又是谁家的规矩？”

大姨太见两人争执了起来，忙道：“少奶奶和妹妹都息怒，自家人何必计较呢？还是听听这个淑婷怎么说吧。”

这番话众人都深表同意，大家也都好奇，朱府怎么又冒出了个二小姐呢？众人目光都不约而同射向了淑婷，只见她向穆夫人行了个礼，道了声万福，又面向淑贞道了声万福，然后又向三位姨太太道了声万福，紧接着不慌不忙说道：“夫人，民女确实是朱老爷的二女儿，我娘是钱塘著名的歌妓湘菲。我一直跟我娘生活在一起，所以姐姐并不知道我的存在，这也不怪姐姐。”

她话音刚落，春香便喊道：“你胡说，我们家老爷，怎么可能和一个歌妓生女儿呢。你在这里，冒充官宦之家的女儿，究竟是何居心？”春香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淑婷，会是淑贞的妹妹。春香将目光转向淑贞，说道：“小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一定是一个骗子。”

淑贞呆呆地坐在那里，并不言语，她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中秋的晚上，湘菲在朱府弹唱，爹看她时的神情。淑贞当时就感到奇怪，也曾产生过质疑，只是事情过去了，她也没有多想什么。淑贞又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淑婷，长得确实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也许她真有可能是父亲和湘妃所生的私生女，也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淑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可是世鑫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暗中观察两人的反应，觉得二人之间，一定不同寻常，所以春香跟她说话，她没有搭言。二姨太见春香在这里叫喊，便说道：“这是我们主子谈话的地方，哪里轮得上一个奴才在这里发言？”

说完，便叫人将春香拉下去，淑贞见有人过来要拉走春香，顿时震怒了，厉声道：“我看谁敢将她拉走？好一个主子谈话的地方。那么，姨太太，算得上是正经主子吗？这里，既有夫人在，又有少奶奶在，哪里轮得上姨太太在这里发号施令？”

此时淑贞粉面含春，威仪凛然，众人也都被镇住了，拉春香的人见状灰溜溜地走了。

穆夫人也将信将疑，便说道：“即便她是淑贞的妹妹，你将她领进穆府，究竟想做什么？”

世鑫笑道：“自然是给您做儿媳妇了。”众人都惊讶不已，只有淑贞还算冷静，她已经猜出了几分。

不待穆夫人说话，二姨太便抚掌而笑：“好好好，大少爷，这是要纳妾呀，看来我们穆府，又要多一个姨太太了，真是可喜可贺。”

世鑫说道：“不是姨太太，是少奶奶，淑婷是少奶奶的妹妹，自然要和少奶奶平起平坐。”

此语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大少爷，竟然想让她和少奶奶平起平坐。

春香对淑贞说：“大小姐，你千万不能答应，让她和你平起平坐，凭什么？别说她不是老爷的女儿，即便她是老爷的女儿，也是歌伎生的，怎么能跟大小姐平起平坐呢？”

淑贞冷笑道：“官人想效法舜帝娶娥皇女英吗？只可惜我不是二妃，也没有二妃的度量。而官人呢，也不是舜帝，恐怕也没有舜帝的福分。别说是少奶奶，即便是做姨太太，我也不同意，除非官人休了我。”

二姨太冷笑道：“少奶奶，这是在威胁大少爷吗？难道少奶奶连最基本的妇德都不知道吗？说来少奶奶，嫁到穆府，也快两年了，至今一无所出，大少爷又是穆府的独苗，难道不能再娶妻吗？大少爷不娶妻生子，我们穆府偌大的家产将来由谁来继承？”

这番话倒是说到穆夫人心坎里了。穆夫人也说道：“我们穆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要人丁兴旺才行，我看就让淑婷进门吧，只是一进门就做少奶奶恐怕不合适，何况她也不是明媒正娶，还是让她做妾吧。”

众人都深表赞同。淑贞望着世鑫，她想看看他会怎么说，出乎淑贞意料的是，世鑫坚持让淑婷做少奶奶，并且扬言，如果穆夫人不同意，他就和淑婷两人搬到桃园去住，再不回来。穆夫人本来就面软，她也知道世鑫说到做到，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丈夫不在了，她怎么舍得呢？想到这里，她祈求的目光转向淑贞，希望淑贞能够答应。春香频繁给淑贞使眼色，叫她不要答应。

淑贞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娘，对不起，我嫁到穆府没能给穆府生下一儿半女，如今由自称是我妹妹的人来接替我，也是一件好事，我没做到的事情就让她来完成吧。”说完，目光又转向世鑫，“我别无所求，只求休书一封。”

世鑫听淑贞这样说，又见她满面悲戚之色，忽然心生不忍，说道：“我从来没有休妻的打算，我娶她回来，希望你姐妹俩能和睦相处，为我们穆府生儿育女。”

淑贞冷笑道：“抱歉，我做不到。”说完，拉着春香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