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的脸色多云转暴雨,祁追远心情很好地走过来,一丝不苟的银发有些凌乱,常年下撇的嘴角扬起了一些弧度,大力拍了拍祁渊的肩膀:“很好,我能感觉到,你比以前更强大了。”
“谢谢夸奖,”祁渊道,“你也不赖。”
“你居然把叶盏带回来了,我早和你说过,对这种叛徒,要么就杀了,要么就操服他。”祁追远的眼神在叶盏身上转了一圈,“他是强壮的Omega,一定能为祁家生下强大的子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第一个?”
虽然她是在释放善意,但叶盏还是听到了一系列让人不悦的词汇,祁追远是典型的Alpha,在她眼中Omega就是下崽工具,她打量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为牧场挑选良种母牛。
“先结婚再说。”祁渊温声道。
“哈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祁追远嗤笑了一声,旋即戴上了头盔,声音也冷下来,“看好他。我不喜欢动别人心爱的东西,但如果再发生以前那样的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赶在祁渊说话前,叶盏抢先道:“放心,姐,这回我真的不再跑了。”
才怪!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东西,前有狼后有虎中间一只二百五,我不跑留着被切片装盘吗?
“那很好。”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祁追远长腿跨上摩托,扛着火箭炮扬长而去。
多亏她这一搅和,孔昭也不再转头和祁渊算账,调派了拖车过来,拖着他心爱宠物尸体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逐荒的其他成员都前往宾馆入住,只有在玄城有房的风饶和孔雀跟随在他们后面,前往祁家老宅。
祁渊顺道为他讲解龙野十一城的势力分布:“城卫队又叫‘龙鳞军团’,十一城内所有适龄Alpha都会强制入伍,其余性别则择优录取。龙鳞军团的首领即元帅,是我的父亲,下辖11位将军,分别守卫11座城市。现在祁追远担任玄城将军,父亲死后,她很可能接替元帅的职位——如果其他将军不掀起内战的话。”
这个叶盏清楚。一般十四五岁的时候,孩子们便会分化为ABO三性,Alpha强制入龙鳞军团,接受军事教育,将来除非能在其他领域做出贡献,否则一般会成为士官。Beta则会进入城委会管辖的职业学校,根据天赋和个性被分配去学习不同专业:生物科技、采矿冶金、农业种植、武器研发……Omega一般进入教育系统,负责抚育孩童。总之,十五岁在龙野就意味着成年,必须成为庞大系统的一枚小齿轮。
当年叶盏分化为Alpha后,为了留在祁渊身边,不得已才伪装成了Omega。没想到一装装了五年,别的收获没有,倒是扮O的技术炉火纯青,日臻化境。
祁渊拉回他飘远的心思:“城联邦自治委员会扮演着政府的职能,城内所有的设施比如医院、学校、银行、治安局、税务局、粮储局、种植基地等等,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孔昭已经爬到了城委会副会长的位置,暂代会长的一切职责。等到父亲死后,他会成为会长。”
关于孔昭,叶盏印象并不深。作为一个早就性成熟的Omega,孔昭早就外嫁了,他平均每年有一个月回到祁家,陪伴父母。不过仅仅是那一个月,就足以给祁渊留下深深的童年阴影。
“我记得他好像嫁到海边去了,”叶盏说,“刚才他身边那些卫兵,穿的也不是龙鳞军团的制服。
“对,黄蓝羽毛的鸟,这是他夫家派来的卫队——精卫军团。”祁渊解释道,“他嫁给了俞家大少爷,他们家族统治的红珊瑚区就在龙野旁边,毗邻大海,地方虽然不大,但是掌握着很多内陆没有的资源。红珊瑚家族是他强大的后备力量,他们会全力帮助孔昭拿下城主之位。假如孔昭将来真的成为统治者,那么龙野的版图将进一步扩大——不仅仅是红珊瑚区,只要是船只能行驶到的地方,大海将属于我们。”
“这是谁都拒绝不了的诱惑,任何理智的人都会选择一个能带来繁荣的统治者,而不是一个穷兵黩武的暴君。”叶盏点点头,“可惜呀,孔昭有一个巨大的劣势。”
可惜他是Omega。
没有Alpha会心甘情愿地向一个Omega臣服,就像狮子不会向绵羊俯首称臣。
“是,军队无法忍受被一个Omega统治,他们根深蒂固地认为一旦Omega爬上高位,龙野马上国将不国。”祁渊道,“最后一股势力,是龙野生物科技研究院。院长是孔葭夫人,我名义上的母亲,目前是代理城主。研究院是祁家的命脉,他们一直保持中立,但这样的中立不会永远维持下去。”
这三股势力盘根错节,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只要祁臻一日不死,他们就会互相忌惮彼此牵制。
“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祁渊顿了顿,然后看向叶盏,“如果是你,你选择哪一个?”
