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墨空空 第40章 一种烟波各自愁1

自竹空空被接走那日后，原夫人精神状况一日不如一日。她神神念念的就是当初和尚说的那几句谶语。原氏父子却没有办法缓解她这样的状况。就只能去找博斐想让他同意空空回来陪原夫人。

博斐听闻消息，陷入两难。空空在他身边这几日，乖巧得很。该吃吃，该喝喝。他带她那么些年是有足够经验的，这分开的几年并没有说完全生疏不好带。

空空一袭红色斗篷骑马飞奔是堰州的一道风景，因她穿红色好看，原夫人总是各种装扮她。她身高大约也就到博斐肩膀，每次二人外出，风雪吹来，博斐会用自己的披风把她裹住。空空想去私邸的动物场看看那些小动物，博斐带着她去找原臻。原臻看见他们二人，心中难免落寞。他整理好情绪，陪着去看。

空空打理这些动物的时候，博斐和原臻在阁楼上喝茶。自二人重逢的这半月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地斗了几个来回。心中其实都珍惜对方是生平的知己，就眼前的结解不开。

“听闻原伯母抱恙，我寻了几张古方，你们可以试试。”博斐从怀中拿出准备好的药方。

“谢谢，你现在很后悔当初的选择吧，听闻李大夫携家眷去乡下过年，看似有心躲你。”原臻接过药方，满眼的无奈。

“这世上也无后悔药，不怪任何人，怪自己太蠢。昨天空空给我倒茶喝的，终于肯跟我亲近一些。她是有我气，又不是不认我。”博斐安慰的语气看着楼下的空空。

“她有没有跟你提在原家的生活？”原臻也是痴痴的看着空空

“没有，但是我了解的。”博斐看向原臻，“对你们的付出我非常感激和感恩，唯独空空不可以用这样的形式去报答你们。”

“这事是我们原家做得不对。我与空空的婚约不作数的，那晚成亲也是闹剧。空空是个孩子，我也是拿她当亲妹妹相待，没有逾矩。”原臻诚恳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堰州？离开之前能去看下我娘吗？她有点想空空。”

按照博斐的计划，明天就想回去，可哥哥带信来说，京城最近风言风语闹的对他很不利，让他带着空空游山玩水慢慢回去，新晋的探花是有探亲休沐假期的，博斐不用担心归期这个问题。

“原臻，梅花鹿生宝宝啦！”空空兴奋地在楼下喊道

原臻探出头，欣慰道，“那你照顾好，我们马上下来看。”

..........

待几人离开之时，空空自然牵着原臻的手，说道，“娘喜欢吃芙蓉糕，我们买了带回去。”原臻温和地握紧她的手反问，“是你爱吃还是娘爱吃啊？”

竹空空抬眼冲他坏笑着，“还有杏仁酪。”

博斐无奈卑微地跟着他们身后，她现在这样无可厚非，毕竟被别人捧手掌心好几年，又不是没有良心，空空能这么回馈原家的感情，博斐挺意外也很欣慰。空空不经意顺手牵住博斐的手，博斐心里颤动下，继而很是高兴，她终于肯认自己。慢慢来，会好的，空空正在原谅他。

天宝楼算是堰州最负盛名酒楼，这里应有尽有，不负三江两州的美誉。来往商客很多，得益于堰州的地理位置，水路陆路皆贯通南北，是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得天独厚的富庶宝地。

原臻让空空和博斐在马车里面等他，他去买糕点。进去后掌柜的极力推荐他带少夫人来看新来的波斯舞娘跳舞，还有戏法表演。原臻让掌柜把最好的包厢留住，然后去接空空和博斐。

空空第一次见波斯姑娘，她惊异地说道，“这姑娘的眼睛真好看，像水里的星星。”外人听不懂空空的话，原臻和博斐却懂，昆仑山谷里河流地下都是各种颜色的宝石，其中就有像波斯舞娘眼珠颜色的蓝宝石。空空打小就喜欢用星星称呼这些石头。

