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整个京都都在下着细雨朦胧细雨,虽然诗意美丽,可到底许久不见晴空,让人也十分郁闷。
那日将司徒景澈和月牙的事情讲透了,我便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出门,便免了看到杜夜阑。杜夜阑还算识趣,每日也只是在门外站一会儿,知道我依旧不想看到他,便离开。
这日总算放晴,我一整个早上便只见到了桃言一个人,雅言不知道去了哪里。
“桃言,放晴了。你将我这些天临摹的字帖和我桌上那些书籍拿出来晒晒吧,便放在院子里晒着。”
桃言立刻找了仆人搬桌椅给我晒书,一边拿出来还一边问我:“夫人,你这日日不是练字看书,便是一个人坐在窗前看雨发呆,都不与我说话,不闷得慌吗?”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本游记翻开,笑道:“没有听过吗,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明理,还能知道不少事情,怎么会闷?”
更何况,我看得还是游记和一些地方志以及各种民间话本子,都是些打发时间的书。
桃言抱着一摞书放到桌上铺开,摇头道:“可我们是女儿身,就算书读得再多再好,也是不能考状元的。不考状元,自然就没有黄金屋。”
“至于颜如玉么——我觉得夫人你看书还不如打开门让咱们大人进来,谁不知道咱们丞相大人才是貌比潘安的真如玉公子啊。”
我阖上游记敲了敲桃言的脑袋,这丫头三句话不离杜夜阑,无时无刻不在劝我放杜夜阑进院子。
我实在想不通,这冒冒失失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桃言,和那心思缜密的云樱怎么会是亲姐妹,实在差太多。
不过,见惯了那些心思重的,碰到一个心思浅的,倒是能让我不用时刻都紧绷着。
“夫人,我没有说错啊。人家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位和,你都和大人吵了这么久了,还不消气吗?”
“桃言,你如果精力这么旺盛,不如想办法再给我找几本游记来,食谱也找点,晚些时候我们再去小厨房做点糕点,我昨日看的游记里写了一种西南小吃,那游记中记载了小吃做法,似乎不难做。”
桃言捂住耳朵,痛苦地看着我,说道:“夫人,虽然我知道以我的身份这样说很不好,但为了我的小命我还是想说,你还是不要下厨房了,奴婢吃了你上次做的那个什么炸扁食,拉了两天肚子。”
“前天你做的面条,好像放了太多盐,面条都是半熟的。”
“还有昨天尝试做的那个牡丹花糕,太硬了,咬不动。”
我脸红了下,我在做吃食上的确没有什么天赋,以前在安平侯府的时候,继母也让人教过我做一些吃食,那时便做的不怎么样。
但是厨娘反反复复教那几道菜,勉强也能过关。后来继母便说不会做也没关系,反正将来也不用我自己下厨,便这么混过去了。
后来去了北周,我闲着无事便也下厨去,有几次险些烧了厨房,每次也都找不到人吃东西,不过好在后来有了月牙和夜阑……
我回神,回怼道:“说不好吃,那厨房做的那些东西,你不也分给其他下人都吃了,怎么没见其他人也拉肚子?可见是你体质不好。”
桃言一脸不可思议,委屈巴巴地说道:“夫人,其他人吃了一次你做的小笼包后就再也不愿意吃了,厨房里那些吃食,都是大人一个人吃掉的。”
我当即反驳,“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吃掉?”
桃言:“大人身边的侍卫杜行和一个新来的女侍卫叫什么月牙的也吃了,但是我看杜行这两天都告了病假,一定也是吃坏了!”
我顿了顿,问道:“你是说,书房来了个女侍卫,名字是月牙?”
桃言迟钝地咬了咬嘴巴,神色忐忑:“夫人,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无事,你说我的点心都被他们吃了是吗?可是你都知道我在和杜夜阑吵架,你为什么还把东西送给他?”
桃言无奈:“是真的没人吃,我觉得扔掉太浪费,就拿出去喂乞丐,结果刚巧碰到大人回府,他知道之后便让我把您亲手做的吃食都送去书房了,然后让管家另外给乞丐们送饭。”
我……这是怕我做的东西能毒死乞丐?
