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赋 第2章 第 2 章

竹山涧同西海相隔甚远，光是海路就要走上一个月，下了船之后还要从西海码头步行至氾叶伯玉府。其实前来求学的弟子谁不会个瞬移这样开蒙的术法直接到达伯玉府，这不过是那伯玉元尊定下的规矩，既然是来求学，就要先受受这舟车劳顿之苦，况且，人族派来的弟子多半不会什么术法，这也算是一视同仁而已。陆筠打小就不爱坐船，竹山涧那么多的沟沟壑壑，陆筠总是步行前去，或者使个术法，再不济也有凤凰背她，如今坐了这么久的船，还走了好一段山路，待到了伯玉府接待外客的葳蕤台已经是晕晕乎乎，脸色惨白。譫玚喜静，故伯玉府中只有一掌事的仙者合虚并四个洒扫婢子，如今一下来了十几名客人，竟有些热闹起来。

陆筠数了数，加上自己这期的弟子只有十四名，这意味着只要干掉六名弟子就可以成功留下了，想到这，陆筠不禁开始在心里盘算着临出门时那一次模拟入学考的成绩算高还是低。此时，婢子上了茶，立在中庭的合虚仙者开口说话了。

“各位都是从各族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顶尖之人，想必对我伯玉府的入学流程也是十分熟悉了，既然如此，那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元尊平日喜欢清静，所以大家在入学考之前是不会见到元尊的，当然，也不排除他老人家闲来无事来看看大家。所以，希望大家这三个月可以认真备考，争取成功留下。此外，这葳蕤台是伯玉府的前院，也是各位准备考试和入学以后的生活起居之所，伯玉府中，除了内院，大家可以随意走动，人族来的两名弟子明日午时来中廊找我为你们下封印，如果你们没有什么不清楚的，我点到名字的，上前来领房门钥匙和学服。”陆筠听了一整算是明白了，原先打的是哪怕不能入学也能见上譫玚一面的算盘，如今却要改一改了，若要见到譫玚，必须留下，看看旁边的这些都不是什么善茬，自己的担忧又添几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竹山陆氏向来不是怕事的孬种。

“三十六重清微天，柜阳。槐江仙岛，云鹤。竹山涧，陆筠。天虞山，献渊。九嶷国，虞九烟，太史靖哲。不庭山，嬗媛。南隅…”陆筠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这都是什么神仙对手，且不说清微天天帝的小儿子柜阳了，还有天虞山的翼族王子献渊，这人间九嶷国的人都来凑热闹，还有云鹤，肯定是老凤凰去给瑶碧金仙吹枕头风了……

待房间分好，陆筠发现自己同云鹤，虞九烟和嬗媛住在一起。云鹤……瑶碧金仙还真是听老凤凰的话。

这时刚才围在葳蕤台的人都各自散了回房间休息，陆筠一把抓住云鹤就往葳蕤台边的一个拐角处扯。

“云鹤姐姐，你们瑶碧金仙又肯同老凤凰讲话了？”

“嗯，没错，就一个月前，大明王给了金仙一把赤金色的羽毛掸子，金仙眼皮都没抬一下，立马就派我来西海了。”得，敢情是自己的羽毛掸子入了瑶碧金仙的眼，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拔他的毛。

“云鹤姐姐，你应该不是来看着我的吧。”陆筠用力的睁大了眼睛，楚楚可怜。

云鹤笑笑，弹了弹陆筠光洁的脑门。“你安分守己，我全当度假。”

“云鹤姐姐，我就知道你最疼筠儿了。”陆筠一把抱住云鹤摇晃了两下，却听见葳蕤台后的扶桑树下有动静，可是等她细细看时，却只瞥见一个白色的衣角，一晃便看不见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走，云鹤姐姐，我们回房。”

待二人回了房间，火炉上的茶竟已煮开，白气阵阵，茶香浓厚。

“这是九嶷国特有的高山乌龙，尝尝。”说话的正是人族九嶷国的王姬虞九烟，虞九烟身量纤细，着一身青衣，头发乌黑如墨，只配带一只黑曜石做的钗束发，皮肤白净，即便未施脂粉也比神族抑或妖族的女子看着更加飘逸灵动，柔媚多情。

“多谢王姬精心烹茶，这是槐江仙岛的云鹤真仙，在下竹山陆氏，陆筠。”虞九烟点了点头，倒了两杯茶递了过来。

“见过云鹤真仙，见过竹山宗主。嬗媛姑娘方才出去了，我们且等一等，一会一同说说话。”虞九烟的指头水葱似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递茶过来的皓腕上还带了只白玉镯子，这样的美人一定有很多男子前赴后继的追求，陆筠这样想。

“王姬无需多礼，平日里叫我竹均，叫她云鹤，我们就称你九烟，如何？”虞九烟点了点头，陆筠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九烟，我有一事不解想要同你请教。”

“但说无妨。”

“这方才合虚仙者说着给你们人族下封印一事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人族不比你们其余六族活的日子长，在人族，最长寿的人不过百年，于你们不过一瞬。若想要在伯玉府学艺，必得封住年龄，才能过百年尚不老去，而且为了防止此举扰乱人族的时运轮转，故也要在人界施法封住时间，所以看似百年，实则在人间不过一年。除此之外，为了天地间的平衡，人族中的弟子也是每五百年才能有幸得元尊选中前来学艺，所以我们能够来到此地，已非易事。”