异域的节奏响起，波斯舞娘扭动民族的舞蹈，风情万种，独有风味。空空坐在天字间包厢静静看她跳舞。喂东西到嘴边的时候跟原臻博斐说了句，“有杀气。”

原臻博斐没有用这里的茶点，他们心里各怀心事，没察觉出异常。可是空空不同，她感官异于常人，定是感受到危险。

堰州这地方，因原氏父子整治有方，多年来都风平浪静，甚少有敢来造次者，大家恪守行规，偶有些命案也会是极少数，不影响原氏父子的政绩，他们是工匠型官员，治理水患和防控洪涝非常有办法，朝廷急需这样的人才。也是这么多年没人撼动他们在堰州地位的根本原因。原之焕政绩清明，原臻子承父业，他们二人颇得堰州百姓的拥护。

原臻听闻有杀气，他心里皱了下，谁这个时候去会来触霉头，不知道他最近心情很糟糕吗？

波斯舞娘的胡旋舞已跳到最精美的地方，空中散漫出红色的花瓣，让这个寒冬显出几分鬼魅之气。这天宝楼里面是越来越热，胡姬穿得很少也香汗淋淋，竹空空热得满面通红，博斐原臻心下明白，来者不善，是个下流坯子。果不其然，天字号对面包厢的门打开，走出个穿着喜服的不男不女的妖人，他轻摇着团扇，朝着博斐柔情转动，哀怨地行礼道，“探花郎，奴家这厢有礼了。”

空空饶有兴趣地观摩下面波斯舞娘的舞蹈，丝毫没注意对面的人。博斐看着对面的这个妖人，心里是作呕的。原臻鸡皮疙瘩都起来，博斐在京城的名气早就传遍，这妖人怕不是慕名而来。

那妖人自报家门，“奴家步迟迟，今日想邀探花郎去寒舍小聚，不知探花郎可赏这个薄面。”

原臻怔怔的看着这个妖人，暗忖地煞尊主步迟迟就这副尊荣？步迟迟见原臻怀疑的眼光忍不住娇嗔道，“好个登徒子，如何这般盯住奴家，地煞尊主是步琴琴，又不是我。”

原臻用手捂住额头，哭笑不得地对博斐说，“你惹的，自己摆平。”

博斐冷冷对步迟迟说道，“我不认识你这妖人，也无任何想跟人结交的心情，你请便。”

步迟迟毫不在意，迤逦着步伐，摇着团扇更做妩媚状，“探花郎何至如此绝情，莫不是心有所属，我看你身边的女娃娃干脆一块请去喝茶便是。”说完袖口出几道红绫飘至竹空空处，原臻博斐三两下就解决，空空花痴般看楼下的波斯舞娘，依旧不为所动。

步迟迟见博斐原臻武功高深，他也不急，坐下来喝杯茶，说了些有的没的，博斐的脸色已经白的发青很是难堪。步迟迟编排博斐跟殷岐的事情编排得跟真的一样，原臻很是生气，指着步迟迟道，“你个妖人，信口雌黄，编排世子和朝廷命官，是不想活了。”

步迟迟轻松地回道，“小原大人，原公子，可不是我一个人编排的，这京城都传遍了，探花郎可是殿下的床上贵客。”

博斐胸口一热，吐出鲜血。这些天他因空空的不相认已经心力交瘁，今天被这个妖人说的这么难听，想来京城的街头巷尾说的更不好听。

还在看波斯舞娘身边那只猴子变戏法的空空闻到熟悉的血腥味，她侧身看了博斐。身形极快地到他身边，博斐身子完全不受控制地倒在她怀里，满心的委屈都想留住她。

空空脱掉他的外袍，点了他身上几个穴道。轻轻的输入至阴致寒的灵力给博斐。博斐是热火攻心，这灵力刚好平复他的伤痛。原臻用外帘遮住他们二人，好让博斐疗伤。

其实博斐来堰州的路上已经被这伙妖人骚扰过，他因武功过高，步迟迟没奈何。博斐也没那么幸运，多少还是受点伤。大皓境内不能轻易使用昆仑法术，否则引来大麻烦博斐也不想。就这么被动地到堰州，想来是堰州地煞比较忌讳，没有再骚扰他，没想到地煞在天宝楼布局等着他的。

