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雀喳喳叫着,我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远远望着放在窗口的牡丹花。
我觉得,我现在和这牡丹花也挺像的。
看着是被人细心呵护,但实际上是被剪断了根须,插在了瓶子中。其实随意一个人,都可以将这花取出,扔到地上,然后碾碎。
做这被人细心呵护的牡丹,还不如做扎根够深的野草,在哪里都能够存活。
忽而有风吹过,那瓶中的一朵花掉在了地上,我起身弯腰想去捡起来,却碰到桃言从院子外进来,对我说前院来了安平侯府的人,似乎是魏青琢。
从那日我回去侯府落水归来,一连几日,侯府那边其实都没有任何声音,连找人上门问问我是否安康都没有。
不过那日听到了继母的话,所以我对这种冷淡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魏青琢怎么来了呢。
莫非是避开了继母偷偷跑来的?
我转身便走,也没顾得上掉在地上的那株牡丹。
才走到前院,还没进去,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便向我跑了过来,不知怎么地,满头大汗。
“姐,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听我说,那日你去府里被人推下水,我大概猜到是谁了。那天我从花园离开,碰到了两个面生的丫头,一个穿着我们府里的丫鬟衣服,还有一个穿了件寻常粗使婆子穿着的衣服。”
“你还记不记得推你下水的那个女人,衣服是黄色的还是灰色的?”
我愣了愣,没想到魏青琢跑来是和我说这件事。
我从袖子了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你这一路是跑过来的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若是为了这件事,找个小厮跑腿就行。”
我带着魏青琢去了屋里,雅言那边已经贴心的送了凉茶和水果上来。
魏青琢灌了几口凉茶,涨红了脖子说道:“阿姐,我这不是着急吗?让小厮传话肯定没有我亲自来更能说明那日的情形,而且——我想见见阿姐,阿姐,你那日落水之后,身体可还有恙。我听我同窗说,东宫的宫宴结束,太子妃让李太医来丞相府了。”
我点点头,说道:“这消息原来这么多人知道?你同窗的消息很灵?”
少年人脸上露出几分憨态,说道:“我同窗是徐太傅的小孙子,那日宫宴,他大嫂进宫了。”
原来是那位徐夫人传出的消息。
“我已经没事了,这丞相府又不缺大夫。倒是你,现在人家都知道我是魏静好,你二姐从小生活在山野尼姑庵里,和你又不亲近,你这样跑来,引起别人猜疑怎么办?”
魏青琢神色怔住,瞬间惊慌地丢下手中瓜果,抓着我的袖子晃到:“阿姐,那怎么办?告诉姐夫?他是丞相,他一定有办法。”
我拍开魏青琢的手,说道:“不准喊他姐夫,就喊杜丞相。吓唬你的,这府里应当时安全的,只是你在外面说话,要小心谨慎一些,我的身份,到底是个麻烦。”
魏青琢立刻乖乖听话,好一会儿,他试探着问我:“阿姐,能不能喊杜大哥,喊杜丞相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我瞪了魏青琢一眼,没拒绝。
“那日推我下水的人,应该穿的是黄衣服。”
魏青琢一拳头捶在桌上,说道:“若是那黄衣服的丫头,那我便知道了。阿姐,那日推你下水的人,是珍荣公主府的人!”
我微微挑眉,倒也没有很惊讶。
那天那人推我下水,警告我不要觊觎贵人的东西。起初我也怀疑过是不是北周的人故意这么说,好迷惑我的视线。
但结合后来珍荣公主的行为,还有司徒景澈想要控制我去杀杜夜阑的心里,我觉得这么粗糙的谋杀应当不是北周手笔。
那便只剩下公主了。
只是,为了一个杜夜阑,竟然让自己手下的人潜入侯府杀人,未免……太过荒唐。
“青琢,话不可以乱说。你怎么能确定,那个丫鬟是公主的人?”
魏青琢睁大了眼睛,大神说道:“那天我和那丫鬟擦肩而过,见她好像在花园找东西,伞也没带,便问了一句。她回我说是耳坠子掉了,我那是没在意,只是觉得这丫鬟古怪。”
“可昨日我瞧见府里丫鬟戴耳坠子才想起,那天那个丫鬟说找耳坠子,可她分明都没有耳洞。而且,那么大的雨,既然出来找东西,为什么不拿伞呢?”
“今天早上我去书院上课,刚好路过公主府门口,便看到一个丫鬟在门口训斥小厮,我看一眼就认出来,那分明是我在花园遇到的丫鬟。”
我并不怀疑魏青琢的话,他不会说谎,而且,说这个谎也没必要。
不过,“你有问过那个丫鬟是怎么出现在侯府的吗?”
魏青琢摇头,说道:“那日你出事,母亲便把府中的人都集中起来找了一遍,但是没有任何可疑的人。我回府找了一圈,我们府上三个月内并没有任何新的婢女。”
“阿姐,这件事我们告诉杜大哥吗?”
我摆摆手,说道:“不必了,真相这东西,他也许早就知道了。”
杜夜阑能查出来的,远比魏青琢偶然发现的要多得多。”
魏青琢愣住,半响,嘟哝道:“咱们就这么忍了吗?”
我想到先前练了半天的那两个字“不忍”,便笑道,“也没什么,这气已经出了。”
珍荣公主做这些,无非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主动自请下堂。然而离开丞相府这件事,原本不是我自己能够决定的,到底要看杜夜阑是什么心思。
杜夜阑借着争头面的事情,分明是和珍荣公主挑明了他的想法,他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便不会顺着公主的想法去行事。
桃言有句话说的对。
我此时不管是退是忍还是争,在公主眼里,怕都会被归为炫耀。
既如此,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去忍,但是也不用话心思去不忍。
我其实全然不在意这些,我在意的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有杜夜阑在,公主府的人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对我下手了。你方才说你那日还遇到了一个面生的丫头,那个你知道是谁?”
“阿姐,我怀疑她是北周人,那天她鬼鬼祟祟跑进花园撞到了我,我骂了一句,她便低头说了句什么,我当时没仔细听便走了,可是,那口音像是北周的。”
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女孩子的脸。
我问道:“青琢,你看到那个人的右手了吗?”
魏青琢低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我瞥了一眼,好像,好像她右手上有疤痕》看上去像,想是被人咬了?”
我慢慢垂下眸,说道:“不是人,那是被狗咬的。”
那日,我的直觉是对的。在侯府跟着我的人,是李月牙。
她来南越了?还在我身边。
如此看,那我在宫中出事,第一个赶到唤我名字的,也是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