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国公府没有银子了,当家太太与儿媳妇为此闹了起来。
且卢氏闹将起来,也不避着人,府里的下人都传遍了。
自卢氏管家以来,府里就像大漏勺似的,外头的人甚至不用打听,消息都会自个儿长腿跑出去。
如今外面都在笑,偌大的一个国公府,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朱重安最好面子,在外遭人讥讽,回来将卢氏骂了个狗血喷头,卢氏因此更厌恶陈婷一分。
王氏这几日也将一干请帖宴会都推了,臊得不敢出门,有点后悔当初没提醒卢氏。
自己管家二十年,公中是什么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转念再一想,又觉得就算自个儿提醒了卢氏未必会听,何况当初自己知道时卢氏话都放出去了,那蠢货只想着与自己别苗头,又是减租又是提月例的,宽厚的好名声是得了,可如今呢?
如今卢氏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如今外头的人说起卢氏来,说的最多的既不是她去年南边受灾时又减租又提月例银子的宽厚仁心,亦不是钟家落罪后她忙前跑后的重情重义,而是以糊涂虫替之。
连陈家都受到了排揎,平宁候夫人一辈子要强,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因为女儿陈婷竟在这上头遭人指指点点,老脸不知往哪搁,今儿一大早就上门来了。
平宁侯夫人一上来便劈头盖脸、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说你眼皮子怎的就那般子浅,我和你爹何曾亏待过你?给你的嫁妆,你便是三辈子都花不完,如何能为着这一、二千两银子,脸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外头传的如何,陈婷也是过了耳的,她一个刚过门不到一年的小媳妇,脸皮子更薄,被外头的话气得哭了好几回。
外人也罢了,如今连亲娘也不信自己,陈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平宁侯夫人,红着眼眶问道:“娘,在你眼中女儿就是这般不堪吗?”
宋妈妈忙劝道:“夫人,您可错怪姑娘了,我们姑娘接这个家不过一个月,全是依着规矩办事,才刚摸到了边,里头的大事和琐事还有许多没清楚呢,且别说贪那点指甲盖多的银子了,自个儿还倒贴了二千两呢。”
平宁候夫人瞧着女儿万般委屈,又有宋妈妈的话,便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又放下身段来哄女儿,与她分说此事,当下之急是解决此事,否则如此下去,哪家高门大户还愿意娶陈家女做宗妇呢?
陈婷也不愿再受此拖累,收拾妥当后跟着平宁侯府夫人一道去找卢氏。
到卢氏屋里时,正巧朱玉玲也在,四个人关在房里大半日,也不知说了什么,待出来时卢氏和陈婷又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亲昵的挽着手送平宁侯夫人出去。
只王氏在屋里右眼皮跳个不停。
*
东院里,忙得好些天都没见到人影的朱重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二弟妹到底是如何管的家?府里几时就难成这样了?我忙了这些天,下晌想着犒劳部下,便领着他们到酒楼吃酒,待结账时部下们都抢着结账,拦着不让我结,一打听才知道如今外头都传府里饭都吃不起了。”
王氏也恼着呢,又想起当初卢氏刚管家时,自家老爷说过的话,趁机挖苦一番:“怎的?当初老爷不是还说二弟妹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么?”
王氏语气凉凉,这话让朱重德觉得像活生生吞了只苍蝇一般,这话当初确是他讲的没错,吐也吐不出来。
他还没说的是,部下见他穿着一身半新的衣裳,提出要送他衣裳,朱重德当时脸都绿了,西大营的都督、皇上亲封的归宁侯什么时候变成了靠人施舍的乞丐了?
就算府里公中真的艰难了,可他朱重德的私库可厚着呢。
当初老国公夫人病重,生怕老国公再娶亏了自己的孩子,逼着老国公一道把体己分了,朱重德作为长子兼朱家日后的家主,得的那份是最厚的。
再加上这些年朱重德官越做越大,皇上逢年过节的赏赐和暗地里的冰敬又不知有多少,只是平日里朱重德低调罢了。
刚想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石榴带着阿大进来回话。
“回老爷、太太,于都尉遣人送了一包东西来,说是与老爷说好了便赶紧送过来了。”
好大一个包袱,摸着像是衣裳布料之类的物件儿,叫阿大抱着,都瞧不见她人,石榴原想搭把手,还被她拒绝了。
此时屋里,秦嬷嬷盯着人布膳,春安和秋安各自领着丫头伺候王氏与朱重德净手准备用晚膳。
“呦,这大包袱,快放榻上去。”
“是。”
石榴引着阿大走到贵妃榻边,王氏过来瞧,怕是军中要物,也不敢打开,好奇的拿眼去看朱重德。
朱重德面若寒霜,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用力扯开包袱,里头的衣裳便散了出来。
王氏捡捡翻翻,发现尽是些男子衣物,有新的有九成新的,很是纳闷,这好端端的给老爷送衣裳是何故?
