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用骨粉来养花!谁的骨头?
那两个看守的人之前还拿这个取乐,看来他们应该不知道梁修远在磨的是人骨头。
这会儿回忆起来,那两个看守的人这般折磨着梁修远,好像是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人的下落。
臭丫头?闻星野脑中灵光一现,是茗香吗?
他目光瞥向晕倒的两人,他们应该是英王派来的。也就是说,英王也在寻找茗香的下落,是梁修远将人藏起来了?
闻星野盯向磨骨头的梁修远,心中有了个猜测,却没有点破,而是对着梁修远出声道:“茗香出宫后,是不是告诉了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梁修远转着石杵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忙活起来。
不过就这一下,闻星野已经确定,梁修远没有疯,起码他还能听懂人言。
于是,他也不催促梁修远回答,而是自顾自开口道:“其实你是宁愿不知道的吧?因为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活不了。可你后悔已经晚了,那个人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你为了保命,所以把茗香藏了起来,只要他一日找不到茗香,就不会杀你,是不是?”
梁修远磨石臼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一直低垂着的头忽然发出嘻嘻的笑声,余竹手边那株虞美人也忽然摆动了起来,气氛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余竹搓了搓胳膊,往闻星野那边靠近了些。
梁修远笑过以后,手中的动作变得快了起来,嘴里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闻星野靠近听到一些,“……被找到了、她藏不住了、藏不住了……”
余竹不解:“谁藏不住了?茗香吗?”
闻星野摇了摇头,朝梁修远问道:“茗香有没有和你说过那个孩子……”
话还没说完,梁修远的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古怪的叫声,接着,他将石臼中新磨好的骨粉洒进了虞美人的盆里。
看着骨粉与泥土混在一起,梁修远勾了勾嘴角,却因为咧开的弧度太大,反而叫人觉得诡异。
他不由分说的将虞美人花盆放到了闻星野的手中,自己像是完成了使命似的,歪倒在一旁,看着明灭的烛火,他先是小声喃喃,而后声音变大。
“……脚踏星、能领兵,脚踏星、能领兵……”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闻星野正想上前细问,梁修远却突然翻到了手边的烛台,本来就年久失修的地板瞬间燃了起来。
余竹下意识在屋中搜寻能灭火的东西,却见梁修远不急不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袍引上火,接着点燃了帷幔,点燃了窗户。
“怎么还玩上火了呢?”余竹想去拦,梁修远却不让她靠近,他不断的引燃衣物,然后丢到室内各处,陈旧的木头遇火就燃,发出可怕的噼啪声。
闻星野好不容易架起梁修远想要将其带走,这一动才发现梁修远的分量意外的轻。
“你看。”余竹惊讶出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闻星野才发现梁修远的衣摆下方竟然是空荡荡的,不见了双腿。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梁修远甩开闻星野的手,自己往火势最凶猛处爬了过去。
闻星野还想去救他,但刚刚那两个看守喝的酒壶不知什么时候倾倒,酒在地板上流淌,流进了火里,顿时火势大起,竖起一面火墙将闻星野拦住。
这间破屋子坚持不了多久了,头顶的瓦片已经开始下落,余竹将闻星野往屋门外拖去。
这是梁修远自己的选择,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早就不想活了,苟延残喘不过是不想害他如此的人继续逍遥。
他把自己能说的都说完了,死对他来说才是种解脱。
“快走吧。”余竹拉着还有些不甘的闻星野,出声道:“一会儿潜火军来了,可就说不清了。”
两人一路绕开巡夜的士兵,回到大理寺,气还没喘匀,泥鳅就从另一边走了出来,一副终于被我逮到的样子,酸溜溜出声道:“大晚上的,你们上哪儿去了?”
余竹被他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睡?”
泥鳅啧啧两声,“你怎么好像心虚了?这月黑风高的,你杀人放火去了?”
被放火两个字踩中了尾巴,余竹跳脚起来,“你少胡说八道!”
都是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性,余竹这个模样更叫泥鳅起疑了,怀疑中目光瞥见闻星野手上一盆花,他皱眉道:“花?花前月下?你们两个不会是背着我们偷偷相会去了吧!”
看他越猜越离谱,余竹回以一个白眼,泥鳅没看见,他已经伸手去抢闻星野手中的花了,“我倒要看看,什么花迷了你的眼?”
