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扬那信,分明就是阴谋,如何要咱们无端落个反贼之名?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正是!”
苍珒沉吟,旋即道:“收整兵马,本王即刻去太子宫求见!”
也是合该有事,这煦王自得了星盼,一直在辛邑外城的星合府中居住,每月回宫,总不过半日功夫。偏半月前,那星盼因产子落下病根,身子虚弱,请了多少老妈子,都伺候得不得心意。就搬回了煦王府,叫苍玒两位夫人亲自伺候。
时当六月,正是炎热天气,这日难得起风凉爽,一家人吃罢午饭,都聚在院中,围着星盼和幼子逗趣。那孩子已一岁又半,乳名唤作鹿儿。承继了秦远与星盼美貌,生得是凤眸璀璨,粉嫩可爱,一家人都当个至宝似的捧在手中。
韵舒向爱逗他:“鹿儿,笑一个哦,笑一个!”
“娘,幼弟怎的总是不高兴?皱着眉头,全不似皇叔家的孩子那般爱笑。”说话的,却是苍玒长子苍政。
静然笑看了看苍玒,道:“玒郎和星盼妹妹都是个爱笑的性子,鹿儿倒是沉静。”
星盼清楚这孩子是秦氏血脉,自然打出生便是一副冷面,心中爱惜,不由轻抚了抚他皱眉。
苍玒探身看了一眼,道:“终日里气鼓鼓的,尽是阴气,哪里沉静?”
星盼闻说不喜,抱了孩子便要走。众人忙道:“别走别走。”
苍玒亦赔笑:“鹿儿爱生气可是都学了你去!”众人皆笑,哄了星盼又在院中坐了。
正玩闹间,一丫鬟捧着几匹锦缎,急匆匆入得院来:“不好了!王爷不好了!”
“哪里便不好了,休要乱说。”静然道:“可是缎子又缺份了?”
那丫鬟摇头急道:“奴婢方才去内务处领缎子,碰见在肃王府二房伺候的如珠,她说肃王拿了咱们王爷与北疆勾结谋反的证据,上告了皇帝与太子,议定今日夜里便要来捉王爷问罪了!”
“什么!!”众人大惊:“王爷远离朝政近二十年,何时与人勾结谋反?荒谬!”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啊!”那丫鬟道:“如珠说城门已依令落了锁,任何人不得外出,对外只说皇帝病发,提前落锁,以护卫万全。王爷,方才奴婢回来时,见有好几队禁军在咱们王府外佯作巡逻,怕已是只能进不能出了!”
一众女眷,闻言尽皆慌神,七嘴八舌道:“这可如何是好?”
“肃王奸诈,无故污人清白,竟还是这般满门抄斩的重罪!”
“王爷,您快去太子宫中,与太子殿下讲个清楚吧,咱们是被冤枉的啊!”
苍玒情知有人作梗,笑道:“肃王与太子一向不和,如今竟主动投靠,将本王抛出去做饵,想必多年盘算终要实行了。四哥素来心狠,本王此番,怕是在劫难逃了。”
他见女眷慌乱,稚子年幼,便又安抚道:“不必惊慌,本王虽则远离朝政多年,势单力薄,可也不容他苍珒肆意欺凌。”说罢,喊了长生道:“随我进来。”
若说苍玒还能有所倚靠,便只有两位挚友秦远乌扬了。
乌扬远在北疆,又牵涉在这污案之中,一时半刻靠他不得。倒是凤栖,距此不过五百里,快马一日便到。虽则这秦氏不能涉政,但他合府上下性命,还是能稳稳保在手中的。
苍玒简短一封书信写罢,嘱咐长生道:“我与宫中诸王素无交情,不能帮你光明正大出得宫去。唯有在知礼阁就读的金氏幼子金玉雷,曾是昭弟密友,又与本王有过一面之缘。其人张扬跋扈,无人敢惹,你只道本王要寻秦昭吃酒,叫他带你从义道西墙小门出去即可。”
话说罢,又解了腰间苍龙玉佩,与信同封入袋,交他道:“这信你务必面交二秦,据实告知府中情形,明白吗?”
长生将信收入胸前:“长生明白!”
“去吧,王府都在你身上了。”苍玒拍了拍他的肩头:“路上小心。”
当夜,煦王府灯火通明,人马嘶鸣。
苍珒为表忠心,亲带三千禁军往煦王府,将苍玒全家老小,并一众丫鬟仆从统统绑缚了去。又亲率二十万龙军做先锋部队,连夜拔营北进,以勾结皇子,阴谋反叛为罪,前往北疆讨伐乌氏。
肃王爷赤胆烈烈,兵行神速,两日不到便北进一百五十余里,足见其忠勇护国之心。
第三日下午,灼日收山,大军正在行进,忽见着凤栖二秦,领数十秦氏子弟霸路军前,杀气腾腾。
“秦尊主。”苍珒毫不见意外,遥在马上拜礼道:“本王奉皇帝之命,正欲奔赴谢营讨伐逆贼,未知秦尊主可是有所吩咐?”