步迟迟看见博斐倒下，心疼不已，他轻轻拭泪，无不关怀道，“探花郎何不到奴家怀里躺着，你身边的那女娃都没长齐全，哪有奴家知冷热，会伺候。保证伺候得探花郎........”

原臻听不下去，直接出手，跟步迟迟过招。步迟迟想在堰州带走博斐可以说痴人说梦。步迟迟没占上风也不急，他回到位置上拍拍手。东厢房的门全部打开，原臻看见小公爷等世家子弟被绑在一起，步迟迟的手下拿刀架他们脖子上。

步迟迟温柔地对着原臻道，“原公子，你说地煞要是在堰州地界杀了这群世家子弟，你们原家会怎样？”

原臻鄙夷道，“步迟迟，你脑子也走火入魔，你是疯了吗？”

步迟迟委屈，“我只要探花郎一人，这些个换探花郎一人。”

他二人交手之时，竹空空正在安抚博斐，博斐恐再失去她，示弱委屈，只想空空心疼他。空空轻轻把博斐身体扶正，让他在怀里躺好，见博斐情绪激动，她低下头缓缓地咬住博斐的耳垂，这是小时候她寻求安抚做的动作。博斐瞬间就静止，他在空空脖颈处呼吸着，亲昵喃喃道，“我的空空回来了。”

见博斐无碍，空空说道，“我要去捉那泼猴了。”

“那你要小心，别受伤！”博斐叮嘱着

原臻还在跟步迟迟交涉的时候，竹空空手握一块碎瓷以极快的速度杀掉绑架小公爷的那些护卫。步迟迟都还没看清，他的人质就被解救出去。

空空没有纠缠步迟迟，她直接往下想抓猴子，猴子躲闪的更快。波斯舞娘毫无抵抗之力，尖叫几声便昏死过去。一人一猴上蹿下跳。空空的武功动作跟兽类的反应相似，那猴子眼露杀机，却丝毫不是她对手，空空跟着这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博斐跟步迟迟过手，掩护原臻护着这些世家子弟出去。步迟迟见博斐愿意跟他交手好不兴奋，娇嗔小气地怨道，“探花郎好心思，就为那野丫头，要死要活的，现在重获芳心这伤就不治而愈，还有心情跟我打情骂俏。”

“妖道，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下手无情。”博斐想速战速决，使出昆仑法术加持，玄冰剑由术法而出，杀向步迟迟。

博斐的杀机四起哪是步迟迟能抵挡的住，略微过几招步迟迟的道行就见底，天罗地网的阵法直逼得步迟迟插翅难道，那猴子破身而出，是个侏儒男子，用法器撕开阵法口子，尖叫道，“尊主快走！”

步迟迟快速的转过那口子便想逃，竹空空踢出一根竹竿刺向他的后背，那“猴子”替他挡住，空空嘴角阴笑着，使出十成功力竹竿穿刺过“猴子”身体快速的刺向步迟迟的背后，步迟迟逃的算快，后背没扎住，像是扎住他的屁/股，肯定受伤，听见他消失前的惨叫声。

原臻回来时候，看见博斐正在跟空空劝说什么，旁边有个死去的穿着猴子皮的侏儒男子。竹空空头偏着很是不服气，博斐温声细语的跟她讲道理，知道猴子是个人扮杀手怎么还玩这么久，太危险，下次不能这样……空空被教育的不胜其烦，转身双手兜住博斐的脸便亲下去。博斐先是愣住，亲了会空空想松口，博斐却按住她，伸出舌/头交/缠着回/吻过去。这次空空蒙了，这不是博斐应有的反应呀。他的反应是闭嘴害羞然后躲起来。

..........