闻星野还在想梁修远死前说的话,一时不察,被泥鳅吓了一跳,失手将花盆摔在了地上。
陶土制的花盆四分五裂,但里头露出的却不只是泥土。
“花盆里头还套个花盆?”泥鳅戏谑道:“防谁呢?”
“谁摔的防谁。”余竹弯腰要去捡,却被闻星野拦住,“我来。”
“呿。”泥鳅不屑道:“一盆破花,还怪精贵的嘞。”
可不精贵呢吗?世上有几朵花能用骨粉养大?余竹心中腹诽,泥鳅把人骨粉洒了一地,也不知道半夜里他还能不能睡安稳,可别有什么东西站他床头去。
她刚这么想着呢,就听见泥鳅忽然惊恐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报应这么快?
余竹也凑过去,发现泥鳅正盯着闻星野手中的花发抖,她抬眼一看,也愣在了那里。
花盆里套的不是花盆,而是一颗人头骨。
那株虞美人的根茎已经牢牢的盘踞在那颗头骨上,此刻再看它那妍丽的花朵,却是再欣赏不起来了。
“这……”这梁修远的癖好怎么这么古怪?人头种花,骨粉培育,难怪这花长得这么好了,余竹悻悻道:“这是谁的骨头?”
“我此刻相信你们没有在相会了。”泥鳅默默离远了些,“我先回去睡了。”
余竹看着他跑走的背影,“胆子真小,闯了祸就跑!”
这话泥鳅要是听着,肯定得回她:不然呢?留下闯更大的祸吗?
此刻就剩了闻星野与余竹,闻星野这才开口道:“这应该是茗香。”
“茗香?她不是被藏……”余竹顿住了,好家伙,就是这么个藏法?那梁修远磨的那些骨头难道也是茗香的?
“喔!”余竹感慨,真是好一出灯下黑,英王派人拷问了那么久的茗香,其实一直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现在茗香和梁修远都死了,知道十八年前的事的人越来越少,好在闻星野知道的事情也不少。
他将那些线索在脑海中串联,大概推测出,英王与梁美人有私情,梁美人入宫后极少露面人前,所以这私情应该是入宫之前的事。
梁美人被家族逼迫进了宫,所以英王痛恨梁家,才那样折磨梁修远。
再之后,梁美人有孕,为了隐藏此事,他算计了自己的王妃,买通了姚归中,让英王妃难产而亡,最后把孩子互换,将梁美人之子养在了自己身边,百般疼爱。
行此瞒天过海之计,过后自然是要将知晓此事之人全部除掉才能安心。
先是栖霞宫的那些人,然后是隐姓埋名的姚归中,还有——察觉到了什么的纪伯安。
说起纪伯安的死,倒是还要从杜大人那下手。
不过,闻星野要是上门去问,杜大人必然不肯说,他得想个办法,让杜大人自己找上门来。
几日后,茶楼小坐的杜玥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失踪不见了。
跟着她的护卫和丫鬟急得团团转,当场就将茶楼上下翻了个遍,可依旧寻不到她家小姐的身影。
丫鬟连忙回府禀告,杜夫人听到女儿又失踪了,当下心里一急,险些晕过去。
杜大人心急之下,立刻就怀疑到了栾鸿羽的身上,毕竟上回的绑架之事就是他干的。
再者,那次事情过后,杜大人就给杜玥瑶的身边重新安排了更多的护卫,一般人根本靠近不了。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英王世子有这个本事。
杜大人气愤不已,这英王府也欺人太甚,一次不够竟然还来第二次,真当他杜家是能任人揉圆搓扁的面团吗?
英王自以为拿着他的把柄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的女儿?
简直做梦!
杜大人当即就去了英王府,不等人通报,就闯了进去,可惜英王父子并不在府中,他们又去了金门寺。
英王府的管家召了人来,要将杜大人赶出去,“杜大人,我说了王爷和世子皆不在府中,您要是再往里闯,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又不在府中?杜大人可不信!上次不是也说不在府中,那他后来书房见到的是谁?他们抓了自己的女儿还如此无理,杜大人气愤道:“你们言而无信,又对我的家人出手,今日若是不将我女儿全须全尾的交出来,老夫就去官府、去陛下面前,告你们一状!”
管家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杜大人,这里没有您的女儿,您要告便去告,别说官府的人,就是陛下,也没有擅闯王府的道理!”
说完,他就让人将杜大人赶了出去。
杜大人被气得说不出话,看着英王府合上的大门,他一气之下,转身去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