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我经过门前时低头看了一眼,先前地上那朵掉下去的牡丹花已经被人捡起,重新插回了美人瓶里。
心底爬起一股恶寒。
我转身走进屋子,将原本放在抽屉最底层的如意簪拿起插在了头上,然后转身去了花园。
没有让桃言和雅言跟上来,我说要一个人在院子里转转。大约是因为在丞相府,所以两个人也安心地守在了自己院子里。
花园里没有人在,方才便让管家将花匠喊去我院子里修杂草了。我在花园里漫无目的转了两圈,走出花园之后,我抬起袖子擦汗,用袖子做遮挡,顺手取下了头上的如意簪,将簪子丢在了游廊下的一棵树下。
我若无其事地离开游廊,回到院子里喝了点茶水,然后用力尖叫了起来。
桃言和雅言吓得急忙跑进来。
“夫人,夫人,出了何事?”
我指着我的头顶,惊慌地喊道:“我的簪子掉了,那簪子对我很重要,你们快随我去花园寻,一定是落在花园里了。”
两个婢女立刻和我一起去了花园,除了她们,府里的吓人们也几乎都被管家喊来了,整个花园被一寸一寸搜寻了一遍,但都没找到那只簪子。
管家问我:“夫人,花园都翻遍了,兴许是落在府中其他地方,不如我让人将府中其他地方都找一遍。”
“一定在花园,我方才在花园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了,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一定是我的簪子,让所有的人都在花园找,掘地三尺地找。”
我说完面便双眼一闭,向着身旁的雅言栽倒下去。
两个婢女和管家着急忙慌将我送回了房间,雅言立刻便上来给我诊脉,不过我立刻就睁开眼拦住了她。
我其实一点事情没有,那支簪子是我故意丢下的,我有怎么会急火攻心晕倒呢?
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做给他人看——我是真的很在意那簪子。
“我没事,就是有点热,脑袋晕晕的。这会儿好些了,你们也快去花园帮我找簪子,那对我很重要。”
我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小厮跑进院子,喊着:“找到了,找到簪子了。”
管家急忙走出门去,在返回时,手里便已经捧着那枚簪子了。
我看了一眼,的确是如意簪。
我拿过簪子,问:“在那里寻得的这个簪子?”
那小厮站外门边道:“在花园的一个石头下面,先前找了两遍没找到,后来我不小心踢到了那块石头,发现这簪子便被压在石头下了。”
有人把簪子从廊便树下取出,还特意放去了花园里。
我让众人离开了,独自休息了会儿,便将如意簪重新放回箱子,然后径直出了房门。
门外两个丫头见我出来,急忙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我觉得天闷,想去水榭转转。雅言,你去将舒窈和那边院子里还剩下的歌姬找来,我想听她们常去解乏,直接带去水榭吧。”
雅言点头离开了,我便带着桃言慢慢散步到了水榭。
水榭附近也没有什么吓人在,我便对桃言吩咐,让她去厨房准备些瓜果茶水来水榭,我便坐在水榭里等她。
桃言犹豫了一下,我催促两声,她还是将我一个人留在了水榭去厨房。
我坐在水榭里,再三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便紧挨着围栏坐了下来。
水面无波,风和日丽,正是休闲的好时机,也是找人的好时机。
我深吸了两口气,一只手攥着围栏,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用力一跳,从围栏上翻了下去,因为手提前便攥紧了围栏,所以没有立刻掉下水,但是我的臂力不够,也没有办法支撑多久。
所以我立刻喊了起来——“救命!”
我没有喊得很大声,以免我的呼救声传得很远。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手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松开的一霎那,另一只手忽然出现在我的上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
我抬头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张我想要看到的脸。
“月牙,你果然一直都在我身边。”
眉眼弯弯,及时不笑地时候,眼睛看上去也很讨喜。眼前少女的五官比三年前已经长开了许多,曾经还有些婴儿肥和憨气的面容,此刻已经出落地小家碧玉,清秀动人。
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丞相府粗使女仆的衣物,皮肤黑了些许,这样的容貌远远要比桃言和雅言都更美丽。
我当年救下月牙的时候,便知道这孩子长大些便是美人,若是被买去烟花巷,必然凄惨一生,这才又求了求,才将月牙带进府里。
可谁想,又是一条毒蛇。
片刻前,月牙将假装落水的我救上水榭,转身便想要逃跑,可是她离开时,却碰上了回来的桃言还有桃言身后跟着的几个健壮仆人。
几个人齐齐堵住了水榭。
“李月牙,别跑了。我根本没让桃言去厨房,而是让她带人过来。我既然知道了你在,也看到了你,那么你躲着便也无济于事。”
我将月牙带回了屋子里,让桃言和雅言全部去门外守着了。
月牙在我关门转身的一瞬,便噗通跪在了地上,磕头颤声道:“姐姐,对不起。”
我站在原地看着月牙黑黑的脑袋和清瘦的脊背,很久都没有出声,我很意外。
我以为她在我们独处的时候,会选择一刀杀了我呢。
“起来吧,你我都不是主仆了,你为何要跪着我?”
我转身坐下,倒了两杯茶。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我身边的?在我回侯府之后?还是我苏醒在这丞相府之后,还是……更早?”
月牙依旧直挺挺跪在地上,脑袋垂得很低,几乎是贴在了地上,像一只温顺的猫咪。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来到我身边,是杜夜阑安排的对吗?那当年,告知慕容宜,我打算逃出宫去找杜夜阑这件事,是你自作主张,还是杜夜阑的安排?”
地上的人骤然抬起头来看我,双眸震惊。
“不,那和丞相没有关系。当年的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
我放下茶水,说道:“当年,因为你告诉慕容宜这件事,司徒景湛也知道了我准备离宫的计划,帮我的宫人们都死了,我其实也只比他们多活了几日,受了更多的折磨和羞辱,然后死在了清江。”
“如果是你一个人做的这件事,那杜夜阑又是以什么立场,让你留在丞相府,跟在我身边?”
桌上茶水四溅,手中的茶杯落地,砸的四分五裂。
穷途末路,为何,还不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