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一眼疾手快地将玄衣男子拉到她的身边,秀眉轻蹙,看着定在树上的那一暗器。这树冒着黑烟,正说明了这暗器上必然淬了毒。天下毒术,她称第二,又有谁敢称第一呢,这毒是天山上的狱火之毒,一旦沾上一滴,在一个时辰内无解毒之法的话,必死无疑,可见下毒之人的歹毒用心,敢情眼前这少年是招谁惹谁了啊,怎的让人用如此毒辣的方法阴他。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柳如一扯着那玄衣男子的袖子,一脸狐疑打量着他,心中暗暗道,刚刚这孩子从天上掉下来就是因为偷听了别人的谈话了吧,难不成他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林黛玉不成。
玄衣少年白了一眼柳如一,双手抱胸,一只腿抖了两下,靠着那颗千年古树,轻启薄唇,一手重重的拍了一下那颗树,像茶楼里头的说书先生一样的口吻道:“说起我啊,年少率军出征西夏,如那李广,也曾一剑曾当百万师,与那‘天下第一阁’听雪阁齐名的盛华楼的楼主,当今苏太后的嫡长子,正是在下,明王易子殊是也。”
苏太后嫡长子明王,不正是她这具身体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她扶额,正欲开口,却被易子殊抢了先,道:“你不是自诩毒术天下第一吗,你看看这毒是什么,快点啊!!”
什么叫自诩毒术天下第一,这不是世人公认的事实吗,看着易子殊那急躁的模样,柳如一双手叉腰,慢慢地走了过去,无视了易子殊在旁的咆哮声,装作十分认真地看了看钉在树上那淬了毒的暗器。
半晌,才缓缓地道:“天山的狱火之毒,可别告诉我你这学富五车见多识广的明王殿下不知道。”看着易子殊那张气到发绿的脸,柳如一心情一阵爽快,遂又笑着对易子殊道,“你刚刚听到的东西,足以让那人杀人灭口,懂我意思吗。”
易子殊闻言,蹙眉微微思索,可是那人是自己的皇兄,若是冒如此大险派人来刺杀自己实属不妥,除非......他对自己早已起了杀心,易临水的演技,可是真的好啊,连江离忧如此聪慧的人都没发现的问题,却被她给发现了,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如一见易子殊那尴尬的神色,学着他的模样,双手抱胸靠在树上,用似乎在聊天气如何的语气道:“是陛下吗。”
“你你你你这是大不敬!”易子殊瞪了她一眼,随后用只有他和柳如一可以听得见的声音道,“其实我也是这样觉得的,还有,传国凤珏真的是在你这吗。”
“是啊,走了,保重。”语毕便消失在了易子殊的视线里。
忽的,树后走出了一个明艳的倩影,那人轻掩着唇,巧笑倩兮,望着那无尘的天空,道:“我好像有小姑子了呢。”
此时,朝歌城。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他一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书桌上的传国凤珏,如假包换的传国凤珏,竟是在柳如一的手中,既然他知道,那易临水也不可能不知道,想到这,苏郡望不由得蹙了蹙剑眉,北殷归雁楼,是易临水的老巢,也不知柳如一此去,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人儿将苏郡望的表情尽收眼底,那人唇角噙笑,一脸八卦地看着苏郡望道:“你若是关心她,你现在就可以去北殷城。”
“你当我是弱智吗,我去北殷城的话,她死的会更快。”苏郡望眯了眯眼睛,看着那偷偷溜进来的君忆楚,语调不咸不淡地道。
君忆楚忽的一拍手,猛然醒悟,也是啊,苏郡望去归雁楼的话,那块传国凤珏藏无可藏,如果暴露了柳如一的真实身份,光凭那归雁楼埋伏的几千御林军,柳如一一人怎可敌这么多人,若是逃跑,她也是插翅难飞。
早些日子听雪阁就有人给她送来情报,归雁楼是易临水还未登基时混迹江湖的老巢,专门收钱为人杀人,可现如今易临水乃是大凉皇帝,柳如一怎的动得了他,除非,除非......除非苏太后。想到这里,君忆楚将实现移到了苏郡望的身上,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眼前这人,逐月苏氏的家主,逐月苏氏与景行苏氏百年前可是一家,再者他又有传国凤珏在身,不知是否说得动苏太后。
苏郡望似乎望穿了君忆楚的心思,正在转动茶杯琉璃盖的手指动作一滞,如大海般的眸子朝着君忆楚看了过去,轻启薄唇,道:“可以一试。”
