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祺潇和裴佩打了个招呼,拉过还在和段然他们说说笑笑的许安宁,微微使力将他推到轮椅上坐着。
“裴医生,钢琴就交给你了。”
裴佩朝他摆摆手:“放心,下午绝对能看到一个锃亮的钢琴。”
许安宁忍了忍,还是补充道:“最好掀开看看有没有哪个按键卡住了,我刚刚就试了几个音,别因为音准毁了演出。”
阮锐比了个OK手势,段然也给他顺心:“你都是艺术家了,参加过那么多次比赛,一定不会出事的。”
他们都不知道许安宁的眼睛看不清,也不知道许安宁担心的根本不是钢琴本身,而是他自己。
时祺潇推着他来到C区背后,那丛红花所在的地方。
许安宁微蹙着眉,想着下午自己究竟是直接逃还是说没选好曲目。
想的有些入神,时祺潇在后面叫了他几声他都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划着轮子朝前走。
“安宁!”时祺潇抓住轮椅把手,阻止许安宁不顾一切地撞墙,他绕到那人面前,“许安宁,你怎么样?”
许安宁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忽地觉得整个世界都好无趣。
真正想活着的人被命运戏耍,见不得阳光,苟且偷生。
明明都存在于这个世界,但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形形色色独一无二的个体?
时祺潇虚握住许安宁的手,感受到他不会抽走,又向上摩挲那对平安锁。“在想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我们为什么要活着。”许安宁回牵住时祺潇的手,十指紧扣。
时祺潇微微一笑,“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爱我们的人,我们不能让他们担心。”
“那么那些死去的人呢,他们在世上没有爱的人了吗?”许安宁不由自主地加重手上的力道,手被攥地泛红,但是时祺潇面不改色,依旧淡淡地笑着。
“他们只是感受不到世界的爱了,或者说,能带给他们爱的人已经先一步离去。”时祺潇站起身,“有句话在网上不是很火吗?‘教会他/她爱的那个人,并没有教会他/她在没有爱人的世界里怎么存活’。”
许安宁沉着脸:“绕口令。”
时祺潇略带歉意地说:“没办法,主修的不是文科,大概意思应该是这个。”
说完,时祺潇推着许安宁靠近医院围墙,在围墙外是医院的居民楼,墙上攀爬着火红的野蔷薇。
“这花还挺好看。”时祺潇评价道。
“什么花?”许安宁抬眸。
说实话,指着别的花问时祺潇,他可能是真的不知道,但这株不一样。“月季吧?我奶奶家种植过。”
“月季吗……”许安宁陷入沉思。
就在时祺潇想推他去别处看看时,许安宁突然开口说话:“月季的花语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
“是吗?你会不会记错?”
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闲得慌,把名贵花种的花语都背了个遍的许安宁:“……不会。”
但是月季、玫瑰、蔷薇,这三个都长的大差不差,玫瑰的品种不怎么会爬墙,但是月季和蔷薇都是爬墙高手。
“你确定是月季?”许安宁想要起身凑近看看,奈何有一墙之隔,只能干瞪眼。
时祺潇散漫地说:“要不你告诉我你记得住的花语,哪个好听我说哪个花。”
“……”许安宁想抽人,但是忍住了,还好忍住了,不然就能重演昨天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味道不大对。”
时祺潇微愣,“这都闻得出来?”
“嗯。”
和愿今天休假,但是因为家里那位的原因,她闲不住就又回来了。
“在做什么呢?”她从远处走来。
正在争论的两个人仿佛找到依靠似的,立马拖过这位幸运儿,让她好好辨认花种。
“你俩就为了这事吵了一个多小时?”和愿听了个大概,随后笑道。
许安宁嘲讽:“某个傻子说这是月季,还信心满满地说在奶奶家看到过。”
某个傻子在一旁不吭声了:“……”
和愿带着“你们好像都挺瓜”的眼神,慢吞吞地扫视两个人,然后转头看向那一墙花。
正巧盛夏的一阵风吹过,早就不堪重负的花瓣开始随风往下坠。一片红色越过墙头,轻轻落到许安宁膝头。
它太轻了,以至于一直抬头认真注视花的他没有察觉。
“蔷薇。不是月季。”和愿给出不同答案。
“你看,我说对了。”许安宁低头清扫双膝上的落叶,不久他说话的声音一顿,他看见了那零星红色,“……红蔷薇的花语是热恋,和医生和言记者要一直幸福。”
许安宁把要说的话吞回肚子,依稀记得裴佩说过和愿谈恋爱了,索性拿这个事挡一挡。
倒是时祺潇略带好奇地问了句:“言记者是谁啊?为什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和愿一提到言秋予就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我的爱人,她叫言秋予,现在的职业是名自由记者,平时候没有外派,就会写写小说什么的。”
时祺潇不是那种会八卦别人私生活的人,和和愿熟一点才会多问几句。
“要永远幸福啊。”
和愿点头:“谢谢。”
在他们聊天时一直安静的许安宁状似无意地插话:“你们认识么?”
时祺潇抢白道:“认识。昨天来的时候,还是她帮我找的裴佩医生。”他几乎不易察觉地朝和愿摇头。
“嗯,昨天刚认识。”和愿不知道他们瞒着对方有什么意思,但时祺潇曾是她的病人,病人不想说的,那就藏起来。
许安宁心里的石头依旧悬的高高的。
但是他不想继续问下去了,真相揭露出来,他有可能接受不了……至少等他先把眼睛看好。“言记者不能进医院是吗?”
