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蒸腾的暑意爬上李博睿全身,使他身上一层层的汗水滴滴答答落下,正在扎马步的李博睿口干舌燥,眼冒金星,直到听见廖明一声:“时辰到了。”
李博睿晃荡一下坐到了地上。
钱坤踢了踢身边蹲在地上的小子,骂道:“小胜,你还不快去给公子端茶?这么没眼力劲儿!”
钱胜原名钱狗剩,是钱坤的亲戚,带到身边后,嫌这个名字不好听,他给改成了胜字。
钱坤不是李府的家生子,于车马司而言,他就是空降领导,身后关系只有一条大道,不像其他管事,身后的关系是盘根错节的大树,亲戚都占着不小的职位。
所以钱坤为了自己,试图把钱胜塞到李博睿身边去。将来要是他有难处,不至于一个人独木难支。
以钱胜的年纪,安排到李博翰身边更好,只可惜现在院里看的最严的就是李博翰那儿了,密不透风的,想去递个话都难。
钱胜被踢得摔了个屁股蹲,也不在意,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将放在一旁的桌上的茶给李博睿端了过去。
这茶在李博睿练武的时候就倒好了,现在已经凉了,正适合李博睿解渴。
钱胜在家里的时候还算活泼,被他爹娘送到舅舅这跟囚牢一样的地方,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送他到这儿之前,他爹娘交代过:“要听你舅舅的话,你舅舅可是李家的管事,那可是好去处,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呢......”
钱胜用脚狠狠的在地上蹭了一下,暗想:他才不稀罕呢。
“公子,喝茶。”钱胜僵硬的把茶杯递给李博睿。
钱坤在远处看的着急,都说外甥像舅,他却觉得这外甥一点不像自己,闷葫芦似的,话也不会说。
李博睿接过茶杯,仰头喝得一干二净,喉咙里的干渴还是抑制不住,他道:“我还要喝。”
钱胜转身再去拿茶,钱坤急慌慌的问他:“怎么回来了?公子有什么吩咐?”
钱胜低着头不耐烦的说:“公子还要喝茶,我去给公子拿茶壶。”
钱坤心里松了口气,他就怕闷葫芦的外甥惹得公子生气连累了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你去倒,我把公子领过来坐着,怎么能在地上坐着。”
廖明小心把李博睿扶起来,瓮声瓮气的说:“李公子,今天晚上记得泡药浴,对身体好,不然明天身体就要酸痛了。”
李博睿微微喘气,点点头:“知道了。”
廖明和李博翰的先生一样,每天从外面过来上课,不过教习的地点都在外院,练武的当然没读书的重要,不能吵着李博翰和李博辉,就取了下午的一个时辰练武。
钱坤私底下给廖明说过,不用太认真,让我们家公子学点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就行。
廖明便觉得他要教的公子是个不好伺候的,谁知道教了几天,对方比他想象的要认真,廖明不觉用了几分心。
廖明上完了今天的课程,就要离开李府。
钱坤把李博睿带去一旁的石凳上,耳边忽然响起王妈妈急躁的声音:“哎呦,我的小祖宗,您怎么成这样子了?”
王妈妈刚来外院,就见老太太宠的金尊玉贵的小公子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一绺一绺的搭在额头上,像打湿的青草一样,白嫩的脸蛋上还有黑乎乎的手印,若不是身上的衣服布料,怕不是还以为哪个小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我刚练完武。”李博睿撅起嘴巴,坐到石凳上把钱胜倒好的茶水全喝完,因为太急,喝得水流了一下巴,王妈妈赶忙拿出手帕给他擦。
“练武怎么成这样?”王妈妈瞪着钱坤,“是不是那教武的师傅故意使坏,戏弄公子了?”
钱坤赔笑道:“怎么会,公子习武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呢,他要是敢使坏,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王妈妈将信将疑的哼了一声,心里忍不住埋怨董玉婷,咱们李家什么样的人家,何苦去习武,把公子累成这副模样。
钱坤尴尬的笑着,暗骂王妈妈无事生非。
“秋荣呢?她怎么不在?”王妈妈还不解气,又看李博睿身边没有秋荣的身影,立即询问道。
“她去库房给公子拿药了,廖师傅说,公子练完武得泡药浴,要不然明天该身体酸痛了。”
王妈妈一听这话,又是一阵心疼。
李博睿喝了几杯茶水,方解了渴,才跟着王妈妈回了兰竹院。
王妈妈和李博睿走后,钱坤微微弯曲的腰又直了起来。
“欺软怕硬。”
“你说什么?”钱坤转过头看向低着头的钱胜,
“没说什么。”钱胜嘟囔了一句。
钱坤抬腿在他身上踢了一脚,骂道:“她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我这是给老太太面子。”
毕竟是外甥,钱坤没下力道,钱胜往后退了两步,又嘟囔道:“听见了还问我。”
“你这小子!”钱坤捏住他耳朵,往右转了半圈。
“疼疼疼!”钱胜大叫。
两人的打闹很快就停了下来,钱坤看到迎面走来的春月,忙收回手笑着走了过去。
钱胜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对他舅舅谄媚的样子很是看不起。
“春月姑娘,您这是去哪了?”