北殷城内,暗潮涌起,风卷落花,云扫残阳。
在客栈里的柳如一正望着外边日落西山的景色,却听见一阵阵的敲门声,一阵不知名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站起来缓缓地开了门,只见一水淋淋的人忽的闪进屋来,一手掐着柳如一的玉颈。
她一怔,不知眼前这三千青丝如墨一般垂下,被水染的湿哒哒的人一进门就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星眸不起波澜,另外一只手轻轻抬起,搭在那人的手腕上,那人一阵寒气从后背升起,正欲放手,却先惨叫了一声。
柳如一揉了揉被那弱智掐的有些疼的玉颈,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那男子,淡淡地道:“阁下寻刺激的时候,能不扮鬼吗。”
“你看看本王......本,本公子是谁!”那人一把撩起被水浸湿的墨发,用怨妇般的眼神瞪着柳如一,道。
她定睛一看,眼前这人,不正是上次为了躲避那青禾派棋宗的小女儿云似水跑到青楼旁茅厕遇上的那个人,被人们冠之以“医仙”名号的容溱吗?!他怎么会跑到这里,还有那湿漉漉的头发是怎么回事,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从那条江湖河海里冒出来的水鬼呢。
柳如一看着容溱,讥笑道,“这客栈风水不大好,连茅厕旁的冤魂都能在客房中来去自如了,我倒是忘了,这鬼魂是没有痛觉的......”一语毕,缓缓地走向容溱,露出了一抹森森然的笑容,正欲再拧一次容溱的手,却看见他如见鬼似的跳了起来,后退了好几步,满眼恐惧地看着她。
“柳大小姐,在下错了,错了,错了啊!!!!”他一回头,又看到了一个脸色阴沉的吓人的人,直接跳起来尖叫了一声,正想逃跑,却被那人一把拽住,冷哼着看着容溱,却对着柳如一道:“妹妹,这是谁。”
来者正是易子殊,柳如一那森森然的笑容一凝,心道,这明王的接受能力竟然如此强,她只好微微颔首,道:“哥,这是如一的故识。”
易子殊半信半疑地将容溱披在脸上那凌乱的青丝撩开,霎时,一张精致的脸在易子殊面前一览无余,他神色一凝,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怔了一下,随后拎起那人的衣领,眸光如一把把利刃一般,冷冰冰地注视着容溱。
过了半晌,才凉凉地道出了一句:“不好好待在你的西夏,来我大凉作甚?”
容溱搓了搓手,一掌拍掉了易子殊抓住他衣领的那只手,歪着头,视线停留在柳如一的身上,道:“还不是听说你们大凉的美人儿多,顺便来逮几个。”
易子殊面露嫌弃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直接丢给他一个白眼,头也不回的坐到了窗户旁的座位上,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放在桌子上,将头转向窗外,看都不看一眼房内的容溱,自顾自的欣赏落日之景。
一炷香的时间后,见三个人谁也没开口,易子殊蹙了蹙眉,明显是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气氛,微微侧眸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的容溱,语气间带着些许不耐烦地问道:“你西夏与我大凉即将和亲,不去帮容洧选和亲公主,却跑来这北殷城,说吧,你到底有何目的。”
“我西夏的和亲公主早已选好了,安阳长公主容月沉,如何。”容溱绕到易子殊的身后,双手压住他的肩膀,随着他的目光看着那落日道。
易子殊闻言一惊,安阳长公主容月沉不是西夏先帝最受宠的一位公主吗,乃是先帝与其宠妃乐贵妃所育之女,虽是庶女,但受宠程度却比那西夏嫡出公主更甚,也有着“西夏第一美人”之称,才艳天下,无人可比。
大凉皇子甚多,皇女甚少,摆明的“阳盛阴衰”,如今先帝所育的也只有三位公主,分别是乐平、纯宁、朝宸,西夏和亲的是庶出公主,按理讲,大凉也该将庶公主和亲与西夏,最适合的便是纯宁长公主易子衿,可惜易子衿与易临水是一母同胞,易临水更是不可能同意,易云随颇有其母之风,喜清净,不好争,这位公主在大凉的存在感一向是很低。
西夏此举,摆明着是为难他们大凉呢,若不是易子衿和亲西夏,无论如何都是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