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的举动让余竹升起了对她的好奇。说起来,她只知道小月曾经是极乐楼的花魁娘子,但再之前的事却是不知道的。
今天看她对岳平芜的保护,绝不止因为岳平芜是小姐,她们似乎还有什么别的渊源。不过看样子,岳平芜是不知晓的。
南陵侯最后并没有将小月赶出去,同样也没有打消对岳平芜的怀疑。都不是糊涂人,谁为谁顶罪他还是看得出的。
确定南陵侯夫人暂时无碍后,余竹与闻星野正打算离开,跪在地上正要起身的春燕似乎脚麻了一下,险些歪倒。
离得近的余竹扶了她一把,手心中忽然感觉被塞了个东西。不等余竹询问,春燕就急急站稳,回到了岳平芜的身后,看也不敢看余竹。
余竹默默捏紧了手,看岳平芜狠狠剜了她一眼,然后气呼呼的离开。
等出了府门外,余竹才打开手心,只见手心中是个被烧过的纸片。
烧得很干净,这一点儿像是从火盆里抢下来的,上头有字迹,只不过余竹横看竖看都没能认出来这写的什么。
她递给闻星野,闻星野看过后也摇了摇头,“谁给你的?”
“春燕。”余竹道:“岳林生说他曾让春燕盯着岳平芜,这个纸片可能是岳平芜烧的。”
估计是岳平芜与人用密信联系的时候,没烧完的碎片被春燕看到了,有了岳林生的交代,春燕就趁人不注意收起来了。
本来可能是要交给岳林生的,只不过传来了岳林生身亡的消息,这才趁这个机会,给了余竹。
岳林生刚怀疑岳平芜就死了,春燕现在肯定很惶恐吧。余竹心想还是找个机会让春燕不要再监视岳平芜了,这个人连亲哥哥亲娘都能加害,若是被她发现,春燕也会有危险的。
“不过这是字吗?”余竹看着那碎片,“怎么瞧着像画符似的?”
闻星野道:“不是本朝的文字,找个人问问。”
“谁?”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纪太傅府中出来。纪太傅是两朝元老,纪家又是书香世家,闻星野说若论博文广识非他莫属。
纪太傅也确实认出了碎纸片上的文字,那是曾经在辟罗国十分流行的一种篆体,但纸片上的字并不完整,不能分辨写的什么。
岳平芜怎么会和辟罗国的人扯上关系?
早在二十多年前,辟罗国就覆灭了,其领地被划入我朝,分为了六郡,是楚王的辖地。
难道是辟罗国余孽在兴风作浪,企图复国?
可他们利用岳平芜做什么呢?搅散南陵侯府?如果闻星野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奉召剿灭辟罗国的是他父亲随国公与楚王吧?
若要复仇,为何被盯上的却是南陵侯府?
辟罗国覆灭时,闻星野都还未出生,更不用说岳平芜了。她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是被人利用了吗?
他们瞒下岳林生生还的消息,就是不想惊动岳平芜,希望能在她下一次与人接头时,将其当场抓获。
但自上回被岳林生撞见后,岳平芜有了警惕,都不与人碰面了。岳林生成了目前唯一见过那个接头之人的人。
闻星野与余竹打算去一趟徐见青的住处,想要再问问岳林生,可还有什么没想起来的东西。
他们刚要走,纪兰韵便回来了,与他们在门前点头而过。
纪家如今就剩了纪太傅与孙女儿纪兰韵,所以纪兰韵一回府便会去请祖父安,顺带就问起了她在门前见到闻少卿的事。
“他是为了查案来的,顺带还问起了你姑姑的事。”
“姑姑?”纪兰韵喃喃着,问道:“怎么会突然问起姑姑?”
“说是捡到你姑姑生前之物了。”纪太傅道:“就是他母亲晋阳公主送你姑姑的那个铃铛。”
提到了晋阳长公主,纪太傅也想起了些往事,“我一直想不通,你姑姑那么文静的人,怎么和晋阳公主成了手帕交。这两人的脾性天差地别,到头来倒成了知己。”
“姑姑与公主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肯定不一般。”
“嗯。”纪太傅点着头,“自小到大抄课业的情谊,那是不一般。晋阳公主小时候多淘啊,安华门那条道你走过吧?”