“竹姑娘，早啊，昨晚您休息得好吗？”福伯准备好早膳和气的问道

竹空空困惑地看着福伯，挂着的黑眼圈，明显地告诉别人，昨晚根本没休息好。昨晚博斐完全跟变了人一般，原先欺负他的行为，现在被他用上，折腾着半宿都没睡好。

现在博斐睡得正香，空空只觉饿了，起来吃点东西。博斐翻身搂她扑个空，便惊醒地喊声，“空空。”

空空咬着糕点回头“哎”声。博斐见她在卧房吃东西，便安心地起来走她身边。爱抚地摸着她的脑袋，“昨晚睡得好吗？”

“是不是出去读书回来人就会变啊？你是不是变坏了？”竹空空嘀咕问

“为什么这么问？”博斐走到旁边洗漱。

“我怎么感觉被你欺负了呢？原先不都是我欺负你吗？”空空嘟囔道

“这么说，你是知道一直在欺负我。”博斐洗漱完后爱抚地刮她鼻子，然后很郑重地把空空搂入怀中问道，“昨晚我对你的行为你讨厌吗？说实话，不许骗我。”

“你的眼神恨不得吞了我。”空空小声地抗议说道，她有点心有余悸。“就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

博斐心下有点担心，他紧张地握住空空的手问道，“讨厌我吗？说这个。”

空空鸡贼地看着他的喉咙处，轻轻地用舌头舔了下。博斐低头看着她，忍不住亲下去，这算是给了最好的答案。这所别苑在这个严寒的冬天，有空空的欢声笑语和博斐暧昧的柔情，让院内的梅花都开得异常绚烂。

博斐为答谢杨太夫人，准备好礼物携带空空去拜谢。杨太夫人瞅了空空两眼，心里叹道，这女娃娃出生并不高贵，奈何原家会养人，这模样身段气度，也就原夫人有这个手段和能力栽培出来。

杨家也有女儿，且自古都出美人，她们听闻探花郎和原臻都想娶的女孩到府上，很想见上一见。杨太夫人认为深闺中的女子若一味不见外人，以后难有气场。便以家宴为由，把家里嫡出庶出的孩子都叫出来。

杨家几个闭月羞花的女儿见到竹空空，不会觉得有多惊艳。但是对博斐的印象太深刻，他如仙子般站在那里，形貌昳丽，身形笔直，说话时候温文尔雅，出口成章，跟哥哥讨论一些事情不失风趣，难怪哥哥回家常常夸赞他，哥哥打小怵怕柳表舅，去应天考科举知道要求拜见表舅，各种理由拖延，最后还是央求同窗的博斐陪同才肯去。没承想表舅就看中博斐，收为门生。

博斐除了应酬杨家人，其余的余光都留给空空，走哪里都想牵着她的手。可见确实宝贝得不行。杨太夫人心道，到底是后生晚辈，没经历多人事，这感情哪有一成不变的。后面要是移情别恋，原先的什么东西都不是。后宫宅院多少怨怼，有几个是圆满的。

当初他来托自己保媒的时候说的是好听，“千载不变，唯此一人。”我倒是想看看这为此一人能坚持几时。

竹空空在原家被捧在手掌心养大，杨家也略有耳闻。杨家小姐们很小心地问她刺绣擅长什么？苏绣？越秀？还是湘绣？空空答不曾学过刺绣，娘说刺绣对眼睛不好，有绣娘就行。问她可读什么书，空空答不曾读过什么书，些许识得几个字而已，女子无才便是德。杨家小姐问她原夫人身体可好些，空空则答道昨天回去探望，娘身体无恙，只是舍不得女儿，过于思念了。

她说的话杨太夫人听了，这是进宫时进选妃嫔对应的答话，原夫人不简单。当初她的父母就是按照正宫之礼培养她们姐妹，如今她也是这么栽培儿媳，不承想竹篮打水一场空，给探花郎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