院子吹起了风,桌上晒着的书书页乱飞,我看着那些乱飞的书页,便伸出手去抓住了其中一页,将那本书打开,然后笑道:“今天我们不做糕点,我们做麻辣四喜丸。”
在厨房里忙活许久,终于折腾出了一份麻辣四喜丸,我尝了一口之后逼着桃言尝了一口,她立刻吐了出来。
“夫人,到底是什么人会吃这东西,好辣好辣啊。”
“这是一本蜀中游记里写的,蜀中那一带湿气重,写这本游记的人途径那里,在一家小客栈里尝到了这麻辣四喜丸,四喜丸和我们唱吃的相似,重点是这麻辣要混上四种辣椒,辣出层次来才叫成功,多吃辣,除湿气。最近躲雨,咱们也吃。”
桃言立刻跑出了门,然后探出一个脑袋,说道:“夫人,我吃不得这么辣的。他们北周人才吃这么辣呢。那蜀中原本也在北周。”
我一愣,尝了一口后四喜丸后道:“这倒是不错,南越百姓,大多不吃这么辣的。我以前也不吃这么辣,如今是……改了口味。”
想到这些年的变故,我忍不住有些伤心。
桃言又跑了回来,然后视死如归吃了一口麻辣四喜丸,呛得直流眼泪,说道:“夫人你别哭,我吃,我吃!”
我噗嗤一声笑了,觉得这孩子真可爱。
我拦住桃言,说道:“你不能吃就别吃了,这道菜我可是特地为你们大人准备的。对了,雅言去哪里了,难不成也吃坏肚子了?”
桃言正在往嘴里灌水,闻言忙道:“那倒是没有,雅言每次都只吃一点点。她在院子晒草药呢,前些天一直下雨,她担心草药受潮,一大早就在翻晒药材了。”
我点点头,说道:“现在时间还早,书晒着,字帖晒着,也无事可做,不如去陪雅言晒晒药材,刚巧我最近有些失眠,让雅言给我做个药枕。”
桃言立刻点头,说道:“这四喜丸子我现在就让人送去书房!”
我一把拦住,说道:“不必,这个,晚些时候我亲自送过去。”
桃言不解地看着我,说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和桃言去找雅言,她正晒在药草,见到我便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我看了两眼之后,随手捡起了一株已经半干的绿色药材,那药材看上去像极了野草,问道:“这是什么药材,有什么用?”
雅言立刻回去从屋里找了一本书出来,翻了其中一页只给我看。
原来是止血用的。
我把手里的药材放下,拉过雅言问道:“你知道李扶山神医的事情是吗?”
雅言点点头,然后比划一下她父亲遇到李扶山的故事。
清州附近多山,有次雅言的父亲接到消息,说是有个孕妇去山中拜祭亡母,结果早产困在了山中,稳婆年迈上不得上,雅言的父亲便去了。
救治孕妇倒是不难,但一行人在归来的途中竟然遇到了老虎,雅言的父亲引来了老虎让刚刚生产的孕妇一家先下山,结果差点死掉。
他的心口被老虎抓了,又摔下了山崖,浑身骨头断了好些,流了很多血,雅言的父亲自己是大夫,知道自己怕是要死了。
可谁知道却碰到了两个衣着朴素的游医。那个年纪大的白头发白胡子,可鹤发童颜的,指挥着那个年轻些的人给雅言的父亲止血,下针,最后给雅言的父亲服下了秘药。
雅言又表示,他的父亲醒转后想要拜师,但是那位老神医说他年事已高,已经收了最后一个关门弟子了,不再收徒。但是知道雅言父亲是为了救人才受伤,便将秘药药方送给了雅言的父亲。
“雅言,你说,你父亲之所以知道那位便是李扶山神医,是因为那位年轻人写药方的时候,落款写的是——李扶山?”
雅言点头,旋即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给我。
我低头看去,便见到了那秘药药方,落款的确是李扶山。
我将药方还给雅言,问道:“你父亲是哪一年见到的那位神医?”
雅言想了想,对着我比了个五字。
桃言问我,“夫人,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感觉很忧愁?”
我仰头看着天边被风吹散的白云,说道:“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位神医,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位神医的样貌若是像雅言父亲描绘的那般,必然见过能记住神医的人很多,但根据杜夜阑,司徒景澈自己这些年查到的消息来看,那位李神医自从四年前出现在清州边境后,便没再有人见过他了。
虽然杜夜阑坚持说那位神医活着,因为那位神医三年前还救了司徒景澈。
但,神医只是将司徒景澈的解毒药送给了杜夜阑,让杜夜阑转交司徒景澈,却并未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