纪兰韵点头,不知道祖父怎么说起这个,“那条道似乎损坏过,好几处修补的痕迹。”
纪太傅笑了起来,“那条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以前那条道可是金光闪闪,以为神迹。”
“那怎么……”
“晋阳公主不知道听谁说的,那条道之所以会闪着金光,是前朝人在国破时,把金子埋在了那,她还真信了,东一铲子西一铲子的,把好好的一条道挖了个千疮百孔。先帝夜里路过那条道,险些没摔个跟头。”
纪兰韵想到那个场景,不由得笑了起来,“那挖到金子了吗?”
听到她这么问,纪太傅看向纪兰韵的眼神有些怀念,半晌后出声道:“你真的太像你姑姑了,她当时也是这么问晋阳公主的。”
纪太傅感慨道:“想不到晋阳那么跳脱的人,倒生出个沉稳能干的儿子。”
纪兰韵道:“大抵是随了随国公吧。”
“他?”纪太傅摇着头,“挖宫道的事也有他一份。”而且,虽然没有证据,但纪太傅怀疑那小子就是主谋。
他就只是看着乖巧,实际上煽风点火的事没少干,他与晋阳公主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两个混世魔王倒是生出个乖宝宝来了,不过也是,孩子也不一定就像父母,芙儿的那个儿子不就与她一点儿也不相像吗?
纪太傅不免有些伤怀,他的一儿一女,都那么聪颖、优秀,可惜……
听到他的叹息声,纪兰韵忙给他奉茶,认真道:“祖父还有我在。”
纪太傅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似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闻星野和余竹已经来到了徐家门前,因为他们来的勤,徐夫人的那个小丫头见到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不消得他们问,就道:“我家少爷在家,那个讨厌的人又在欺负我家少爷了。”
小丫头控诉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什么时候把那个烦人的家伙给带走?
余竹不好意思的笑笑,忙往徐见青的屋子走去,还在门口,就听见里头岳林生贱兮兮的调侃着:“……你怎么又不说话?你能不能先把自己嗓子治治好?老不说话你当什么大夫啊?不如去当仵作,那就没人开口了……”
小丫头气呼呼的嘟着嘴,责怪的看着余竹和闻星野,两人顶不住压力,忙推门进去,解救脸憋的通红的徐见青。
“哎哟,你们来啦?”岳林生转移注意力,“怎么连门也不敲?越来越粗鄙了。”
余竹白了她一眼,对徐见青道:“你的心肠可真好。”
徐见青忽然被她这一夸奖不知这话从何而来,余竹接着道:“他这么烦人你都没想过给他灌一副哑药,可真是菩萨心肠。”
“诶,谋财害命背着我点儿!”岳林生敲着床边,“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屁快放。”
闻星野让他好好想想,与岳平芜接头那人,还有后来险些杀了他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人带着斗篷,我要知道他什么样子还用得着你查吗?”
闻星野暂时不与他计较,接着问道:“仔细想想,这关乎的是你们南陵侯府,我怀疑你妹妹可能和辟罗国的余部认识。”
“她可能不是我妹妹。”岳林生先否认了这个,才回答道:“怎么还有辟罗国余部的事?那不是早就被灭了吗?”
闻星野道:“你想想,你有没有听到过他们的口音,身上有没有特殊的气味?”
岳林生开始认真起来,“我没有听到他们说话,气味?第一次与她接头的那人……脂粉香!是个女子,所以她才用婶娘来骗我!”
“后来杀我的那个……”岳林生皱眉继续想着,“他的力气很大,一刀砍来,势能劈山!应该是个男子。”
“力气很大?”余竹想起来自己也曾交手过一个刀势如劈山般的对手。
那人当初可伤她不轻啊,害她落下悬崖,碰上栾鸿羽那个疯子。
闻星野看向余竹,“你知道这个人?”
余竹没说话,而是出去捡了根柴火棍,她让岳林生看仔细了,自己则按着当初交手时对方的招式,比划了起来。
看着余竹比划的一招一式,岳林生渐渐严肃了面孔,那凌厉的招式,每一次出手都直逼要害位置的习惯。
岳林生确定道:“就是他。”
闻星野看向余竹,余竹丢了手中的柴火棍,表情变得凝重,她出声道:“还记得南陵侯夫人去金门寺路上遇袭的那次吗?也是此人。”
“你确定?”
余竹点头,她说过,要是再让她遇见,她一定能认出此人。
原来从那个时候,这些人就盯上了南陵侯府,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岳平芜竟然与他们是一伙的,那十三年前,岳平芜的走失,真的只是意外吗?
如果他们从那个时候就计划了今天的事,那现在这个岳平芜,真的是岳平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