王氏看了朱重德两眼,想起他一进门说的话。
突然间恍然大悟。
又扫了一眼朱重德今日身上穿的衣裳,是今秋新做的衣衫,但袖口处有几处磨损,看起来是有些旧了。
看来这于都尉是真把老爷当破落户了呀。
原本这也没什么,朱重德是武将,每日里动刀舞枪的,衣裳常磕破磨损,他又不甚在意这些细节。
这阵子一直在营中忙碌,换洗衣裳就那两三套,他便一直穿着,正好如今显国公府里有这么个传言,人家便开始注意到他的衣着打扮,华丽丽的误会了。
朱重德在想烧了好还是直接丢出去好,脸色极难看,王氏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忍着。
“于都尉倒是个直肠子,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今儿天色已晚,明儿一早我遣人给送回去。”
又吩咐石榴道:“方才找不着你,老爷好容易回来了,快去烧两个老爷爱吃的菜来。”
石榴应声退了出去,秦嬷嬷也跟着出来,拉着石榴低声嘱咐道:“老爷火气大,你做些败火的来,否则夜里不好安睡。”
“嬷嬷,老爷这是怎的了,于都尉好端端的作甚给老爷送衣裳?”
按理,下属送上属东西,是想讨好,要送也是送些好的,于都尉送穿过的衣裳是几个意思?
秦嬷嬷也觉得好笑,便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近日石榴常在外头行走,当然知道外头议论府里的事。
曹太太还唯恐生意做不成了,打发人来问石榴缺不缺银两,若是缺尽管到她府上拿。
众人都当这是个笑料,根本没把那包衣裳当回事。
*
老话说秋吃萝卜夏吃姜,赛过吃人参。
萝卜是润燥的菜,可滋阴降燥、消积滞、化痰热,和老鸭子是绝配。
杀好的老鸭子剁成块放点黄酒焯水去腥,热油姜片将焯好的老鸭子炒至金黄色,炒出香味,再放入改刀切好的白萝卜。
翻炒均匀后加入适量水烧开略去浮沫,转至砂锅里。
大火炖开一刻钟,再减成小火慢炖小半个时辰。
趁着这功夫石榴又赶紧炒两个朱重德平日爱吃的菜。
米婆子看她一刻不得闲,便来搭把手,顺道一路说话。
“好闺女,太太那什么楼如今可还要人?”
石榴见她眼神闪躲,虽是询问,那眼里已经写明了:闺女啊,你一定要答应我。
她便问道:“不大清楚,干娘如何问起这个?”
王氏一开始找人手时石榴就给米婆子透过消息,看她家中有无需要安排的,毕竟她如今也算米家的女儿。
米家人口简单,都在府里当值,没人愿意出府去玉馐楼,遂今天米婆子问起,石榴才有此一问。
“那个……干娘有个好姐妹,她家中有两个孩儿还没处去,若是太太那楼里还要人,你看能不能……”
“干娘既已开口,那改日领了人来,我带去给秦嬷嬷瞧瞧合不合适。”
米婆子得了她的话,高兴应了。
小厨房悠闲,平日里没什么事,米婆子就爱和几个老姐妹摸牌吹牛鼻子,如今石榴已经成为了米婆子的骄傲,三五不时拿出来吹两句。
午间说道玉馐楼的事,有个婆子便捧了米婆子两句,求她办事,她便找不着北了,拍着胸脯说包在她身上。
目前玉馐楼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要进行人手的培训。
灶间的人手自然是由石榴负责,为了让方子不被泄露,跟着石榴学做点心甜品的人都是王氏和秦嬷嬷选了又选的。
最后选定了六人,这六人连带着全家都签死契,若有泄露,全家都要被处死。
虽然苛刻,但王氏开出的条件优厚,上赶着来的人还是非常多。
而一楼二楼跑堂的伺候的,王氏聘了原来茶楼的掌柜来训。
此人姓高,听说茶楼有人包下重开后,上门自荐,为人处事方面颇为圆滑,连秦嬷嬷都夸的。
三楼的人手则是由秦嬷嬷亲自来训。
*
奶白的萝卜老鸭汤上飘红枣枸杞子,颜色又正又好看,味道如甘霖般清甜。
朱重德连喝了三大碗才作罢,身上的火气也被这甘霖浇灭了。
今晚正是石榴守夜,撞到朱重德来了兴致,躲在碧纱橱间听了好久的床角,十分后悔往今晚的萝卜老鸭汤中多添了一把枸杞子。
朱重德叫了水,石榴和外头守夜的丫鬟婆子们伺候二人收拾干净后已经月上枝头了。
仿佛才睡下的功夫,就叫外头的吵嚷给惊醒了,里间也有了动静。
朱重德哑着声问道:“出了何事?”
石榴已经利索的下了碧纱橱正要出去瞧,秦嬷嬷带着朱重德幕僚在外头敲门,
“太太!外头来了锦衣卫,说是来抓将老爷和石榴丫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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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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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