“我去夫人的铺子上看了看,顺便买了点东西。”
春月身后的丘小石钱坤见过几次,具体给董玉婷做什么的,他就不清楚了。
钱坤也很乖觉的没多问。
春月带着丘小石去了吟风院,每隔几天她就要出去一次,去看铺子的时候,顺便看看丘小石有什么事要带给夫人。
看门的不是夫人的人,丘小石不好主动来,便将这事儿交给了春月,她也乐得能出去,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
今天她去看了酥香阁,已经把窗户给开好了,装上了支摘窗,裱糊了一层防风的高丽纸,向阳,打开后铺子亮亮堂堂,好似地方也大了不少。
回来的时候,丘小石说有事找夫人,春月便把他带了回去。
一进屋内,丘小石便跪了下去,“夫人,不好了!”
春月一惊,原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看丘小石这样子,她才明白是自己想错了。
秋荷冷静的给外面的三等丫鬟找了事做,随后关上屋门。
“怎么了?起来说话。”董玉婷放下绣了一半的荷包,随着长时间的练习,她的缝纫技艺越来越好,不再局限于绣简单的回字纹样,开始对“梅兰竹菊”下手了。
丘小石道:“前几天,小的听一个说书的人有个官家夫人命犯灾星,让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霉,先是自家夫君落水生死不明,接着孩子病重在床,那夫人想尽各种办法,请了宝光寺空明大师做法事,都驱散不掉身上的凶煞。”
丘小石额头冒出一颗豆大的汗珠,继续说:“他还说这官家夫人需剃去三千烦恼丝,去宝光寺燃灯苦修一年,才能化解身上的凶煞,否则将会家破人亡。”
春月瞪大了眼睛,骂道:“这不是在暗指夫人吗!”
秋荷也难得的生了气,质问道:“丘小石,是哪个酒楼的说书人说的?”
“不是在酒楼,那说书人就把桌子摆在街口,有许多百姓聚在一起听,说的好了赏他些钱,摊位也不固定,小的想再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了,问了附近的百姓,他们也都说不知道那是谁,平日在那地方说书的,都不固定,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
春雨生气道:“你这没用的东西!”
丘小石不敢辩解,“夫人,现在可怎么办?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虽然大家不敢明说,但......”他抬头偷觑了眼董玉婷,不必多说,三人就已经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百姓最爱乱力怪神,尤其还是牵扯到官员后宅,更令他们像饿急了的狼,茶余饭后就谈上这件事。
董玉婷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这不就是软件媒体上某些人爆料,用ABC代替名字,贴上“顶流”,“粉丝几千万”,“由古偶剧爆红”......这些标签,暗指其真正的人,她前世处理过太多类似的事情,只要不是上热搜,都不用特地去处理。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让百姓讨论的这么火热,也算是一种上热搜了吧?
谁?这么特地针对她?
董玉婷思索起与原主有过争执的人,有不少,但这么大费周章,搞出一场舆论来针对她的,董玉婷想不出来是谁。
再者,自从她成为董玉婷的这几个月,不说与人为善吧,但也没和别人吵过架吧,至于策划这一场舆论吗?
等等......难道是她?这几个月,除了府里的曾惠妍,唯一和她发生过不愉快的,就只剩下昭信王妃生辰宴上,杨曼柔出了道疑似暗讽她的题,但是被何静琳刺了回去。
要说记恨,应该记恨何静琳吧,当时她可是什么都没说......
不管怎样想,董玉婷都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她好端端的在家,经营小铺子,到底惹谁了?不过当务之急,她得处理一下针对她的这场传闻。虽然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别人故意抹黑她,和她做了一件事引起别人的议论是两回事,董玉婷可不会忍受下去。
“丘小石,我有件事要你去做,你帮我打听打听......”董玉婷低声吩咐了他几句。
丘小石听得眼睛骤亮:“知道了夫人,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