“她的身份太特殊了,两年前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你应该不知道,”她指的是时祺潇,“你被关在云栖太久了,这几天和许安宁聊聊前几年的大事件吧。反正你俩都看不了手机。
“自从出了事之后,揣着记者证想进医院的,基本都被驳回了。医院的生离死别,不是他们饭后的谈资。”
和愿说的果断,眼里是对医生这个职业的敬畏。
三个人又聊了会天,太阳也越来越毒。
……中饭时间。
今天的医院食堂异常的热闹。
“欸,听说没,门诊部那个落灰等我钢琴重新翻新了。”
“不是我说啊,你这消息走的真的慢,我们那个科室的人都传遍了。”
“什么什么?”说话的那人急切地问道。
“听说啊,有一个病患是钢琴艺术家,不知道哪个区的,反正贼牛逼。”
“我说呢,大早上的阮锐跟打了肾上腺素一样,提溜个水桶到处跑。感情是去擦钢琴啊,平时没见他这么积极。”
坐在这桌旁边的时祺潇笑道:“声名远扬了许艺术家。”
许安宁夹了一筷子肉,大咧咧道:“多亏阮哥那个喇叭啊。”
“想好要弹什么了吗?”时祺潇不经意间问出口的话,让许安宁此后食不知味,“也不一定要弹那种有名的,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也不拘束啊。”
话虽如此,但许安宁更想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枝头预飞的凤凰雏儿,还没出过什么丑,所以这次哪怕瞎了也要有个好的谢幕。
对钢琴,对自己的过去。
有一个完美的收场。
……
许安宁回到病房就瘫了,也不管时祺潇说了什么鸡汤语录,倒头就睡。
距离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许安宁从睡梦中醒来,扭头模糊中看到熟睡的时祺潇,心下一松,开始思考曲目。
弹欢快的吧……
即欢快又富有生命力。
“Life line.”许安宁轻声说出来。
生命线。
在死亡的那一刹那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奇迹。
就这个了吧。许安宁想。
六点将至。
时祺潇被许安宁摇醒,他睡眼惺忪地看到许安宁坐在轮椅上,然后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时祺潇瞬间清醒,猛地起身出门追人,不曾想迎头撞上。
“砰——”
许安宁“嘶”了一声,倒抽一口冷气。
“没事吧没事吧,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在……”时祺潇没说完的话在许安宁的笑容下消失,“你撞傻了?笑什么啊。”
“笑某个傻子真的很傻。”
傻子,我说了我不会自己走的。
……
门诊部的人至少比之前多了一倍,早班下班的医生也绕了个圈子兜回来,想听一听这艺术家的琴声。
现在传的消息已经是,院长这次请了一位音乐家,赶着要治愈全世界。
“放轻松,我们都在。”时祺潇将轮椅朝前推了一把,钢琴前已经没有障碍,许安宁可以直接坐着轮椅到它面前。
就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许安宁有种说不上来的眷恋。
“好久不见。”
钢琴说不了话,它只能用自己的身体默默诉说思念。
轻快熟悉的声音从周边传来。
实习生看向旁边的导师,导师点点头:“是心电图,但不是ICU的那种心电图……它更像是突破自我的希望。”
是走向光明的声音啊。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人们,现在都安静下来,欣赏这优美的曲子。
时祺潇后来问过许安宁:“都看不见了怎么还能弹得这么好?”
许安宁凑上前想亲他,结果眼睛问题吻错了位,蹭到了时祺潇的脸颊。
时祺潇笑了笑,双手捧住许安宁的脸,温和地吻上去。
“那当然是熟能生巧啊。”
不枉费时祺潇给许安宁灌了这么久心灵鸡汤,只有他自己知道当许安宁问“为什么要活着的时候”,他有多慌。
两个人的经历和人生都天差地别,但就越是老天要他们分开,两个人就越不信命,越来越惜惜相印。
不过,这还是只认识了两天的人该有的情感吗?
和愿和裴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直在观察时祺潇两人。
“时祺潇肯定是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个所谓的planA,要从许安宁那边下手。”和愿分析形势。
裴佩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而是说起了另一个事:“许安宁的父母来消息说,他们很满意这次的表演。”
在许安宁演奏时,裴佩拍了两个视频发给许父许母。
“行,我觉得过个两三天就能收网了。”
“你很自信啊。”
“他们没问题的,只要相互关系再进一步,更多的话就都能套出来了。”
裴佩双手抱拳,感叹道:“还得是和军师,牺牲假期来看状况。”
和愿没说是因为言秋予要外出取景,留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所以提前就回来了。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很好攻破的。”
和愿:老婆,我好不容易有了个假期!
言秋予:乖啊(摸头)。
和愿:什么时候补偿我?
言秋予:……明天吧,今晚估计是回不来了,去的地方太远。
和愿:这破班能不能不上了,时祺潇和许安宁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bushi)
——(有点ooc了哈哈哈哈哈)
和愿&言秋予
《他们都在期待生命》里的主角
在这里先来个联动吧
——
ps:言记者的故事在另外一本,但是这里提到了,就会写一丢丢,具体的以我另外一本为主
(虽然那本还没写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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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确实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