秦远道:“本尊听闻,肃王押解煦王府上下四十余口奔赴前线,意欲斩杀其于军前,以壮声威。可有此事?”
“秦尊主,皇六子苍玒,勾结乌氏意图谋反,已被皇帝褫夺爵位……”
“皇帝罚判有误。”秦远截道:“本尊必带煦王全府回宫,交皇帝再判!”
“是了,秦尊主能力,本王不敢揣度。”苍珒笑道:“只是这煦王合府都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并不在本王处。”
倏地一道黑影闪过,一人轻身飞落于他马上,箭抵脑后,却是秦昭。
苍珒无奈道:“秦尊主,苍玒及家眷真的在刑部大牢,不在此处,便是杀了本王,本王也交不出人啊!”
“肃王好志气,诓骗本尊,想来也是活腻了。”秦远道:“昭儿!”
“别别别!”苍珒见秦昭要杀,急大喊道:“有话慢慢说,有话慢慢说。秦尊主,本王不敢诓骗,苍玒当真不在此处啊!秦尊主如若不信,尽可逐一查找!若寻得苍玒在,任凭二位将人带走,本王绝无二话。”
秦昭收箭落回地面:“九严九方,分编师弟四队,各从队伍左首、左尾、右首、右尾,喊煦王姓名疾行筛查。我与尊主一首一尾,于空中再验!”
这人冷声冷面,带着些不容置辩的霸气,叫人不由得紧张。苍珒暗叹晦气,碰上这阎王,当真短命。
只是泱泱二十万大军,哪里能够一一验看?而速查之下,又如何能够见得细微?二秦与众弟子反复排查十数遍,不见丝毫线索,渐而心焦,秦远疑道:“难不成苍六果然不曾随在军中?”
秦昭坚决:“苍玒虽无权势,又削王爵,但其毕竟皇子,绝非任谁三言两语便能杀的。肃王也好,太子也罢,要除苍玒,则必使其与乌扬对质,为天下共见。更何况苍珒欲证清白,又急表忠心,断不会放苍玒在宫中,任刑部审理。”
“既如此,何以苍六全不见应答?”秦远道:“他一向身娇肉贵,最受不得苦,见我来此,断无不应之理啊。”
“他不应答,必有苦衷。如我所料不错,定是郢休用计于此。”秦昭道:“不过,对质未成,他们不敢拿苍玒怎么样。我们只管随在军中,慢慢查看,待两军相交,他自会交了苍玒出来,到时便由不得他了。”
秦远忧心,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且说那乌扬,自乌冲去后,加紧部署起兵之事,对辛邑这一番变故全不知情。只道苍珒素与太子有隙,中北一战后,又曾被他着意挑拨过关系,眼下即便不帮衬自己,也断不会叫太子好过了。
因此斗志昂扬,亲自挂帅,率二十五万乌林军全倾而出,南下梅河。全疆一百二十五万守军整装完备,蓄势待发,势与中疆决一死战。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乌林军行军不过五日,便闻肃王揭发他北疆勾结煦王,意图谋反,此番中疆先锋部队便为肃王麾下。
又行五日,得报南部诸城长期为李氏蛊惑,民反兵怠,大开城门任龙军入内,供粮充兵,大助敌军。
再行两日,又报皇帝手下大将孔严平,领龙军骑兵三十万,已入北境。另有龙军步兵三十万、墨军五十万,皆在路上。
再行数日,得报苍珒龙军壮为三十万人,已长驱直入,兵临裴城。裴城守城将军蔡全勇、太守张千仓率三十万守军力拒苍珒,与龙军对峙城下,单等号令。
暴雨将至,狂风飞沙,方圆百里不见天日。
裴城下,北是十里朱衣红缨,南见无际青衫铁甲,百万大军肃然静立城下,一语不闻。
“肃王有话,北疆出阵!肃王有话,北疆出阵!肃王有话,北疆出阵!”一龙军手举和旗,策马飞奔,环绕两军阵前,大喊道。
龙军阵中,肃王苍珒与统帅孔严平,牵一顶轿撵出阵,又有四十余名龙军被绑缚着,赶往空场中央。
北疆阵中,疆主乌扬,与统帅乌忠义策马而出。
“乌疆主,别来无恙。”苍珒道。
乌扬回道:“肃王爷别来无恙。”
苍珒笑了一笑,忽而厉声,道:“乌林山乌氏,你可知罪!”
“乌某不知。”乌扬亦笑:“肃王爷明示。”
苍珒道:“乌扬!你与本朝皇六子苍玒,多年来串联勾结,谋图篡位,证据确凿,何竟敢巧言令色,拒不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