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玒轻笑了一笑,垂下眼去。
后又看着秦远:“李妙善,你也早就知道是吗?”
“我……”
“为什么啊?”苍玒笑着,眼睛却已全红了:“啊?”
事实早定,未留任何辩解余地。
“小远,扬儿,你们这是故意的吗?故意看我笑话?”苍玒笑得勉强:“在你们眼里,我究竟算什么啊?”
远扬沉默。
“到底为什么啊?我不明白。十三年了,我苍玒自问待你二人情同手足,胜过亲人。你们呢?你们拿我当什么了?在你们眼里,我苍玒又算什么呢?”
这人似哭非笑地,颤着声音:“是,我不如你们志向远大,不如你们胸怀广阔,我苍玒这辈子窝窝囊囊,怯懦无能,就是个只知用情的废物,可你们也不能这般欺辱我啊。你们便是瞧不起我,也不能拿我当傻子耍啊,我他妈不是个傻子啊!”
他抓着远扬二人,渐而泣声:“你们想要什么和我说啊,只要我能给的起,哪怕是命,我也甘愿啊。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待我呢?为什么!”
远扬垂首不敢应声。
“说话!!”苍玒忽地一声怒吼,清泪立下:“我将此生一切真心,都捧给了你们,剖心挖肝,一无所留!而你们回报我的,却尽是嘲笑、背叛!什么生死之交,什么手足情谊,全他妈的狗屁!全都在利用我,轻贱我,侮辱我!!”
“还有你。”苍玒遥遥指着星盼,笑道:“骗我,辱我!”又指着她怀中孩子:“还有你!”又指秦昭:“还有你,你们……”
他泪眼看遍众人,忽而悲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个笑话……我苍玒这辈子就他妈是个笑话啊!自作多情,自作多情,我活该啊我!”
“六儿……”远扬见他如此,上前搀扶道:“你累了,我送你回辛邑……”
那苍玒却推开他二人,疯疯癫癫地,将星盼拽在秦远面前,一把扒开她怀中婴孩身上衣物,露了那胎记出来:“瞧见没,这是你秦尊主的骨肉,苍玒视如己出,从未苛待。”
“苍六,我……”
苍玒摆了摆手,道:“苍玒不欠你。”
说完了,“噌”地抽出乌扬手中雀云剑,指着李妙善,对苍珒道:“四哥!这狗奴,是我苍玒眼线,匿名信亦是我苍玒所写,概与旁人无关!”言毕,一剑刺穿李妙善左胸。
“哈哈哈哈!”苍玒狂笑,对乌扬道:“苍玒也不欠你!”
远扬见他癫狂,都心急道:“苍六!”
苍玒却恍若不闻,冲星盼道:“盼儿!你若愿意跟他,我今日也便放你走,叫你如愿!”
这人满脸是泪,形容悲愤,眼中却闪烁着些哀求。可惜,那人瞧也没瞧他一眼,闻说只偷看着秦远,沉默不答。
是了,自三年前她见了秦远之后,那双星眸就再没瞧过他了。
“盼儿!!”
一声绝望呼喊罢,众人皆回头去看星盼,唯星盼看向了他:利剑破颈,血染黄沙……
“六儿!!” “玒郎!!”
秦远紧紧捂着他颈上裂口,咆哮道:“医法!医法呢?!”
乌扬抱着他,哭喊道:“六儿!你傻了,你傻了啊!”
鲜血浓稠温热,自秦远指缝间汩汩而出。
“十……三年了……我……不欠你们,你们……待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我都……不在乎了……”
秦远泣不成声:“六儿,你乖莫要说话,我带你回凤栖疗伤,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准你死!”
鲜血流了满地,秦远捂不及,乌扬便跪在地上接着,一捧一捧地,浇回他颈间。“六儿,我什么都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你不能死,我求求你!”
苍玒奄奄一息地,扯出一丝笑容:“都……别哭……了,母亲……去后,我……常孤单,现下倒……可以……见她……了,我……我……”
“六儿!!” “玒郎!” “爹!!”
风卷飞沙,遮天蔽日。
这人静静地躺着,不言也不语,任凭身周多少哭喊,多少悔恨,都再也不必听了。
嚎啕哭声中,一人握着他的手,默默跪在一旁。
玒郎,你不喜旁人哭闹,舒儿记着呢。
韵舒脸上挂着泪,人却坚持笑着:他们都不知晓你这怪脾气,只有我知道。
玒郎,你怎么连一句话也没留给舒儿,就这么去了呢?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妻子啊。你在外头受了这许多委屈,为何不找我倾诉呢?我就在府中等着你呢,等你回家,唤我舒儿,等你看我一眼。
舒儿想你啊,十五年了,每日都想,总望着高墙上头的飞鸟碧空,盼着我的玒郎快快归家。我的玒郎,是天底下最英俊潇洒,温柔体贴之人,他配得上这世间一切的好,一切的爱。
玒郎,舒儿懂得你的痛苦。人心肮脏,是这天下配不上你的赤诚。你莫要失望,你还有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会陪着你。直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不论今生来世,人间鬼域,都绝不叫你一人孤单……
韵舒捡起那把沾了她玒郎鲜血的剑,颤巍巍站了起来。
“玒郎,你且等一等舒儿啊!”雀云剑,穿胸而过……
“姐姐!” “娘!!”