“既然如此，伯玉府教授的东西与你们人族无甚关系，来一趟又甚是艰难，你们又为何大费周章的来此地学艺呢？”

“竹均想来不知，这是我们人族能够升仙的必经之路，只有从伯玉府出来的人族弟子，方能历劫飞升，成为神族。”陆筠虽感慨时光易逝，自己去一遭轩辕丘的功夫，可能凡人就已走过了自己的一生，但是若能因此上三十六重天得赏封号，位列神族，即便是眼见自己的亲人故去，时移世易，活个几十万年，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五月天，院中的扶桑树生的茂密，此时正是晌午，葳蕤台的日头毒的很，陆筠将从竹山涧带的一把斑竹做成扇子，寻了个树荫躲清闲。数数日子，已经来了这伯玉府一个月了，自己又从来是个闲不住的，除了内院，伯玉府的其他地方陆筠都走了个遍，观赏景致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譫玚君的品味极佳。先说那葳蕤台，葳蕤台并不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而是依托着院中的一颗扶桑树而建，屋顶屋柱都是檀香木，屋柱上的雕刻不像三十六重天的汉白玉石柱满是龙凤祥云花纹，而是将院中所值的花草刻在了上面，地下没有铺成块的石砖，而是在层层青苔花草中用鹅卵石劈出了供人行走的小径，院中间有一高台，也是檀香木，是以后譫玚君的讲学之所，高台旁边种满了玉竹，葳蕤二字因此得名。学子的屋舍便在院落的四个角上，各个屋舍之间也连有石桥，石桥底下是清澈的溪流，溪流中还养了几尾锦鲤，这院落虽不大，却种有四时的花草树木，饶是到了冬季万物凋零的时候，也别有一番意趣。话说这扶桑，尚有一个传说。这扶桑树乃是上古神树，由两棵相互扶持的大桑树组成。太阳女神羲和大神和她的儿子金乌便是从此处驾车升起。也有一说是神界，人间，妖界的连通大门，只是大羿站在上面射日，将其踩断，人神妖三界才难以联络。陆筠在树下打着盹，全是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咳咳…咳咳”陆筠被一阵咳嗽声吵醒，正欲发火，却见虞九烟端了一碟糕点立在身后。

“九烟，你怎么来了，这会日头正毒，你快到树下来。”陆筠用术法变出来个藤凳和小几，邀虞九烟入座。

“这几日天气渐渐热了，吃什么也不香，就想做做冰糕尝尝，前儿个又问了云鹤，说你喜欢绿豆一类的点心，便做了些绿豆冰糕来给你。”

陆筠此时心情大好，自己正愁肚子饿，九烟便送来了吃食。那冰糕小巧可爱，拿在手里又是冰冰凉凉的，不消一时半刻，已解决了四五块。

“九烟，你手艺真好，人也生得极美，总之哪里都好，又是一国王姬，在你们那，肯定有很多世家的公子来向女君求娶你吧，你可得好好挑挑。”陆筠糕吃的多了，竟将平时心里赞美九烟的那些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眼见九烟的脸色微变，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许不妥，脸红了起来。

“还未到日子，我也不急嫁人，再者说，九嶷国世代以女为尊，我怕是多半要乘袭君位，哪还能自己挑一位如意郎君。”九烟的眉头微皱，似是忆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原是我口无遮拦，莫要怪我。”

“无碍，不知者无罪。唉？竹均今日怎么没在房中温习课业，跑到这树下乘凉来了。”陆筠见虞九烟转了话题，也不再接着原先的话头，故说道：“正午最易犯困，不看书，再说这会太热，也没什么心情。其实我挺佩服其他人的，这样的天气也能在书桌前背上一天的《大藏经》，换我，我是不行。”

九烟被逗的笑了，朝陆筠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呀，最是好动的，不过我看出来了，你强记博闻，也无需过分担心。”陆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呢是云鹤有事回槐江仙岛瑶碧金仙那去了，没她看着我，我是真的不愿看书的，我是宁可在伯玉府转上一天，或者离了氾叶去码头边看海的。”

二人聊的正是兴起，却见远处一个白影略过，陆筠心下竟生出些害怕来。

“怎么竹均突然变了表情，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虞九烟见陆筠朝四周看了看，可是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有。

“不瞒九烟，待我入府那天就曾瞥见过一个白影，就在刚才，我又看见了。”

“甚是奇怪，可这府中除了合虚仙者和四个婢子就剩元尊了，可是元尊平日里都是不出内院的。”虞九烟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若这白影既不是元尊也不是合虚他们，那只可能是这院中居住的人了。“不如竹均想个法子，让这白影现身。”

陆筠点了点头，心下似乎已有了主意。“那我便施个分身的术法引蛇出洞，到时一探究竟。”“可这分身的法术极易被识破，怕是不能…”陆筠打断了虞九烟，脸上满是自信。“这你大可放心，我这分身术师承瑶碧金仙，她可是创术之人，饶是天帝也看不出来。”于是陆筠便下了分身术，只等那人自投罗网。头几天里，二人一无所获，就在陆筠进行自我怀疑的时候，那白影果然又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