叶盏作思考状,然后用恶心吧啦的语调说:“我当然是选您,三少爷。”
祁渊没说什么,跟在后面的风饶倒是忍不住笑起来。
尽管他的笑不含恶意,但叶盏也能听出自己说了多么离谱的话。一个私生子,想要成为继承人,简直是天方夜谭。所有人公认祁渊能活蹦乱跳地长到二十二岁,就已经是个奇迹。
老城主还清醒的时候,倒是不止一次批评过他的儿女们,大女儿太过暴力冷血,大儿子阴沉狠戾,二儿子怯懦平庸。唯独祁渊他喜欢得紧,不止一次说过要让他来当继承人,那时候大家只当老城主偏心,毕竟谁都能看出三少爷只是个被过度保护的傻白甜。
然而五年后的祁渊重新归来时,所有人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三少爷。即使他不会成为家主,也必然是一颗重量级的砝码。天平将因他而倾斜。
风饶的家在中心城区,过了一个路口便和他们说了再见。再走五分钟,远远就能看到祁家大院高高的围墙,门口有士兵巡逻守卫,远远地向祁渊敬礼致意。
庄严恢弘的正门依旧严丝合缝地密闭,旁边开了个一人多高的小偏门,老管家早已在门内等候,向他鞠了一躬:“三少爷,您回来了。”
这里的守卫比过去森严多了。叶盏踏进大门,只见一座碉堡式的圆形建筑,外墙是一种幽沉的黑色,顶部是家族的龙纹徽章,重型武器耀武扬威地武装在楼顶和外墙上,即使是城破之后这座堡垒还能为至少1000人提供三个月的庇护。堡垒旁边是两座尖耸如方尖碑的哨塔,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连接了主宅和大门,两旁种满了小麦。
正值五月,麦子已经输了,金黄的麦浪随风摇摆,给这个森严的堡垒平添了一分大丰收的乡土气息。
“我记得以前这片田还种花的呢。”叶盏说。因为夫人喜欢郁金香,老爷便安排种下了不同品种的花,每年春天甚至能看到蝴蝶。可惜,这种不能充饥的无用之美,在老爷昏迷后自然被替换成了更有战略意义的小麦。
“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种满花,”祁渊随口道,“等我当上家主后。”
“诶?”叶盏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话可不能乱说啊哥,你想当周幽王我还不想当褒姒呢!
“开个玩笑。”祁渊目视前方。
祁渊的房间在主宅北面背阴处,作为“未婚妻”,叶盏当然也要跟着一起住进去。大门有守卫,每道门都有人脸识别锁,进房间需要指纹,监控密布每一个死角,墙后布满机关和暗道,轻举妄动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弹出一把枪把自己突突了。
祁渊的房间比较偏僻,在堡垒最阴湿的角落,一如他在家庭中的地位。
走到门口,叶盏忽然望见门框边上的一道道划痕,不由停下了脚步,一种扎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祁渊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些划痕,手自然而然地越过他的肩膀轻轻抚摸,“很让人怀念,不是吗?”
这是记录他们身高的刻痕。
叶盏的在门框右边,祁渊的在门框左边。最低的一道是他14岁那年刻的,那时候祁渊还比他矮一大截,第二年,这个差距就缩小了。第三年,刻痕持平(叶盏还偷偷踮了脚尖),祁渊如雨后的春笋茁壮成长,等最后一道刻痕时,祁渊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拳头。
而这还是五年前的数据。现在祁渊毫无距离感地站在他身后,只要稍稍前倾,就能吻到他头顶的发旋。作为一个**型的Alpha,叶盏还是感到自尊心微微刺痛——要是一开始比自己高也就罢了,半路被反超的滋味可不好受。
叶盏忽然感到头上一重,原来是祁渊的魔爪搭在了他的脑袋上,接着平行向前移动,靠在了右边门框上。他用指甲轻易地剖开木质门框,留下了一道崭新的刻痕。
新痕旧刻,丰满的五年与失落的五年,重又连成了轨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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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新痕旧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