韵舒笑着,倒在她玒郎怀中。十五年啦,咱们夫妻,终于能好好在一起了。
苍政与幼弟幼妹,伏在父母尸身上,哭得撕心裂肺。远扬等人震惊呆立。
静然哭嚎道:“姐姐!玒郎!你们怎的如此痴傻,为了些奸男苟女,何必如此!”
星盼亦哭道:“姐姐……”
她虽对苍玒无意,但也感激煦王合府上下,三年来对她百般照拂,从不曾叫她委屈。
“滚开!休要将你的脏手污着姐姐身子!”静然一把将她推开,指苍玒尸身喝骂道:“玒郎!你样样都好,偏就是个瞎的!韵舒姐姐爱你如命,又秀丽端庄,出身高贵,哪一点那一处不比这妓-女强过千万倍?你鬼迷心窍,为着这一个贱-货倾家荡产,而她却与别人颠鸾倒凤,生儿育女!玒郎,你这是报应啊,这是老天的报应!报应你眼盲心瞎,不知好歹,宁愿把个真心捧与旁人糟践,也不肯瞧我与姐姐一眼!”
骂罢了,又指星盼道:“婊-子!你狐媚勾引玒郎,享尽他真心爱意,教他抛妻弃子,却又惺惺作态说不爱他!你由着他在你身上倾家荡产,赎身从良,却又摆出委屈下嫁模样!你利用玒郎,一步登天做了主子,受着荣华富贵,仆从照料,却又与旁人苟且,诞下杂种!你这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脏心烂肺,无耻已极!”
那静然啐了一口在星盼身上,骂道:“你既百般不情愿,为何他为你赎身,与你成亲,你都全不拒绝?!你既有了这杂种,又为何不滚去凤栖,偏还要在此装腔拿势,叫我与姐姐日日伺候?!似你这般心思卑鄙,龌龊无耻之妓,害我玒郎家破人亡,饮恨自绝,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没来的脏了这青天白日!!”
说罢了,一把拔了韵舒身上血剑,指天道:“苍天无眼,人世不公!我邵静然,今日便要替天行道!”言毕,一剑捅在那星盼颈上,瞬间鲜血狂喷。
众人惊呼,急都去救。静然却拖着血剑仰天狂笑:“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渐而哭声。猛地一泼热血喷出,又一人悲壮自绝……
“娘!!”
风沙烈烈,幼子啼哭,十里战场一片凄寂。
秦远怆然,开口道:“送煦王家眷回凤栖,再有一人伤亡,你等统统陪葬!”
众弟子领命:“是。”
“不必!!”却是苍政,涕泗满面地站起身来,怒道:“父亲生前有言,他与秦尊主两不相欠,再无纠葛!我煦王一门,此生绝不踏入凤栖半步!”
秦远道:“政儿,宫中险恶,你无依无靠,何处容身……”
“我何处容身毋须秦尊主费心!假仁假义!”
乌扬亦劝道:“政儿,听扬叔话,跟远叔去凤栖罢。”
“滚开!你们不配与我父亲称兄道弟!”
煦王夫妇俱亡,他这一门,便是嫡长子苍政作主了。饶是他年仅十一,也是家主之尊,言出如山。
秦昭见状,上前道:“政儿贵为皇孙,宫中自有他容身之处。更何况煦王无故遭诬,冤死他乡,皇帝必会护他兄弟周全,你二人不必忧心。”话说着,抚了抚苍政肩头,轻作安慰。
“不错!煦王阴谋篡位,本王正要捉……”苍珒话未说完,便见远扬昭三人怒目回头,直咽了后半句下去,结结巴巴道:“可……可煦王……”
“煦王之事,本尊自会报于皇帝,再敢多言,碎尸万段!!”
邪魔暴怒,谁人不怕?那苍珒经着他那凤眸一瞥,怒声一喝,几乎惊下马来,再不敢开口。
秦昭道:“送,煦王回宫!”
“是!”
秦氏护送煦王家眷去后,乌扬翻身上马,提剑指天,喝骂道:“苍珒狗贼!我乌扬今日,便要拿你祭了苍玒在天之灵!!”
战鼓鸣,兵戈兴,一场大动荡又将来临……
苍玒去后,有些剧情需要修改,每日更新五千左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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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苍玒(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